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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反抗

愚忠 广木非青 2643 2024-07-16 10:11:02

“你说什么?”陆棠鸢呼吸都停滞了一刹,刚才准备的说辞全都忘了,脑海里只有赵贵妃这句荒谬的反问。

他不是没怀疑过“天象说”的真伪,只不过他能劝服自己相信,只要他做得足够多,赢得足够漂亮,便无可质疑。

唯有血脉无解。

若他不是皇室血脉,再出类拔萃也只是欺君的罪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昭贵妃是故意在给他添堵,他出生时母妃与父皇正柔情蜜意,襁褓之时,眉眼也与父皇更为神似,只是后来长大,才愈发像母亲。

想来可笑,比昭贵妃的话更讽刺的是,他刚才竟然有一瞬觉得,他是个杂种也好。若他是个杂种,那天象说便一定是假,他如今的成就,就完全属于他陆棠鸢,他就不是个上天指定的空壳。

“母妃再考虑些日子吧。”他今日已足够疲累。

他知晓母妃的性格,就如同上弦丹一事,母妃有谋划的能力,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次次否定他的请求,只不过是厌恶他这个不识相的儿子,从来不想让他如意罢了。

“还有,母妃也该想想,是您昏了头,还是大祭司野了心,竟敢弄出一个孩子来。”他捻着佛珠,沉稳的样子比昭贵妃更像个长辈,“这天下不是先有太后再有皇帝,是儿子当了皇帝,母亲才是太后,少存那份赵姬的蠢心。”

昭贵妃总是无法猜测的,她这张嘴,只会说出刺痛陆棠鸢的话,“你我之间究竟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该好好想想的人,是你。”

意料之中的不欢而散。

陆棠鸢挥袖迈出露华宫,如同往常的每一次,脱离宫墙的遮挡之后,宫门外狭长夹道的风总是阴冷地吹起,叫他从心里头,疼到身外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每一处都极尽奢华,就连栽种的树木花草都是独一份。

看着宫院里足有十数尺的柳树,父皇日日来露华宫与他们树下闲谈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究竟是子凭母贵还是母凭子贵,他突然就不笃定了。

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寝宫,一进门就被血腥气撞了满脸,不得不回神。

沾了满身血的落月迎出来,“殿下,阿枭一直在问您何时回宫,奴婢无能,实在唬不住他了。”

阿枭从前生活于狼群之中,十年八年也遇不上一个人类、一份算计,没什么可学的东西,于是心智便停留在了他流落狼群的那一年。

原来阿枭也不算傻,只不过是环境太贫瘠。

如今入宫,在他这个个人精的宫殿里浸染着,学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越来越难以管束。这样的下属是该被惩治和抛弃的,可阿枭又是那样无可替代。

今日斗虎之前,他还想着能驯出一个阿枭的替代品,斗虎之后,他不得不承认,阿枭的能力百年难遇,往常以一敌十的试探太幼稚。

他早该记起的,阿枭第一次出现,就杀死了他的精锐影卫二百余人。

或许只有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再无人敢比较质疑,才可以摆脱对阿枭的需要。

闭了闭眼,他往内殿走去,听到阿枭正断断续续地嘶气,随后皱着鼻子嗅闻,分辨出来人是他后,尽力起身,却只能抬起一点头。

落月跟在身后,“愈合外伤的药粉已经用过了,神药也已服下三分之一,余下的,还需要再几个时辰。”

“嗯。”陆棠鸢并未走近,在内殿的木椅上坐下,阿枭因疼痛而生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枕头。

阿枭嘴唇无声唤着:殿下。

看阿枭并无大碍,陆棠鸢的心思又黏回了昭贵妃的肚子上,人在这陪着已是恩赐,嘴上随意敷衍了几个字,“嗯,睡会吧。”

“殿下。”阿枭勉强出声,又唤一句,“野猪说你喜欢别人了。”

野猪?哦,陆临川。

原来陆临川大费周折地做一出戏,就是为了支开他和阿枭说这些,简直可笑。

“他骗人的吧。”阿枭伤重,嘴里咕哝地像自言自语,眼睛却是十分明确地看着陆棠鸢的表情,眼里的期待亮晶晶的,“殿下不会喜欢别人的吧。”

陆棠鸢终于肯赏阿枭一个眼神,他很是欣慰,不管是信任,还是“野猪”二字。

他点头道:“你只要信本宫说的就好。”

阿枭笑了,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脸上的红是难以轻易擦干净的血液,明明蒙了一层血的红,这具躯体损耗过多的灰白还却是那样触目惊心。

风吹玉窗铃,把阿枭的声音都衬出了婉转的腔调,莫名有些甜蜜的滋味,“嗯,他骗人,殿下只和阿枭结亲,只和阿枭有秘密。”

酸牙的话让陆棠鸢端茶的手都顿了顿,窗外的风还吹着,身上的伤痕却不再森冷,平白泛起一阵热烫。

他看向内殿里的第三人,即使人家脸色如常,他还是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落月,先下去。”

“是,奴婢告退。”

阿枭没有那么多心思和情绪,仍高兴地回想着方才的打斗,“我保护殿下。”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和满足,仿佛在胜利与荣耀之下,几乎没了性命都不算什么。

看着他的样子,陆棠鸢终是放下了茶杯,将身后的窗缝推大了一些,企图用院外的杂声盖过阿枭恼人的高兴,可他的宫殿里,鲜少有宫人闲谈。

支开落月,逃避阿枭,他在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屈辱。

他的每一位兄弟,都把兽踩在脚下,关在笼中。只有他,供奉似的请了这样一樽大佛放置宫中,还让自己沦为了贡品,要每天陪祖宗似的打情骂俏。

像这样单独的时刻还好,落月和王诚在场,他总是不自在。从前他是带着两人征战沙场的,现下竟和一个畜牲不清不楚,实在丢人。

“殿下冷吗?”阿枭锲而不舍地同他搭话,已经在攥着被角忍痛,眼瞳也难掩盈盈笑意,“有风进来。”

他不知道开窗是对他的厌恶,也感受不到陆棠鸢的冷漠,兀自灿烂,“殿下,我有点疼,可不可以不睡地上了。”

陆棠鸢叹了口气,看着眨眼都牵动痛觉的阿枭,“嗯,你好生歇着吧。”

阿枭的眼睛更亮了,苍白的脸颊终于爬上一层红晕,又含着期待。

陆棠鸢这才明白了阿枭的意思,阿枭已然默认他会睡在床榻上,刚才并不是再请求睡得舒服些,而是在表达,想和他同塌共寝。

从前是一句话只说几个词,叫他猜,现在可倒好,竟然学会了拐弯抹角。

他还是端起茶来,不顾礼节喝了一大口,早就吹冷的茶水下肚,凉了脾胃,醒了心,“你重伤未愈,不适合与他人同寝,这一张床榻送你了,且舒服睡着吧。”

阿枭的表情瞬间变了。

陆棠鸢赶在阿枭耍赖之前起身,拿起落月余下的药丸,食指与中指夹好,恨不得直接戳进阿枭嗓子里,“安静些,吃了药就睡吧。”

“呕...呸!”一颗褐色药丸从阿枭嘴里掉落,骨碌碌滚进床榻与墙壁的缝隙里,他没把听话学好,反而把耍赖学了个精。

“不吃,不好,咳咳——”他本就重伤,抬个头都费劲,这一吐药的功夫,又咳呛起来,带动了身上的伤口,从包扎的布巾里渗出一片片血红,又冒了满头的冷汗。

他有脾气,陆棠鸢何尝没有。

父皇是个极谨慎的人,落月千般辛苦才从御书房影卫队的换班空隙里溜进去,不敢多拿,拿了这一次三粒的禁药,又在房梁上躲了几乎三个时辰,勉强踏着最后一抹夜色,等到了第二次轮换。

这药上是他的命,落月的命,阿枭竟然就这么废了一颗。

阿枭的身体状态就在眼前,一颗没顶用,一颗废了,万一两颗也没用,要他怎么办。

他无法感同身受到阿枭身上的疼,直接抓起阿枭里衣的前襟,将他的上半身勉强提起一些,另一手奉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都要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这药只有三颗?你知不知道这药是落月舍命拿来的!”

阿枭不懂,吐了一个“苦球”怎么就至于陆棠鸢变了脸色,刚才还在许诺结亲的事情不是嘛,上一句话是喜欢,下一句话就是厌恶,为什么?

他不甘示弱,“不吃!就不吃!为什么,你说过不要让别人知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阿枭强硬到一半就开始抽噎、咳血,不连贯,没逻辑,只剩了直白的委屈,“我不知道你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说喜欢我,又不抱我,嫌弃我,打我...”

“你怎么会是喜欢我呢,可你又说你喜欢我。”阿枭在陆棠鸢的手里侧垂着头,血泪横流,悲伤融进眼睛里后,平时那份痴傻都没了,让陆棠鸢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枭第一次学会了苦笑,“殿下要我信你,可我要怎么让我信你。”

“你不陪我,我不要去斗兽了,也不要吃药,殿下让阿枭死吧,殿下就不生气了。”

陆棠鸢的脾气随着他一句句的顶嘴,愈发高涨,却被这最后一句浇灭了火。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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