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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吱吱吱?

李锦余说到做到, 果然随时和霍采瑜保持着可以直接冲上去做肉垫的距离。

一贯在皇宫里摸鱼的他每天都和霍采瑜黏在一起,走路吃饭办公绝不离开霍采瑜三步远。

就连出恭都要在霍采瑜隔壁。

为此李锦余特意下令把皇帝专用的厕所打造成了二人间,引得听命的人一脸茫然。

——他们陛下这是咋了, 出恭还得拉着霍大人一起?

霍采瑜骤然接到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处理朝政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前阵子陛下待他越来越生疏、越来越客气, 他还想是不是他的心意被陛下看穿, 故意跟他保持距离;或者陛下已经腻了他。

结果现在陛下突然变成了小黏人精?

霍采瑜放下手中的奏折, 抬起头看了一眼就靠在自己不远处的陛下,心中既甜又酸。

甜的是陛下似乎回心转意又乐意亲近他了;

酸的是陛下君心难测,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要离开。

若不能站到和陛下比肩的高度, 纵然陛下对他偶尔起意,又如何能长久?

虽然心中已然决定, 但心仪之人就在一旁,霍采瑜还是偶尔忍不住去看他的陛下。

李锦余躺在长康特意安置的躺椅上, 美滋滋地啃着核桃,旁边还摆着初夏的嫩瓜。

为了磨牙, 他不让长康拿小锤子提前把核桃仁弄出来, 而是自己用牙齿啃。

霍采瑜耳中听着陛下“咔嚓咔嚓”的声音,总觉得牙酸, 忍不住放下折子, 走上前帮李锦余拿起核桃:“陛下, 如此对齿臼有碍, 臣为陛下效力。”

他指尖微微用力, 就把核桃坚硬的外壳捏碎, 里面的核桃仁完好无损。

李锦余凝视着霍采瑜掌心完全不会磨牙的香脆核桃仁,再看看霍采瑜脸上隐隐透出的邀功之色,莫名觉得这样的霍采瑜颇像一只晃着尾巴的梗犬。

这个想象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晃晃头幻觉散去,眼前还是英武的未来皇帝。

李锦余有些狐疑地接过核桃仁,丢进嘴里,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霍采瑜。

刚碰到一只猫妖,该不会霍采瑜其实是只狗妖吧?

未来的皇帝不该是条龙吗?

可是左看右看,霍采瑜还是那个霍采瑜,只是手已经伸向了下一枚核桃。

李锦余连忙制止:“不用了,爱卿专心忙你的,朕自己来就好。”

“臣今日事务已处理完了。”

李锦余不信。前几天霍采瑜忙到深夜才能回寝宫睡,现在忽然就忙完了?

霍采瑜看李锦余不信,含笑拿过折子:“过几日春闱便要开始,之前准备均已结束,端看效果如何。”

哦!

李锦余眼前一亮,左右看看,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线小声问道:“怎么样,有把握么?”

“臣不敢说尽善尽美,只能尽力而为。”霍采瑜目光沉静,“想来应当无错。”

李锦余知道霍采瑜的性子,这么说大概就是稳了,长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可太想尽快把黑猫弄走了。

“还有一事需要陛下颁旨。”霍采瑜又拿起一枚核桃捏碎,递给李锦余,“请陛下恩准,由丞相与臣一同任春闱主考官。”

李锦余正心疼地看着霍采瑜手心被捏碎的核桃壳,闻言骤然一愣:“为什么?”

这不是给叶丞相使诈的机会吗?

霍采瑜笑了笑,把核桃仁递给李锦余:“丞相不使诈还好;若他想使诈,那才是自寻死路。”

李锦余似懂非懂,但看霍采瑜这么胜券在握,还是点了点头:“朕这就下旨。”

看霍采瑜又想去捏核桃,李锦余一把攥住他的手:“霍爱卿辛苦了,休息下吧。”

霍采瑜动作一顿,手停在原处,由着李锦余握着他的手。

李锦余不想自己用来磨牙的核桃都惨死在霍采瑜魔爪下,赶紧扯了个别的话题:“朕让你找些狗养在宫里,你找了吗?”

霍采瑜回过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保持和陛下手拉手的姿势,回答道:“臣去问过,禁卫中有饲养御犬,但都比较凶恶,非亲近的禁卫靠近都易被攻击,若养在陛下周围,着实不安全。”

李锦余毫不犹豫地道:“越凶越好!”

最好能把猫全都吓跑!

霍采瑜对现在两个人一起睡在寝宫里的状态十分满意,看陛下只是被猫吓着了,委婉地道:“况且那些御犬野性极高,每日进食生肉,易随处排泄,恐会影响寝宫安宁。”

这话让李锦余犹豫了起来。

若只是凶猛还罢了,他好歹是个妖精,这些凡狗俗犬还能耐他何?

但是随地大小便这个就……

出生开始就在干净的仓鼠笼子和柔软沙浴中度过的李锦余委实不太愿意。

看李锦余动摇了,霍采瑜再接再厉:“臣为陛下准备了另一宠物,可陪伴陛下左右。”

李锦余好奇心被勾起来:“什么宠物?”

不会是猫吧?

既然要给陛下拿东西,霍采瑜不舍地抽回手,起身离开,不多时捧着个小巧的方形笼子走了进来。

李锦余看着那笼子熟悉的大小,心中慢慢浮起了一个猜测:“这个是……”

笼子上盖着的软罩揭开,露出里面趴着的一只通体灰毛、唯有脸颊双眉洁白的小鼠。

李锦余:“……”

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此乃臣特意寻来的仓鼠。”霍采瑜小心翼翼地把笼子放在朱漆方桌上,声音放轻,带着一丝期待,“陛下喜欢吗?”

李锦余低下头和笼子里那只仓鼠对视。

笼子里的小仓鼠感受到李锦余的气息,微微缩了一下,随后流露出本能的敌意。

李锦余有些无语地抬头看了眼霍采瑜,勉强挤出一句:“尚可。”

——这霍采瑜怕不是傻了吧?

刚才观察半天,确认这只仓鼠完全没有成精的迹象,只是一只普通、再普通的仓鼠,李锦余这才稍稍松口气。

但他一个仓鼠精再养一只仓鼠,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要知道他们仓鼠可是最没有同类爱的宠物之一。

要是饲主不懂事,把两只仓鼠同笼养,基本都是以一只仓鼠被咬死为结局。

虽然现在成精了,李锦余不至于跟这只明显出生不久的小后辈一般计较,但也不爽它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叫嚣。

竟然还敢竖起尾巴!

李锦余散发了一点点灵力,顿时让笼子里的小家伙吓得缩成一团。

看这家伙不敢跟自己叫板了,李锦余才满意地点点头,内心高贵地“哼”了一声。

——这个同类,毛色没有他纯净、耳朵没有他圆润、尾巴没有他□□、身形没有他优美……

——呵!

——朕才不跟这种同类一般计较!

李锦余把手从笼子上拿开,内心充满优越感,昂了一下下巴,矜持地道:“那就养着吧。”

左右不差这一口吃的。

霍采瑜看着他的陛下忽然气质大变,对着一只小鼠宠物端庄高贵了起来,忍不住有些想笑。

陛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这么摆在一起对比,他才发现陛下的气质和笼中那小鼠果真极为相似。

“陛下不妨为它起个名字?”

李锦余想了想,到底是他们仓鼠家族的崽儿,养在皇宫里也不能没有姓名。

他看了看这只仓鼠毛茸茸的胖身体,趴在那里像一只硕大的灰芝麻汤圆,灵光一闪:“叫汤圆吧。”

霍采瑜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陛下可能想吃汤圆了,回头找御膳房做一份。

……

李锦余宣布由叶丞相和霍采瑜一同担任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时,朝臣们议论纷纷。

丞相派觉得陛下把堂堂文官之首的丞相和一个上不得台面、靠卖屁股上位的霍采瑜并列是对丞相的侮辱;

大将军派觉得陛下这是受了丞相派的胁迫做出的让步,保证丞相能在新科举中分一杯羹;

中立派已经被霍采瑜折服,信心满满觉得丞相昏庸无能必然能被他们霍大人比下去。

叶丞相本人倒是宠辱不惊,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应承下来:“臣领旨。”

李锦余还有些担心丞相不答应,见丞相这么痛快,松了口气。

下了早朝,李锦余正拿着瓜子训导他的小后辈要守规矩,便听到长康通报:“陛下,丞相求见。”

李锦余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霍采瑜。

霍采瑜皱了皱眉,脸上倒也不觉得意外:“丞相想必是为了主考官一事前来。”

“怎么办?”

“陛下且听他如何说。”霍采瑜站起身,“臣暂且回避。”

他现在明着和叶丞相对上,若留在这里,恐怕叶丞相不会说什么有用的信息。

李锦余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担心黑猫派出来得杀手会在这段时间刺杀霍采瑜,赶紧把瓜子丢嘴里,上前牵住霍采瑜的衣袖:“等等,朕跟你过去看看。”

他可以用一点灵力,先给霍采瑜待的地方弄个预警或者保护措施。

这阵子没有动用灵力的机会,他灵力又攒下不少。

把霍采瑜安置在一处偏殿,仔细勘察过周围环境,又嘱咐过霍采瑜等一盏茶的功夫立刻去正殿找他,李锦余这才在霍采瑜有些复杂的目光中回去寝宫正殿。

甫一进门,李锦余便听到叶丞相的声音:“你倒是乖觉,这就给了我干掉霍采瑜的机会。”

咦?

李锦余愣了愣,抬腿进门,看到叶丞相坐在仓鼠笼旁边,对着笼子里正趴在木屑里啃瓜子的汤圆,捋着胡须有些疑惑:“你今日倒不怎么怕我。”

李锦余:“……”

他内心忽然腾升起巨大的、冰冷的、玄妙的恶劣预感。

让他瞬间想转身离开。

但已经晚了。

他踏足正殿之时,叶丞相已经注意到他,目光投到他身上,明显流露出怔忡的神色。

叶丞相低头又看看傻兮兮只知道啃瓜子的笼中汤圆,再看看僵硬在殿门企图慢慢后退的陛下,神色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李锦余的脸色也微妙了起来。

两个人僵持半晌,叶丞相才冷笑一声:“想不到,你竟然都会玩障眼法了。”

“明明是你认错了!”李锦余不知哪来的底气,鼓足勇气反驳了一句,“我和汤圆哪里像了!”

叶丞相站起来,“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耗子不都长一个样。”

被认错汤圆李锦余勉强捏着鼻子忍了——毕竟他之前也没认出黑猫。但被说是耗子,李锦余就忍不下去:“我们仓鼠和耗子是两种动物!”

“都一样。”叶丞相向前走了两步,刚想说点什么,殿外长康忽然遥遥喊了一声:

“大将军觐见——!”

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又微妙了起来。

孟大将军进殿门时,便看到陛下和丞相坐在距离最遥远的位置对角,一个逗弄小宠一个自顾自饮茶,一句话不说。

以往陛下和丞相走得近,孟大将军偶尔撞见他们君臣会面,多是叶丞相溜须拍马、陛下得意洋洋,倒是少见这样冷肃的气氛。

不过如今陛下几乎明着想从丞相这里收回大权,不复以往和睦倒也正常。

以孟大将军来看,叶丞相这等奸滑小人,陛下能尽早远离自然最好。

像他孟击浪,身在朝中虽亦有私心,但还是盼着陛下和朝廷能永垂不朽的。

叶归乡这种贪婪小人,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何曾考虑过江山社稷?

心里这么想,孟大将军对叶丞相的态度便一贯比较冷淡。

叶丞相大约也知晓他在大将军心里形象不佳,一向和大将军保持距离。

两个人觐见陛下都互相错开。

这次久违地撞在一起,孟大将军看不顺眼,本想暂且告退,却被李锦余如同见到救星一样拉住:“大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言?”

孟大将军看了眼叶丞相,倒也干脆:“臣这次过来是为了狡国进贡之事。”

“狡国今年的使节大约已经出发了。”既然陛下挽留,孟大将军没有客气,直接道,“狡国近两年颇有些不安分,我们须得早做打算。”

狡国位于大荻东北,主游牧,曾经仗着铁骑屡犯边境,荻朝历任皇帝都极为头痛。及至先帝登基时,边境已经筑起绵延数千里的边关,先帝耗费十年功夫整顿边境,彻底将狡国打垮,狡国不得不的年年上贡,换取安宁。

只是如今几十年过去,荻朝的军队已大不如前,狡国却日渐兵强马壮,起了异心。

李锦余记得原着里霍采瑜打下江山没多久,便遭遇狡国外敌入侵,战火尚未完全熄灭便再度燃起,险些叫新生的王朝毁于一旦。

孟大将军倒是有远见,提前预警。可惜原着里景昌帝根本不听他的,叶归乡又卡住了钱粮,回天乏术。

至于现在……

李锦余还想着把这片江山好好地交给霍采瑜,当然不愿意它被外敌侵扰,毫不犹豫地道:“练兵!必须练兵!”

孟大将军没想到这次陛下这么配合,顿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看向了叶丞相:“丞相,陛下同意,户部可有说法?”

练兵说来简单,需要源源不断的白银和粮草才能把军队撑起来。

叶丞相轻轻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微笑道:“陛下既然有旨,臣自然全力配合。”

孟大将军再次愣了愣。

这次怎地出乎意料的顺利?

以往不都是陛下漠不关心、丞相百般推脱、最后事情永无期限地往后拖么?

李锦余微微侧目看了叶丞相一眼。

他支持大将军是为了国土安宁,叶丞相是为什么?

叶丞相看回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绿光,吓得李锦余重新坐直身体。

他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叶丞相要的是荣华富贵,荻朝若是亡了,又哪来的荣华富贵给他享受?

原着里的叶丞相一叶障目,自忖荻朝大国威风不惧边陲手下败将,只顾着内斗;现在的叶丞相也看过原着,自然知晓敌人的威胁。

李锦余多少安心了些。

至少在这方面他们立场尚且一致。

孟大将军不知今日这两位怎么回事,但难得这么顺利要来了户部的钱粮,他转身准备去落实。

李锦余又一把拉住他:“大将军等等!”

——不要留他一个人跟黑猫在一起啊啊啊!

孟大将军十分诧异:“陛下?”

“大将军不妨多坐坐?”李锦余抓着孟大将军的胳膊,可怜兮兮地道。

论起来孟大将军还是景昌帝的表叔父。孟大将军当年也跟着家中长辈陪伴还是太子的幼儿陛下,软乎乎的一小团。

那时候的太子还天真懵懂,乖觉听话,关键还不像其他的纨绔子弟一样放纵,鼓着婴儿肥的小脸认真学课,让他心都有些化了。

只是后来太子成了皇帝,不知怎地向着暴君之路一骑绝尘,再也不复儿时的可爱。

如今陛下骤然做出这种类似撒娇的动作,孟大将军一下子被勾起了往年的回忆,铁血将心也柔软了一些。

“既然陛下有命……”

大将军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外面长康又喊了一声:“霍大人觐见——!”

李锦余手指一僵:一盏茶功夫这么快就过去了?

霍采瑜进门时,看到的便是他的陛下几乎半靠在大将军的身上,丞相则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

李锦余对上霍采瑜的目光,微妙地在他眼眸中又读出一丝委屈,好像自己是什么始乱终弃的渣男。

他下意识松开了大将军的袖子。

叶丞相、孟大将军、霍采瑜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投到他身上。

李锦余冷汗顿时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现在的场面非常尴尬。

李锦余张了张嘴,停顿半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击掌道:“朕请三位爱卿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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