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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心结

愚忠 广木非青 2691 2024-07-16 10:11:02

五日匆匆,陆启正已然成了在地上匍匐都艰难的残废,浑身都是血污与淤青,四肢裹着泥泞的布条,偶尔的磕碰会从中渗出血液,皮肤上全是曝晒过后的破皮伤痛,发丝斑驳,眼皮和脸皮肿胀,肤色灰死如尸,简直比乞丐还狼狈。

这五日里,拓跋枭谨遵陆棠鸢的意愿,悄无声息地,在日常巡视的过程中,选好了“替身”护送回北疆,到北疆后,又让护送的侍卫,替换了王诚和落月前来。

南下行军这一日,王诚与落月一左一右,在行军队伍中将陆棠鸢夹击保护在队伍的中后方位置。

此外,陆棠鸢身上还穿了宋循用北疆某种坚韧草木编织而成的软甲,虽是草木,却在晒干后堪比软铁,通过特殊技艺的编织,不敌刀剑,却可抵远方箭矢。

他们三人的存在,除了拓跋枭,无人知晓。

一切准备周全,陆棠鸢把断了筋骨的陆启正塞进大狗笼子里,扔上投石机战车,跟在大军最后方。

南下第一城,守城兵褪甲脱盔,从墙之上飘扬的是北疆旗帜,见大军入城,城门处的士兵无一不跪地行礼。

拓跋枭警惕着,怕这是一场假象,他绝不可能犯轻敌的错误,尤其是陆棠鸢还在他身后的队伍里,抹杀了他所有轻敌草率的可能。

他拔刀示意,北疆士兵得到指令,齐齐拔出自己趁手的武器,士兵的动作由前至后,掀起了一滩银白色的浪,金属交接的声音乱中有序,一直到所有士兵都静止保持作战状态,空中仍有余响。

每个人都留意着四面八方的细节,不带护具和武器的大崇士兵,面色麻木的城池百姓,刻意清扫过的宽敞马道,没有一处透露着战争。

陆弘竟然真的为了陆启正,为了这毫无血缘的亲生儿子,甘愿放弃都城以北所有城池。

陆棠鸢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这才是真正的父子亲情吧,突破理性的东西才能够称之为情,他与陆弘之间,从始至终不过君臣之谊,他曾拥有过的特权,所谓宠爱,也只是在帝王皇权范围内,给予的小小赏赐。

停顿休整时,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中军帐,拓跋枭看出了他的郁郁寡欢,“哥哥,越临近都城,就是越临近伤心地,但是,也就越临近大仇得报的时候了。”

仇恨和伤感总是不能分割的,但痛快总会盖过那份心伤。

“无妨,只是这一路走来太狼狈可笑,我心有不甘。”陆棠鸢抬头直视拓跋枭的眼睛,“阿枭,你一定要活捉陆弘,答应我的事情要做到,即使你父王要按照北疆律例惩楚陆弘,你也要保证他的处置权是我的。”

“当然了,哥哥。”拓跋枭不知道这是自己承诺的第几次。

陆棠鸢现在在北疆徒有地位,没有实权,事事都要通过他才能得到确认,这是不对的,在他印象里,陆棠鸢到哪里都会想站到顶峰,想要掌控一切。

可是,不管陆棠鸢在与陆启正对峙时说的多么坚定而狂妄,陆棠鸢都没有向他开口要过任何一方面的权力。

这让他感到不安。

只要陆棠鸢命令,他就会遵从,这是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他一直在等待陆棠鸢的命令,让他签下契约,事成之后并肩为王,又或者战胜之后要给予陆棠鸢哪些酬劳。

如今陆棠鸢作为北疆的“谋士”,带北疆破局,然后升官发财,才是正确的流程。

可陆棠鸢如果一直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等到都城沦陷,等到天下一统,还是如此,那么…

这并不是一个谋士的行径,更像是路过善人的施舍,就只是像萍水相逢一般给予北疆指点,事了拂衣去。

他好怕真的是这样。

越珍惜,越害怕失去,他怕陆棠鸢只是靠着仇恨撑住了这最后一口气,等待大仇得报就了无牵挂。

这几天他看得清清楚楚,陆棠鸢仍旧无法接受自己内力尽失的现实,自从陆弘暴露本性,接二连三的陆棠鸢承受了太多打击,撑着他还能行走至此的,就只有对陆弘的仇恨。

所以他好怕,他真的好怕,他怕这点支撑陆棠鸢至此的仇恨消散之后,陆棠鸢就要消散如烟了。

不敢说,不敢问,可他这心思写在脸上的人,怎会不叫陆棠鸢看了去?

陆棠鸢一笑,坐过去,“想什么呢?我都说了我没有伤心,最多就算是个气不过,我有那么脆弱吗?别担心,我好好规划下一城吧。”

这本是想让他安心的话,可拓跋枭已然陷在自己的怪圈里,看陆棠鸢哪里都觉得不对劲。

陆棠鸢不应该踹他一脚,怪他没正事吗?

最近的陆棠鸢有点太温柔,太满足他了,十二岁之后就成了傻子,没什么学识,眼前温柔的安慰,莫名让他感觉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想让陆棠鸢踹他一脚,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可以做到了。

“哥哥,你别这样。”拓跋枭失落。

而陆棠鸢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哥哥,其实没有内力也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控制很多人,甚至更加轻松,不用付诸武力,动动嘴皮就可以,武力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拓跋枭打算一件件消除陆棠鸢的心病。

陆棠鸢满头雾水,不知道拓跋枭说这些废话是要干什么?这不是当然的吗?

他之所以没有因为内力尽失而自暴自弃到最可怕的地步,就是因为拓跋枭的存在。

拓跋枭他最趁手的工具,比他的内力更中用,他失去的一切,拓跋枭都能帮他弥补,少了许多心中的空缺。

他这边不清不楚,拓跋枭还在自怨自艾,“哥哥,你在城墙之上已经拜过北疆神明,是真的认下了红玉之盟,断断不能反悔了。”

陆棠鸢十分无奈,耐心耗尽,不知道这人在打什么哑谜,伸手掐住拓跋枭的下巴,“你是舌头被人卷了圈吗?有话直说。”

看来呀,他还是做不了那温情似水的,萨日返回北疆之前,同他夜话说了许多,颇有些托孤的感觉。

总结来讲,就是说在他昏迷的时间里,拓跋枭为他挡下了哪些阻碍,付出了哪些牺牲,在他多年前从北疆离去以后,拓跋枭对他又是多么的思念和信任。

主旨大意就是要他坦诚些,或许寻常男人都能读懂恋人的口是心非,但拓跋枭是个直心肠,谁能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尤其是在面对感情的时候。

当时他没有表态,只是对萨日说:“我才没有口是心非。”

但到了萨日走后的今天,他也有在努力,对待拓跋枭时更直白些,让拓跋枭也感受到他正为两个人的未来而努力。

但是非常抱歉,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温柔一刻可以,一个时辰就做不到了。

“哥哥,实话告诉我,抓到陆弘惩治之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陆棠鸢怀疑拓跋枭失忆了,“不是你说要与我并肩为王。你以为天下一统那么简单吗,全天下这样多的族类,有方方面面的事情要做,我们有的累呢,难不成你还提前规划上与我云游四方了?”

“啊?”拓跋枭愣了一下,突然发觉自己的认知似有偏差,“可是我们并没有定下什么契约,也没有盖下印玺…”

陆棠鸢横眉,直接拔出拓跋枭身侧的弯刀,抵在他的心口,“拓跋枭你什么意思,过河拆桥,现在你想后悔了?”

“当然不是!哥哥没开口,我以为哥哥不想要…以为哥哥还是做了离开的打算,此前种种又是骗我的。”拓跋枭扶着刀背,“其实我原来根本没想过这些,只是近些日子哥哥太温柔,我一时觉得不安…”

“……?”陆棠鸢无语凝噎,情情爱爱这事果然冷暖自知,不能听信所谓军师的言论,他突破心理防线,尽力几天温柔,反倒温柔出隔阂来了。

“怎么,在你心里我是凶神恶煞。还有王位这事,我不开口,你就不给我了?”

“不是的哥哥,只是以前…”

只是他习惯了作为陆棠鸢的仆从,习惯了接收指令。

陆棠鸢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深深叹了一口气,把手中弯刀扔一边去,“阿枭,是你自顾自要娶我为妻,如今我认下了这夫妻名分,你怎的倒忘了?”

“哥哥…”

“阿枭,我已认下你是我的夫君,陆启正面前,你的将士们面前,我都是这样说的。”陆棠鸢重新坐回他身边去,“也怪我对外总是九分假一分真,即使我说出来了,你也没敢当回事吧?罢了,你愿听命令我就命令你吧,只管记住,此后我对你,十分皆真。”

“哥哥…”

“你除了会叫这两个字,还会干什么?”

拓跋枭终于展颜笑笑,“抱抱。”

陆棠鸢摇摇头,伸手环过去,搂着拓跋枭的肩颈,顺了顺他的发尾,“我阴晴不定这事你知道,但我此后绝不再欺骗你,就算哪天破天荒的对你好了,也不是另有企图,就只是那天高兴,知道了吗?”

“嗯。”

“天天在外头耍威风,要你下属知道了这副样子,非得笑你不可,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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