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朝的东北部地区以平原为主, 再往东便是凶险的山脉,人迹罕至。
有山脉做天然的防线,尽管和狡国距离不算太远, 东北地区依然不受狡国的侵袭干扰,春种秋收,怡然自得。
前朝在最为高耸的源山上设置祭天塔, 便是传达皇帝触摸天听的意志。
只是前朝每次祭天都要从京城出发, 浩浩荡荡一行人几个月, 中途郡县为了迎接皇帝祭天队伍苦不堪言。荻朝建立后,将祭天之处改到了京城近郊, 源山上的祭天塔便废除了。
从京城出发到源山, 要经过三四个郡,路途遥远。
黑猫带着李锦余从京城离开,窜了一夜,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
李锦余在黑猫的后背上, 像一大坨黑面馒头上一块小发糕,抬起头有些好奇:“怎么停下来了?”
黑猫“哼”了一声:“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要跑到源山去吧?”
“……啊, 不是吗?”
“有马车可以租,为什么要自己跑?”黑猫身体一抖, 把李锦余从自己背上抖了下来,“我们去租车。”
李锦余在地上打了个滚,七晕八素地晃晃脑袋:“我们这样怎么去租车?”
黑猫不答, 原地舒展了一下身子,随后一道黑光闪过, 原地化做人类的模样。
这还是李锦余头一次见黑猫的人形。
与叶丞相有些普通、三十岁出头的面相不同, 黑猫化成的人形看起来大约只有十六七岁, 一头漆黑的短发, 少年模样,桀骜俊美,一双眼眸倒是和猫儿一样是碧绿色;身形瘦削,双腿修长,一看就特别灵活。
李锦余看得有些傻了,直到被黑猫从地上捧起来,才有些不确定地问:“大胖?”
少年眯了眯眼睛,语气中隐隐有些威胁:“你再这么叫,我就捏死你。”
李锦余和黑猫相处这么久,早就知道黑猫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特征,没有理他,只好奇地问:“你怎么能够变成人形了?不是法力尽失了么?”
“我重修回来当然快。”少年“哼”了一声,讽刺道,“我每天闲着没事都在修炼,你在做什么?”
李锦余:“……我在处理朝政。”
“所以我当了丞相之后才不管事,专心享受多好。”少年撇撇嘴,“别废话了,我们去租车。”
“你确定要这样去?”李锦余打量了一下少年脑袋上的猫耳朵、屁股后面的长长尾巴,“不会被打出去吗?”
“省点灵力,我维持人形的时间也不长。等会见到人了就收起来。”
李锦余:“……”
看刚才黑猫这么自信,他还以为黑猫已经变回那个呼风唤雨的大妖怪了,原来和他差不多,还是个得节省着灵力用的小妖精。
有了人形总算好办事,黑猫很快就在镇上租了一辆马车,还买了不少食物,慷慨地付了一大把银子。
李锦余趴在黑猫肩膀上,小声问:“你哪来的钱?”
“变出来的。”
李锦余:“……这不太好吧?”
“放心。”少年唇角轻轻勾了一下,带着一点凉凉的笑意,“等着瞧。”
到了晚上,李锦余趴在车厢里正抱着一块黄米糕啃得快活,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人在蹑手蹑脚地靠近。
仓鼠的听觉比较灵敏,李锦余警觉地抬头,刚想提醒一下黑猫,就见趴在车厢地毯上的黑猫迅速变成了人形,耳朵尾巴也收了起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和睡着了差不多。
车厢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车夫那张忠厚的脸似乎如今已经布满阴狠,手中拿着一柄尖刀,对着躺在车厢里的黑猫少年一刀刺了下去。
那柄尖刀在触碰到黑猫身体时忽然停住,随后少年坐起身,睁开眼睛,碧绿的双眸盯着那妄图行凶的车夫,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刚巧饿了呢。”
车夫惊骇地看着明明柔弱无害的少年脑袋上冒起两只猫耳朵、口中牙齿长长、眼睛蜕为猫瞳,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手中尖刀拿不稳,“哐啷”一下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逃开,跑得几乎比他那匹马还要快,夜色中只能听到他凄厉的哭喊声。
“有妖怪啊——”
李锦余终于在现实中看到一次西游记里的情节,抱着黄米糕都忘了吃,隔了半晌才看向了已经变回猫形态的黑猫。
黑猫昂了昂下巴:“现在不担心钱是假的有问题了吧?”
那人吓得连他的车和马都不要了,确实也不用关心钱的问题。
李锦余:“……你怎么知道他图谋不轨的?”
“这种满怀恶意的人类,我见得多了。”黑猫冷笑了一声,轻轻“呸”了一下,“自私、贪婪、狠毒,为了一点钱财就想谋财害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少见。”
李锦余默然。
“我倒是一直都有些好奇,你到底是多么幸运,才没有碰到过这样恶心的家伙?”黑猫目光忽然转到了李锦余身上,碧绿的双眸一眨不眨,口中隐隐有些嗤笑,“你可别告诉我你白莲到可以觉得他们也可以同情理解。”
“呃,这倒没有。”李锦余后爪挠了挠耳朵,想了想,“其实我也碰到过对仓鼠很差、只是一时养着玩根本不管死活的饲主。对他们来说,可能仓鼠就是一个会动的玩具吧?因为仓鼠比猫猫狗狗便宜,所以死了也不在乎。”
“这你都能忍?”
“唔,碰到的话是有点生气,但是一般我就装死然后回去宠物店等下一个饲主。”李锦余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仓鼠的同族爱其实不高……而且我觉得碰到烂人已经很糟心了,如果一直记挂着烂人,不是更糟心吗?”
“而且也不是没碰到很好的饲主呀。我成精时候的饲主就是个很温柔的人,养我特别耐心仔细。”李锦余回味了一下,特意补充,“他家是开甜品店的,有时候会分享一点给我尝尝,好吃极了。”
黑猫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你知道当初打断我的腿、把我丢到野外的人类后来怎么样了么?”
李锦余听着就觉得腿疼:“你吃掉他了?”
“吃了他我还怕拉肚子。”黑猫做了个恶心的动作,“我成精之后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腿也打断,然后丢到了渺无人烟的山沟里,眼睁睁看着他在原地爬,一直到饿死。哪怕有杀生的罪孽加身我也不会在意——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瞻前顾后缩手缩脚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锦余吓得缩了缩脖子。
黑猫的性子睚眦必报,李锦余对这个结果倒是没什么意外。只要黑猫不影响他和他在意的人,李锦余也不会去干涉黑猫的价值观。
但是他也有些替这个老乡担忧。
若不修炼也就罢了,既然踏上了妖途,杀戮就会背上孽障,渡天劫就会变的极为困难。
黑猫当初那么厉害,还不是被一道天劫劈到了这个世界?
但是……
“照你这么说,刚才你怎么没把那人直接杀了?”
黑猫动作微妙一顿,随后昂起头:“看在他提供了马和车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
李锦余不信这个理由。他难得机灵了一把,试探着看向黑猫:“是因为迟钟鸣吗?”
黑猫的眼睛眯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阴沉:“跟他有什么关系。”
如今的迟钟鸣没有经历过原着中家破人亡的惨剧,保持着开朗阳光的本性,跟杀人的妖精似乎完全不是一路人。
可迟钟鸣偏偏喜欢着黑猫。
李锦余发现自己从穿越到现在一直在逐渐改变——霍采瑜在一点一滴地影响着他、改变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改变对于一个妖精来说是好是坏,但至少对于“李锦余”本人来说,他很喜欢如今的自己。
黑猫也是这样么?
最初的时候,黑猫充满了对人类的厌恶和排斥,因为叶丞相喊了一句诛杀妖孽就直接要了叶丞相的命;可到了现在,黑猫竟然愿意放过意图谋财害命的车夫。
黑猫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些烦躁,咬了咬牙扯开话题:“说起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李锦余愣了一下:“算什么帐?”
“那本《龙阳秘经》是你塞到我的猫窝里的吧?”黑猫咬牙切齿地道,“混蛋!你是不是故意想坑我?”
提起这件事,李锦余还真的有点心虚。
霍采瑜除夕夜回来的时候在龙榻上睡了一晚,当时李锦余后知后觉发现《龙阳秘经》还在他的枕头下面时,一时心急,便将那本“科普教材”藏到了黑猫的猫窝里。
后来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再后来宫廷政变,迟钟鸣封亲王,把黑猫和黑猫的一切东西全都接回了亲王府,包括藏着那本书的猫窝。
要不是黑猫提起来,李锦余险些忘了这回事。
他尴尬地动了动耳朵:“不好意思,我本来只是打算临时藏一藏,结果忘了……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黑猫本来露出了凶相,几乎想在这只蠢仓鼠身上咬一口,然而听到李锦余最后一个问题,整只猫忽然僵硬了一下,硬邦邦地道:“那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李锦余歪了一下头,福至心灵,忽然跳了起来,“啊,你和迟钟鸣——”
“啪!”
一只漆黑的猫爪伸过来,直接堵住了小仓鼠的嘴,还伴随着黑猫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昨夜我和迟钟鸣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李锦余:“……”
哦,也是昨夜。
提到昨夜、提到《龙阳秘经》,李锦余忍不住回想起昨天夜里和霍采瑜“睡龙床”的经历,脸悄悄的红了。
黑猫不知想到了什么,也默不作声慢慢松开了爪子。
隔了半晌,两个妖精彼此对视一会,忽然都失去了互相伤害的兴趣。
黑猫闷闷不乐地跳下矮桌:“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李锦余在矮桌上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趴下。
粗糙的马车木桌趴着并不舒服,春日的夜晚也有些凉,让李锦余分外想念皇宫里柔软的龙榻,还有热乎乎的霍采瑜。
可惜,现在他是一只不到巴掌大的小仓鼠……李锦余觉得像迟钟鸣那么变态、能对着黑猫亲下去的人应该不多。
不知道霍采瑜现在在干什么——他留了字据,应该不会让霍采瑜太过担心吧?
李锦余动了动腿,缩成一只小小的饺子,打了个哈欠。
真希望快点解决自己的灵力问题,然后赶紧回去找霍采瑜啊……
……
虽然李锦余和黑猫都没有骑过马、驾过车,但他们毕竟是妖精,能够和马匹直接沟通,坐在车厢里就可以指挥马车前进。
那个车夫跑得快,连他自己的包袱都没带走,包袱里还有一些银两,刚好便宜了他们。
黑猫路过郡县镇子的时候就会变成人形进去买吃的——它是享乐派,有条件的话当然更愿意吃吃喝喝。
李锦余对口腹之欲的需求很低,只要有干粮对他来说就十分满足了。
看着黑猫路过一个村子就要停一下,他有点急,忍不住催促道:“你这么缺食物吗?”
黑猫“哼”了一声,有些不满:“这些村子里的鱼都太少了,根本买不到。”
“为什么?”李锦余有些疑惑,“这边我记得也有河湖的吧?”
从京城往东北方向走是一大片平原,几乎是整个荻朝最大的“粮仓”地区。
能形成如此广袤的耕田,自然也代表着这边有足够的水源灌溉。
有河流湖泊,也就有对应的渔牧产业。
总不至于连条鱼都买不到。
“据说是今年开春以来天气干旱,至今未曾降雨。”黑猫皱了皱眉,没有鱼干吃让它心情极度不爽,“河流湖泊水位下降,鱼也没有多少。”
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李锦余还是有些在意的。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从京城出来之后到如今,路边确实鲜少见到河流湖泊。
这么看起来,今年似乎有些干旱啊。
李锦余虽然没有亲自种过地,但现在皇宫里基本被改造成了大型种植基地,耳濡目染之间他也知晓了不少农业知识。
春雨贵如油。开春时期的水源是保证今年农业能够顺利展开的重要因素。
如果一直不下雨,农夫就得辛辛苦苦去河边或者湖边挑水——而且还要面临河湖水位下降的风险。
李锦余不由得有点担心:“今年的收成不会受到影响吧?”
“我又没种过地,我哪里会知道?”
之后赶路的途中,李锦余趴在马车的窗户上使劲往外看。
看着外面,李锦余多少松了口气。
京城以东北这片大平原能够成为历朝历代的大粮仓,自然早就有了自成体系的风险应对能力。
水渠、水车、蓄水湖等水利设施已经运作起来,路边的耕田里已经有青嫩的绿苗萌芽。
看起来农业暂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们为了加紧赶路,走的直线——对于两个妖精来说,野外环境反而比很多人的城镇更加安全。
李锦余趴在窗口观察的时候莫名感觉周围的风景有些熟悉,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
他迟疑着回头:“大胖,我们现在在什么郡县?”
黑猫懒洋洋地道:“大约是青水郡。”
还真是青水郡!
李锦余立即有点振奋。
青水郡是他上一次和霍采瑜一起出来的地方,也是他为数不多独自行动的时候。
在青水郡他第一次领悟到责任的含义,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意志想要为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的百姓们做点什么。
现在要去东北,原来还要穿过青水郡么?
仔细看过去,外面这串风景,似乎就是当初被此刻追杀之后、他抱着霍采瑜死命逃窜的地方啊!
想起这件事,李锦余瞪了黑猫一眼:“当初刺杀霍采瑜的刺客是你派出去的吧?”
想起当初霍采瑜满身是血地倒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李锦余就有些心痛。
黑猫翻了个白眼:“那又怎样?”
他才心痛呢!养死士可太花钱了!
事情都过去了一年多,李锦余倒也不是想跟黑猫计较,只是心头有些不爽罢了:“以后不许伤害霍采瑜。”
“你不如让他不要伤害我。”黑猫提起这个就来气,“等我修炼到能打过他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多久!”
这下李锦余舒服了。
他的霍采瑜是最强的!
想起当初和霍采瑜一起赶路的日子,李锦余心血来潮,跳下窗户:“我想去个地方。”
“自己趴在窗户上尿。”
“……不是尿尿!”李锦余气鼓鼓地道,“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村子,那村子里的人都很好,我想再去拜访一下。”
黑猫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急着去源山了?”
“也不耽误这一会儿吧?”
“你不急就随意,反正我只是陪着你。”
李锦余才不信黑猫这个说辞。他把黑猫救回来这么久,平日里和黑猫不是两看生厌就是互相伤害,黑猫怎么可能突然这么有爱:“你只是想躲迟钟鸣吧?”
黑猫面无表情地看向了拉车的马:“回京。”
“……”
……
凭借去年的记忆慢慢搜寻,不到半天就找到了当初那个小村子。
李锦余这些日子一直在积蓄灵力,这次变成带着耳朵和尾巴的模样进了村子。
脑袋上包上一块头巾、尾巴藏在衣服里,应该看不出什么来。
一年未见,村子还和去年差不多,人烟看起来多了不少。
李锦余还记得当年张老汉的家,兴冲冲地跑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位老人家正在门口晒太阳。
一年多过去了,张老汉看起来又瘦削了一些,但是脸色似乎比以前要好不少。
看到李锦余,张老汉揉了揉眼睛,愣了愣,才有些惊喜地站起身:“李小兄弟?”
“好久不见。”李锦余高兴地道,“我路过这边,过来看看大家怎么样。”
他抬头打量了一下,发现当初张老汉家破旧的大门已经换了新,门口堆着高耸的干草堆,,还有一些干豆子挂在屋檐下,处处充满了烟火气息,和一年前那个家徒四壁的家差别太大。
“多亏了小兄弟当初帮我们治了税务官。”张老汉高兴地搓手,“这一年我们收成不错,还不用缴那么多税……”
话音未落,家里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爹,有客人?”
李锦余一愣。他记得当初张老汉的两个儿子被军队拉去做壮丁了来着?
“感谢皇帝,感谢摄政王……听说朝廷重新核查了军队,把我们这些被拉去做壮丁的青壮年都放了回来。”张老汉提起这件事,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总算回来了一个,家里的地也有人种了。”
“回来了一个?”
“我大儿听说跟着大将军去西南的时候战死了。”张老汉脸上没有多少悲伤,只有叹息和庆幸,“不过能回来一个就好、能回来一个就好。”
李锦余估摸着自己还能保持人形的时间,拒绝了张老汉留宿吃饭的提议,只和当初认识的村民们打了个招呼。
当年李锦余和霍采瑜帮助他们驱逐税务官的场景历历在目,村里每一个人都十分感激他。
七嘴八舌之间李锦余也了解到,钱跛子后来托人捎信回来,建议村里的适龄小孩去读书,他可以尽力帮忙联系学堂、甚至出钱。
张老汉就在犹豫要不要送自己的小孙子去学堂。
刘大嫂说起钱跛子,还笑言了一句:“那混球现在出息了,还把当初偷的鸡的钱送了回来。”
想起当年跟钱跛子抢鸡的画面,李锦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大家都过得很好,他也觉得很开心。
只是当初他是和霍采瑜一起过来的,现在想把这种喜悦分享给霍采瑜,却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
村民们盛情邀请李锦余去他们家里坐坐,被李锦余拒绝后还热情地想塞些东西给他。
李锦余住在皇宫什么都不缺,不想给他们添加负担,全都拒绝了,只拿了张家小孙子用草绳编的一个小鸟:“这个就够了。”
“那下次小兄弟再来可要多待一阵子。”张老汉有些遗憾,“今年这么旱,不然现在可有不少春季的东西可以给你,都是天生地养长出来的,不打紧。”
李锦余正准备走,顺口道:“不是有灌溉水渠么?”
“田里倒还好,野地里会很干。”张老汉抬头看看天,忽然叹口气,有些忧虑,“希望不要来蝗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