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窗外落针可闻, 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姜与乐一时恍然，只看见苏聿白在缓缓靠近。
姜与乐有些不自在，轻咽口水, 又感觉她的右手抚上了自己的下巴和嘴唇。
苏聿白的大拇指在唇上轻轻摩擦, 感觉她的手指上生了茧。
感觉很陌生。
唇部微微痒, 姜与乐不自然地，下意识稍稍偏了下头, 苏聿白的拇指移到了唇角。
姜与乐察觉到唇上的触觉消失, 即刻抬眸看向她，只见她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
淡淡一句：“脏东西，我帮你擦了。”
姜与乐微微一愣，记忆也有些恍惚, 她记得自己在吃晚饭过后擦过嘴唇的。
只见余光里, 苏聿白又从中控台上抽了张纸, 细细擦拭手指。
姜与乐回了神，轻声道：“哈哈, 谢谢聿白姐姐啦。”
嗓子不自觉喑哑。
苏聿白没说话, 随即发动引擎。
感觉车速有些快，姜与乐再度开口：“聿白姐姐, 注意安全哦。”
苏聿白仍旧没说话, 但肉眼可见的是，车速正在放缓。
姜与乐松了口气, 隐约觉得她似乎情绪不佳, 但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是在气她刚刚逗了黄雨欣？还是...？
姜、苏两家离得不远，没多久, 苏聿白就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姜与乐解开安全带，“聿白姐姐明天见。”
“嗯。”
姜与乐刚打开车门, 一只脚放下，正准备下车，就听见她问——
“为什么回杭苏。”
姜与乐有点心虚，仍坚持自己的回答：“想家了。”
声音轻轻的，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姜与乐下车站好，正准备关上车门，又与她道别：“聿白姐姐再见！”
刚关上车门，还没走两步，就见车辆直接开走了，速度很快。
姜与乐没反应过来，浅吸了一口汽车尾气。
手机不断振动，姜与乐这会儿才有空拿出来看消息。
苏莹莹发来的：【今天真有你的！】
【啊啊啊被你装到了！！】
【还说不喜欢我姐，这这。】
姜与乐想了想，回复她：【黄雨欣很...她不适合你姐。】
苏莹莹秒回：【那谁适合我姐？】
姜与乐没回她，进了家门。
姜华珍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看她进门，“回来啦，今晚吃的什么？”
“知南坊，还碰到聿白姐姐和她朋友了。”
姜与乐在回答之前，脑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陈教授和姜华珍似乎有意撮合黄雨欣和她哥。
于是将“师妹”换成了“朋友”，就怕妈妈猜到是她。
姜与乐紧接着为明晚要去苏聿白家吃饭的事打预防针：“我们四个人一起吃的，还约好明晚一起去林阿姨家吃饭呢。”
没想到姜华珍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她明晚又不在家吃饭这件事上，还是关注到：“聿白的朋友是陈教授家那个小女儿？芝英好像跟我提过一句。”
姜与乐轻声道：“是她，但妈妈，黄师姐应该不会喜欢我哥的。”
姜华珍笑道：“虽然你哥条件也就那样吧，但万一两人看对眼了呢。”
姜与乐不住腹诽：大概永远都不可能看对眼——性取向都不匹配。
一个喜欢男的，一个喜欢女的。
姜与乐大脑飞速运转，“有可能她俩的择偶观念并不完全匹配。”
姜华珍似乎听出点端倪：“黄雨欣...你很了解她？”
“不算了解吧，但我哥肯定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趁着姜华珍若有所思，姜与乐溜上了楼。
“妈妈我先上楼洗澡啦，好累。”
姜与乐以为自己打消了姜华珍的念头，没想到第二天刚醒就看到妈妈的消息：【今晚你林阿姨在江南苑订了包厢，晚上6点，汀南厅。】
看来妈妈是铁了心要去会会黄雨欣，姜与乐这会儿对黄雨欣深深愧疚起来...
姜与乐洗漱完，简单吃了个早午饭，想着今天以什么理由联系下苏聿白呢。
一吃完饭，姜与乐就去电脑里把她的那半篇论文修改版找了出来，给她发过去。
【聿白姐姐~这是最新版，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嘛~~】
苏聿白没回她信息，姜与乐百无聊赖，躺沙发上找了部电影看。
边看边关注手机消息。
过了大概半小时，苏聿白回了：【没问题，可以着手写其它部分了。】
姜与乐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又起身拿电脑，将本不打算发给她的剩余部分发给了她，【其实我已经写好啦~~】
姜与乐正等着她夸奖，那边就回了句：【收到。】
冰冷的，官方的。
姜与乐撇了撇嘴，又回了句：【聿白姐姐好官方好冷漠QAQ】
那边许久未回，姜与乐又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又开始反思，这句话是不是太过了，会不会暴露她的小心思。
想着想着，手机振动，姜与乐即刻打开，一眼就看到她的回复：【我跟苏莹莹也是这么讲话的。】
？？？
苏聿白真把她当妹妹了！
但她之前也不是这么冷漠呀！
姜与乐迅速调整好呼吸，发了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好吧。】
话题就此终结。
晚上，姜与乐自己去江南苑赴宴。
到包厢的时候，只看到苏莹莹和黄雨欣，其她人都没到。
姜与乐看到黄雨欣有点心虚，“雨欣师姐好呀，今天去哪里玩啦？”
苏聿白都不在，她还这么热情。可黄雨欣压根不想搭理她，只“哼”了一声，没说话。
姜与乐摸了摸鼻子。
苏莹莹笑道：“天气太热了，雨欣师姐今天没怎么出门呢。”
姜与乐在苏莹莹身旁坐下，“准备啥时候去学校呀？”
“不急不急，我会在家里等到ddl的最后一天。”
“这么恋家，还是恋某人呀？”姜与乐打趣她。
苏莹莹浅睨她一眼，“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
姜与乐瞬间想到苏聿白，而后不动神色换了话题：“你和你姐平时是怎么聊天的呀，就是是什么模式？”
苏莹莹将聊天记录调出来给她看。
姜与乐取过手机粗略一看，感觉她们姐妹俩平时联系得不多，而且都很简短。
最新的对话是：【姐，我到了。】
【嗯。】
姜与乐没动手指，只是视线微微往上瞟了一眼——
【姐，我给你寄的快递到了，记得拿一下哦~】
【收到。】
快递。那个小玩具！
苏莹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反应过来，想拿回手机。
姜与乐却先一步举起，“苏莹莹！你！”
“我错了！我错了！！”
苏莹莹每次认错态度都很好，但下次还敢。
姜与乐气鼓鼓的，仍举着手机不让她拿。
“你们在干嘛？”黄雨欣在对面沙发上察觉到她们的动静，抬起头来。
姜与乐瞬间停止打闹，将手机还给苏莹莹，而后笑道：“闺蜜之间的小打小闹，雨欣师姐千万别介意。”
黄雨欣又冲她“哼”一声，接着低头玩手机。
姜与乐瞪了苏莹莹一眼，气得没说话。
她说怎么苏聿白那时候刚好在家呢，原来是有人偷偷打了招呼。
苏莹莹在一旁安抚，“我姐应该不会多想的，她只会觉得我胡闹。”
“安啦安啦。”
姜与乐又睨她一眼，“还好你说是你买的！”
“对对对，是我买的，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姜与乐抿了抿唇，就听见包厢外似乎传来动静。
姜华珍和林芝英像约好了似的，一起出现在门口。
“林阿姨好。”姜与乐看向林芝英，轻声开口。
师姐提前说过今晚林芝英和姜华珍都会来，黄雨欣这才认出谁是谁，也跟着问好：“林阿姨好，姜阿姨好。”
“姜阿姨好啦。”苏莹莹也冲姜华珍打招呼。
两位家长拉着黄雨欣寒暄片刻。
林芝英这才得空认真看向姜与乐，“乐乐看着像是瘦了。”
门口再度传来动静，姜与乐下意识调转视线，只看见穿着白衬衫搭配黑西裤的苏聿白。
众人视线随之调转，林芝英看到苏聿白后又回眸，打趣道：“是不是聿白姐姐在那边没带你一起好好吃饭呀。”
“哪里能怪聿白，我们家乐乐一到夏天就不喜欢吃饭。”姜华珍笑道。
苏聿白不动声色扫她一眼。
姜与乐即刻收回视线，有些心虚，顺着妈妈的话往下讲：“聿白姐姐很好，是我自己的原因啦。”
确实是她姜与乐的原因，姜与乐忽而不敢看她。
一旁黄雨欣即刻上前，“师姐之前在港城经常提起您呢，说您做饭可好吃啦。”
姜与乐闻言看了眼苏聿白，只见她神色淡淡的，没有说话。
林芝英微微一怔，而后笑道：“是吗。”
语气有些落寞。
姜华珍察觉到，又拉着黄雨欣讲话，“前些年去港城的时候没见着你，那时候在国外留学吧。”
“是呢，真是不巧，妈妈也在家里说起过，要是当时就能认识与乐妹妹就好了。”
姜与乐在一旁笑着，感觉黄雨欣场面话说得还挺不错的，只是苏聿白真会在她面前说林阿姨做饭好吃？
在姜与乐的印象中，苏聿白并没有回家吃过几顿饭...是最近才变频繁的。
忽而有服务员进来问：“林女士您好，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林芝英含笑冲来人点头，“可以。”
两家常来这家餐厅，大概此前已经在线上点过菜了。
林芝英招呼着众人落座。
苏聿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姜与乐即刻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苏聿白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
菜上齐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大多是姜华珍和黄雨欣在聊，姜与乐心疼了黄雨欣两秒。
黄雨欣不经意间与姜与乐对视，注意到她眼中近似“怜悯”的目光，又瞪了她一眼。
姜与乐忽而想她多瞪自己两眼，不然感觉有点愧疚。
黄雨欣后来确实又瞪了她两眼，却看她望着自己浅笑。
心里有些迷茫，这女人...什么意思。
黄雨欣不再看她，不动声色转了话题，扯到林芝英和苏聿白身上。
姜与乐松了口气，偏头看了眼苏聿白，感觉她没怎么动筷子。
想起昨天她帮自己剥的虾，姜与乐也夹了只虾，帮她剥好，默默放进她的碗里。
苏聿白偏头看她一眼，只见她眼巴巴的，举起筷子夹了块鱼，似乎看见姜与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又将鱼放在一旁，夹起了她的虾。
姜与乐满意了，笑着看她吃虾。
“你收敛点吧姑奶奶。”耳畔传来苏莹莹的声音。
姜与乐收回了视线，却错过了苏聿白微微勾起的唇角。
“我们家聿白也没对象呢，雨欣你也帮忙劝劝你师姐。”
姜与乐瞬间抬头，她们似乎又在聊婚恋话题。
黄雨欣不失礼貌地笑着，但没回答。
林芝英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聿白，上次A大周教授给我推荐了个人，年轻有为，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顿饭？”
没提“相亲”这两个字，但句句是“相亲”的意味。
苏聿白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姜与乐心里忽而不安。
林芝英见她似乎没抵触，接着说：“那我把资料发给你微信，微信号也推给你了哈。”
姜与乐竖起耳朵关注着旁边的动静。
只听见苏聿白似乎在认真吃鱼，久久没回应，姜与乐刚要松口气，就听见耳畔传来一句——
“嗯。”
姜与乐微微一僵，忽而与黄雨欣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读出了某些意味。
“我天，我姐竟然没拒绝。”苏莹莹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但姜与乐满脑子都是苏聿白要去相亲这件事，完全没顾及她。
姜与乐这才意识到，如果苏聿白以后要嫁给男的，那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若姜与乐之前还是朦胧情意，这会儿几乎是百分百确定：她喜欢苏聿白，她想跟她在一起。
至于相亲对象...总有解决办法的。
姜与乐余光看到苏聿白拿起筷子似乎又要夹那道鲈鱼，立马抬手转了桌。
苏聿白不动声色准备去夹一旁的蔬菜，没想到姜与乐又转了桌。
苏聿白默默放下筷子，看了眼一旁的姜与乐。
姜与乐没管她的目光，自己夹了只虾，神态自若地剥起虾来。
快速剥好，然后抬眸看向苏聿白，当着她的面放进了自己的口里。
苏聿白眼中闪过一点疑惑。
姜与乐冲她笑笑，“聿白姐姐怎么不吃呀？”
仿佛刚刚转桌只是碰巧，并非针对她。
苏聿白转移了视线，没再看她。
姜与乐又有点后悔，给她剥了只虾放进她碗里。
余光注意到她似乎夹起来吃了，看来苏聿白根本没意识到她在生气。
晚宴结束，林芝英和姜华珍又照例拉着客人寒暄了会儿。
“雨欣吃好了吗？”
“嗯。”黄雨欣情绪似乎微微有点低落。
一行人起身，陆陆续续往外走。
苏聿白进了包厢隔间的卫生间洗手，姜与乐也随之拐进去，一把把门关上。
苏聿白从镜子中看到她，神色淡淡的，“怎么。”
姜与乐半靠在门上，歪头看向镜子中的她，同她确认：“聿白姐姐，你真要去相亲？”
苏聿白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淡淡一句：“怎么。”
姜与乐撇了撇嘴，“不一定合适吧。”
苏聿白唇角微弯，转瞬即逝，“那谁合适？”
姜与乐气鼓鼓地偏头不看她，等她洗完手站直，又转过来看向她：“那，那我要，要去帮你把关一下。”
明明是很有气势的一句话，说出来却有些结巴。
姜与乐扁了扁唇。
空间狭窄，苏聿白听着她的呼吸声，视线轻轻扫过她微微嘟起的粉唇，眸中闪过一丝深意，“好啊。”
姜与乐抬眸看向她，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