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提示音响起。
姜与乐恍然想起, 从前开门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人是苏聿白。
姜与乐原本紧张加速的心跳骤然缓了下来，直视妈妈的眼睛笑道：“妈妈这么严肃干嘛呀。”
姜华珍仍定定看着她的眼, 似乎想看出她是否在强装镇定。
姜与乐又语气轻松地说：“我们师门大多都是女同学呀, 我交的自然都是女性朋友啦。”
忽而意识到两人还站在门外, 姜与乐往家里走。
“妈妈你也知道，我们博士的社交圈很窄嘛, 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外面的人。”
听起来是无懈可击的理由。
姜华珍定定看了她两眼, 又收回了视线，看到姜与乐取出一双拖鞋递过来，抬手接过。
姜与乐不着痕迹地迅速关上了鞋柜门，不给姜华珍探究的机会。
两人弯腰换上自己的拖鞋。
姜华珍径直往里走, 先是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
“你平时吃什么。”
“学校食堂, 或者楼下餐厅。”姜与乐说着，扫视到苏聿白留下的厨具, 又笑道：“偶尔也会在小橘书上学着做做饭啦。”
姜华珍看到空气炸锅和烤箱, 眼底闪过一丝深意，“你都会做什么。”
“偶尔学学烤蛋挞烤面包什么的, 打发时间。”
姜华珍没再深问, 只说了句：“要是觉得时间很多，可以多跟黎教授请教, 多发两篇文章。”
感觉她没起疑心, 姜与乐暗自松了口气，而后点点头, “知道啦妈妈，之前跟乔教授一起发的文章已经送外审了。”
姜华珍随手打开一个柜子, 看到里面藏着的零食，面色一沉。
姜与乐连忙拉住她的手撒娇，“妈妈这都是刚来港城的时候买的，我没吃两包。”
而后松开手，从袋子里取出小票，“妈妈你可以看小票，我可没骗你哦。”
姜华珍接过来，扫了两眼。
姜与乐趁机吐槽：“零食一点都不好吃，越长大越发现妈妈都是对的呢。”
姜华珍心情好似缓和了些，笑睨她一眼，“少来。”
“妈妈，我们去客厅歇会儿吧，好累。”
姜与乐趁机将她推出厨房，又见她要往卫生间走，“过来洗手。”
姜与乐随她进去，又见她四周环顾了一眼，好似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这才开始洗手。
姜与乐莫名想到自己和苏聿白在浴室里发生的一切，心跳再度加速，脸颊也感觉愈加发烫。
“乐乐。”
听见妈妈的声音，姜与乐吓了一跳，“妈妈怎么啦？”
姜华珍奇怪看她一眼，“来洗手。”
姜与乐抬步进去，与妈妈擦肩而过，随意冲了下。
姜华珍环顾着客厅，看到阳台上放着的跑步机，回头冲她说：“你买跑步机了。”
姜与乐刚擦完手出来，“嗯，妈妈之前跟我说要多锻炼嘛。”
姜华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抬步去了阳台，看上面晾晒的衣服——都是姜与乐的。
姜与乐随她一起走到阳台，安静无声，这会儿才觉得有点奇怪。
以前这个点都能听见邻居的吉他声的。
姜华珍转过身来，看向左右两个房间，问道：“哪个是你的卧室？”
姜与乐往左一指，“这间。”
姜华珍没往她手指的方向走，反倒去了对面的卧室，站在门前，回头看向姜与乐。
姜与乐心脏猛然加速，三两步走到她身边，“妈妈，这间没住人。”
姜华珍仔细瞧了她两眼，没说话，径直推门而入。
目之所及，是已经铺好的床品。
姜华珍面色愈沉，转身走到衣柜前，直接拉开。
只看了一眼，扫视到里面的衣服，姜华珍眉心一跳，直接猛地一摔。
柜门摔打在衣柜上的声音巨大，震耳欲聋。
此刻宛如身处海啸中央，姜与乐耳畔不自觉循环着那道摔门声，感觉无比窒息。
“这叫没住人？”姜华珍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姜与乐，吼了出来。
姜与乐没料到妈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下一沉，实话实说：“妈妈，这间卧室是聿白姐姐住的，但她回杭苏了。”
“别骗我了。”
姜与乐张了张口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只见姜华珍深呼吸两口气，看起来极为平静地问道：“姜与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同性恋？”
这是姜华珍惯用的手段，先诱哄她自己说出真相。可无论姜与乐是否讲出真话，等待她的结果都只有一个——真正的暴风雨来临。
察觉到妈妈此刻在竭力压下怒气，姜与乐呼吸一滞，脑子嗡嗡的，忽而感觉鼻尖有点酸。
垂眸看着苏聿白素净的床品，姜与乐想起，她们还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
姜与乐意识到她没法给出否定的回答。
她喜欢女人，在小时候不喜欢跟男孩子玩、只喜欢跟女孩子玩开始，她就朦胧意识到了。
少年时遇见苏聿白，她发现自己对她的依恋情结。后来是主动靠近的林思琼，再后来就是步步为谋的苏聿白。
在姜与乐关于爱情的定义里，从来没有过男人，以后也不会有。
“我是。”
声音哑极了，姜与乐的眼泪应声滑落。
这么多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终于讲出口了。姜与乐忽而感觉松了口气。
却不承想，刚一抬眸就看见姜华珍望向她的无比嫌弃、无比失望的眼神，以及一只即刻挥起来却悬在半空的手。
妈妈要打她。
姜与乐难以置信地望向姜华珍，看到她怒气满盈的面容，以及迟迟没有落下的手。
“你说，你是不是跟林思琼在谈恋爱？”
姜与乐斩钉截铁：“我没有！”
“还说没有！”姜华珍那只扬起的手掌向她的脸挥过来，又生生在半途中忍住。
没再看眼前三拳之距的手掌，姜与乐抬眸倔强地盯着她的眼睛：“是司清跟你讲的是吗。”
见姜华珍没反应，姜与乐心中了然，司清大概什么都跟她说了。
姜与乐接着坦白：“是，我跟林思琼之前谈过，但是早就分了！”
姜华珍胸口起伏更大了，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姜华珍又嗤笑一声，“你之前跟就她乱搞，现在又搞到一起了是吧？”
姜与乐眼睁睁看着她那只手颤了颤，闷声道：“不管您信不信，我现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在骗我！”姜华珍的声音也哽咽了，那只手掌直直落了下来。
姜与乐没有躲，预想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来——
门铃声响了。
姜华珍的巴掌生生在她脸颊前顿住。
姜与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听见她低声道：“去开门。”
“把眼泪擦干。”
姜华珍饶是气急了也要顾及体面。
姜与乐转身，到客厅抽了两张纸擦眼泪，才去开门。
姜与乐拧动门把手打开，却看到门外是她许久未见的人——林思琼。
几月不见，她好像沧桑了很多，但姜与乐没有兴趣去关心她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与乐语气不算好，站在门口，大脑飞速运转。
“我来帮你解释。”林思琼轻声道。
姜与乐刚想让她赶紧走，就听见姜华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谁？”
姜与乐没来得及搪塞，就感觉自己被推到一边。
姜华珍看到眼前的林思琼，讽刺一笑，“带坏了我女儿，你还有脸回来？”
姜与乐顿时感到疑惑，什么叫“回来”？
妈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主编，我跟与乐已经分手了。”林思琼轻声解释。
姜华珍转头看了眼姜与乐，又看向林思琼，“那你来港城工作做什么？”
“是我单方面放不下她，我...想来挽回她。”林思琼定定望着姜与乐，眸中情绪汹涌。
林思琼的样子没有一点演戏的痕迹，姜与乐微微一惊。
林思琼上次不还说祝福她和苏聿白吗？那次不就已经放下了？而且...林思琼接近她不本来就是为了姜家的关系网吗...
为什么这会儿又冒着被姜华珍盯上的风险，来帮她解释？
林思琼又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
姜与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看向林思琼的视线却被妈妈直接挡住。
姜华珍回头看了眼姜与乐，看到她复杂的眼神，好像信了她们已经分手的事实。而后又看向林思琼，“我女儿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要再纠缠她。”
林思琼艰难开口：“好。”
而后正转身离开，就听见姜华珍的声音——
“你住在附近是吗。”
“我可以帮你支付一定费用，搬离这个小区。”
姜与乐深呼吸口气，即刻联想到了吉他声。
恐怕她还是住在楼下，大概是听见了摔柜门的声音，这么快就赶过来。
只见林思琼的身影一顿，又道：“好，我会尽快搬离。”
见她毫无生气的样子，姜与乐收回了视线。
“苏聿白不是住对面吗。”姜华珍站在门口扫了眼对面紧闭的大门，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回到了生气的起点。
姜与乐稳了稳心神，想到可以拿黄雨欣离家出走的事情来当借口。
可此刻她不想了，只轻声道：“聿白姐姐经常两地跑，正好我这边有个空房间，她就搬过来了。”
“苏聿白不像是舍不得房租的人。”姜华珍找到疑点，步步紧逼。
姜与乐微微一哽，忽而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
视线下意识看向电梯间的拐角处，果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们直直走来。
那女人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了姜与乐的心上，像是将她悬着的心一步步安放回原位。
苏聿白冲她微微勾起唇角，而后看向姜华珍——
“这么巧，姜阿姨也在。”
姜华珍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