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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美人计

愚忠 广木非青 3494 2024-07-16 10:11:02

陆棠鸢知道萨日在观察他的反应,对于副作用的反应。这副作用他早已承受多次,再多几次,于他而言无妨。这样的想法他也曾对拓跋枭直言,不懂为什么两个人都觉得事有蹊跷,轮番试探。

从前他是九殿下,跟一个傻子苟合总觉得屈辱,可如今他才是丧家犬,而拓跋枭是北疆境地顶尊贵的人,他总要还拓跋枭些什么。

真情无法作假,他给不了拓跋枭想要的喜欢,但他满足得了拓跋枭旺盛的欲望。或许是前半生太多算计与交易,平白得来的享受总让他不安,总要失去些什么,交换些什么,才能觉得交易落成,彻底心安。

“我知道的巫医大人,若是一直规避副作用,少量饮血融合极慢,是于我不利。”脑海里浮现出拓跋枭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可劝我多饮又像是期待如同青楼秘药一般的副作用,他怕我误会,总支支吾吾不肯说。”

萨日对他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突然回想起那日,她询问拓跋枭此前如何解决副作用...拓跋枭手里忙活着陆棠鸢的药草,他不会捣药,只能给萨日打打下手,“那时候脑子痴傻,也不知羞,想做就横冲直撞的。现在神智清醒,若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萨日不解,“你怎么对上他总是胆怯?他是你的王妃,副作用自然要由你来解决呀!只是注意些他的身子不比从前,不要太过肆意啦~拓跋枭仍是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有所不知,他太聪明也太虚伪,那日神罚刑台之上,都是他的演技罢了。”

“啊?”萨日停下手里动作望天,思索好一会儿才捋清了这两个男人之间复杂的牵绊,“可你这是救命的事情,他既然聪明,也会明白的哒。”

“他明白,可我...不想。”拓跋枭的心里比手上的药草更苦,他见过陆棠鸢最真实的样子,现在在他眼前这个毫无脾气的男人,才不是真正的陆棠鸢。

在大崇时,陆棠鸢宫里的人从不敢大声嬉闹,陆棠鸢今日点山珍,明日要海味,气不顺了就一秉烛台砸过去,跪死了几个人从来不管。

两朝老臣左右不了他的决定,皇后和兄长也奈何不了他的狂妄,什么敌军什么匪徒,敢惹他的一并没有好下场。可现在呢?

都兰殿里的宫人犯了错,他都能从陆棠鸢面无表情的脸上寻到眼神里的厌恶,却听不见任何斥责。他怕陆棠鸢吃不惯北疆食物,日日变着花样给他送吃食,每每问一句想吃什么,得到的回答都是:就这样就行。

不是满意,而是可忍耐,可妥协。

没有了一切的陆棠鸢,变得柔软,变得听话好相与,变得委曲求全丢了高傲,这或许是世间男人都期望的驯服,却不是拓跋枭所期望的,他要陆棠鸢永远是陆棠鸢。

他出神,他揪心,不小心捏碎了一把药草。

“呀!老娘的千年叶!去去去去去,别在这里添乱了,找你的王妃去吧!”萨日吧研杵砸在地上摔出一个新坑,“他曾是最鼎盛国家的皇子,所以他更明白尊卑利害,你心疼他生病不把政务交到他手上,可他拿不到权力就会一直小心翼翼,自己权衡去吧!”

那日他们以药草的碎裂不欢而散,再看眼前,未束发髻低眉垂眼的陆棠鸢,萨日似乎也明白了拓跋枭的痛。

她也曾在议和时,遥遥见过一眼少年的陆棠鸢,明明是谈判的劣势方,却找不见一丝谄媚样,看向王上的样子,颇有一副不在乎议和结果,大不了决一死战的魄力。

可世事无常,人就是会变的,就像神鞭留在拓跋枭身上的疤痕无法愈合,经历了众叛亲离的陆棠鸢,也很难回到从前了。

“参见巫医大人,陆殿下。”门外传来侍卫的通传声,“王上和拓跋殿下在神庙祭拜先祖,特命臣护送陆殿下过去,门外已备好冬用马车,不会叫殿下受风。”

“哦,知道了,那我就先走啦!”萨日起身,拍了拍陆棠鸢的肩膀,“你现在出去走走没问题的,比两个月之前好多啦,拓跋枭整日出去,你若想他大可以去找他,想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么就去问他,你是王妃,除了王上王后,你有支配任何人的权力,包括我和他。”

陆棠鸢没有点头,沉默目送萨日远离,吃下方才送过来的药丸,缓缓朝马车走过去。

现在是夏季,他坐在冬日的马车里也不觉闷热,看来自己这副身子真是糟透了。冬用马车重而稳,他昏昏欲睡,一直到听见拓跋枭与北疆王的争吵声,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神殿门口,却无人叫醒。

他听见拓跋枭的争辩,“有何不敬?他被毒折磨得睡不安稳,能睡上一会多难得,您身强体壮的,多等等怎么了?”

北疆王无能狂怒,“你这逆子,说他是妖妃不若说你是昏君,北疆迟早被你败光!”

拓跋枭不以为然,“是神明让我降生为北疆王储,真被我败光了也是他的气数。”

他掀开帘子下马车后,看见的就是北疆王仰起的巴掌,和拓跋枭倔强的脸。这一幕相当熟悉,当初他来北疆谈判,北疆王面对吃里爬外的唯一嫡子,也是如此无奈。

他被侍卫扶下马车,理应向两个人行礼,可他犹豫片刻,却是一个礼都行不出来。

他从未对拓跋枭讲过礼数,而北疆王,他们未能在战场上一对一分出胜负,他不甘心行礼,对峙片刻,他先开口,“在下身子被剧毒摧残,弯不下腰,今日先失礼了。”

北疆王收回了扬起的手臂,面对这样的陆棠鸢也神色如常,“自少年时你就不曾对本王行礼,料你今日也不愿折腰,罢了,心不诚,行礼也无甚意义。”

“王上大度,在下佩服。”陆棠鸢嘴上说着恭维话,脚上警惕地离北疆王远了些,不着痕迹地站在了拓跋枭的侧后方,“不知王上召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你不必如此,这里是神庙,任何人都不允许在此伤人。既然神明都已经原谅你的罪过,那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北疆王转身面对神庙中央的神像,“枭儿说,他的失踪中断了北疆天下一统的大计,现在他回来了,要为此事赎罪,再次起兵。而你,会站在北疆的阵营。”

“当然。”陆棠鸢没有犹豫。

北疆王沉默一瞬,侧回半个头,“你是大崇族人,大崇皇室是你的父兄姊妹,你这是造反,是弑父杀亲。”

“诶,王上说错了,怎会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这叫大义灭亲。”陆棠鸢的嘴角是上扬的,身为大崇皇族血脉,说起攻打大崇的事,却是压不住的兴奋。

他不自觉上前了一步,把拓跋枭的半个身子挡在了后面,“有陆弘这样的皇帝在,大崇迟早要改朝换代,百姓的血早晚都是要流的。在下与阿枭不过是顺承天意,推进明君取代陆弘的过程,替天行道杀了那卑鄙暴君!”

“如此善事,何需犹豫?”他的表情里透露着戏谑,显然对自己的强词夺理异常清晰明了,偏就要如此大言不惭。

北疆王不吃这套,“从那日神罚你拦祭台开始,本王就知道你满腹歪理邪说。”

他挥袖转身,看着陆棠鸢的眼睛,确信这个男人未因自己弑父杀君的离经叛道行经有丝毫愧色,失望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甩袖转回身去,“不,早在你进北疆谈判时本王就知道,你总有自己一套胡搅蛮缠的理,只有这小子深信不疑。”

“哦?拓跋锪霆,我称你一句王上,你还真当自己是正人君子了。”他顾念着拓跋枭在身侧,顾念着此时所在之境不是自己的地盘,没把话说得太狂妄,但也足够难听,“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想扩张北疆领土吗?”

北疆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他怎会不想,男儿永远志在四方,他们一直流传下来的祖训,就是身为王要保护子民,历代先祖将祖训理解为偏安一隅,而拓跋锪霆的祖父则理解为对外扩张。

因为他们开始知道,在千里野林之外,许多外邦人有了更锋利的刀剑,有了能发射火石的炮筒,有了杀人于无形的各种药粉,也有了能顷刻间治病解毒的神秘药方。

他们固守一方,断绝了与外界的来往,逐渐落后于外界,如果真有一天外敌入侵,他们的蛮力可能就不足以对抗了,如果有一天外界的疫病传入,他们最原始的药草,或许也会无力回天。

他的祖父做出这项决定时也受到了诸多反对,一直到边境三十二城归属北疆时,仍有朝臣持中立态度,直到后来拓跋枭的失踪,“外攻派”彻底失势。

但此一时彼一时,北疆富饶,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许多草原已经开始变作荒沙,许多水源也成了泥浆,他们在安于此处,等同于自寻死路。

他们急需一个理由重新外攻,而拓跋枭的回归正是完美的理由。

他们唯一的顾虑大概就是战力了。

当初与大崇交战僵持不下,就是因为他们封闭太久,许多武器蠢钝,面对陆棠鸢灵活的兵法以及影卫队出神入化的刀法、暗器,他们应对不暇,只是靠着血脉上的强壮力量上的优势在消耗作战。

而陆棠鸢是能解决这一顾虑的。

“既然王上不喜欢道貌岸然,那我们就明明白白地做些恶事吧。”陆棠鸢再度上前,说起这些他有把握的事情,他有筹码的事情,便不再胆怯,“北疆连天阴雨风沙,王上很清楚再退守一方不是长久之计,千里野林之外,土地广阔富饶,却多的是无人之境,不就是为我们北疆准备的吗?”

他也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仇恨。

北疆被野林保护的太好,他也是到了境内才知道北疆已经开始荒芜,若早知道,他定不会出征北疆,毕竟等他们坐吃山空更容易些。

现在他也算是设身处地为北疆考虑,陆弘的自私自利可以轻易决定杀死数万大军,不管世道才能,一味为自己的“儿子”铺路,不如让北疆替而代之。

武器都是后天可以精进的,血脉天赋是无法逾越的,如果拥有同大崇一样的甚至是更好的武器,北疆就是天生霸主。

上天既然赐予了北疆人天赋,应当就是这个意思。

“我从大崇带回来的宋循善机关,王诚是刀法第一,落月是暗器之首,而我熟悉大崇领军的各项兵法。”陆棠鸢将外攻的优势条件一一摆出,“你们的神明接纳了我,不正是在提醒你时机到了吗,你说呢?王上。”

北疆王脖子上的青筋暴露了他已被陆棠鸢的话语燃起热血,“你为何愿意如此。”

“嗯?”陆棠鸢一怔,他只随心而行,没什么道德观念,他心里有了恨,就要发泄出去,管他是造反还是碾死一只蚂蚁,他想做就要做。

但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北疆王这样有血有肉的人看来,造反确实是太大的,需要慎重决定的事情,需要一个坚定理由的。

这大概也是陆弘自己种下的恶果,陆弘给他重重精神磨难,又造就了昭贵妃的扭曲冷漠,总之有如此一双父母,便不能怪他无情无义。

该给北疆王一个怎样的理由呢?

“至于为何…”他绞尽脑汁,最后退了几步,曲肘搭在拓跋枭的肩膀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哥哥…”拓跋枭转头一脸感动,世界上大概只有他将陆棠鸢的鬼话奉为圭臬。

北疆王看着不争气脸红的儿子,却是脸都要绿了。

陆棠鸢又添一把火,“没错,在下可能是中美人计了。”北疆王:……

【作者有话说】

北疆王:我信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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