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五十岁入的元婴境。
她在元婴满境卡了许久, 隐隐有要渡劫的感觉,但是又死活引不来雷劫。
这种时候往往就是缺个刺激她的契机,简而言之就是找人打一架激发一下便可。
剑宗大小姐桑黛看着自家剑宗那些弟子们,觉得应当是不行, 万一下手重了很容易出人命。
得找个抗揍的。
她低着头沉思, 提剑一路往回走, 还未走到后山的竹屋前,便瞧见前面懒洋洋站了个黑衣青年。
银发墨服, 周身张扬又欠揍的气息桑黛只在他一人身上见过。
桑黛蹙眉:“你又来干什么?”
宿玄微微歪脑袋,道:“唔, 本尊想桑大小姐了,来看看不行?”
他是知道该怎么气她的, 桑黛压根听不得这话, 拔剑就朝宿玄劈去。
他们两人打架一向不留情面, 各个都下了死手。
墨黑的长剑拦住剑修的莹蓝长剑, 两双眼睛对视, 桑黛的眼底全是漠然。
宿玄勾唇轻笑, 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什么。
他反手挽出剑花,压着桑黛退到后山山顶,布下结界一打便是半月。
仙界的人怕是都知晓那妖王经常往剑宗跑,目的就是跟那剑宗大小姐打上一架, 两人只要打架没有个十天半月出不来, 有时候甚至打上几月。
剑宗的弟子们看到后山的剑光,也只是叹息。
“大小姐又跟那妖王打起来了。”
到第二十三天, 桑黛的经脉越发沸腾, 修为隐隐突破极限,似乎快要渡劫了。
她看到天幕上浓重的乌云, 蹙眉想要逼退这死对头,可宿玄的剑依旧不停。
桑黛有些急躁,在她的雷劫范围内,宿玄也会挨劈的。
双目对视之时,宿玄忽然牵起唇角,锋利的眉骨下压,有些邪里邪气道:“大小姐急着渡劫吗?可以,本尊先放你一次,但有条件,等你渡完劫后再讲。”
桑黛拧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宿玄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狐狸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身形一晃,长剑挑落了剑修发髻上的木簪。
马尾仅有一根布带系着。
那根带着剑修发尾清香的木簪落在了宿玄修长的手中。
他抬了抬那根木簪,道:“算是抵押的物件,桑大小姐承诺我一件事,完成了,我便将这根木簪还给你。”
桑黛眉心微蹙:“什么承诺?”
“中秋节前先来妖界找我,到时候再说,本尊等你。”
宿玄回身,眨眼间便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只有桑黛的元婴雷劫在虚空中等候着她。
她渡劫足足三日,渡完劫后摸了摸乌发,想起了自己答应宿玄的那个承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提剑就要去妖界找宿玄。
还未去到妖界边境,腰间的玉牌便亮了起来。
“大小姐,南州鬼乱。”
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妖界边境,一言不发安静了许久,在玉牌另一端又催了一遍的时候,启唇回应。
“知晓,现在就去。”
此后,一走便是七年。
那七年一直在外历练,那次鬼乱很严重,仙界死了不少平民,桑黛追了那厉鬼好几年,忙得不可开交,与宿玄七年没见过,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等到抓到厉鬼之后又因为重伤昏了许久。
醒来后竹屋前无人,她撑着病体打开门,门外放了一袋桂花糕。
桑黛以为是桑闻洲和施夫人送的,心下暖和,将一袋桂花糕吃完。
再一晃眼,就是八十年。
河边的风有些冷,妖界的护城河面掀起一阵阵的波纹,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
桑黛问:“当年你是不是故意来找我打架的,知道我的元婴雷劫迟迟不到?”
宿玄冷哼:“不然呢,你当真觉得我每次去都是找你茬的?”
桑黛笑道:“门前的桂花糕是你送的?”
“你以为谁送的?”
桑黛捂着眼睛笑起来,笑声清脆像是银铃。
她真的,好像错过了很多。
桑黛问:“后来见到我,为何不说这件事?”
宿玄恼怒回怼:“我都戴着那根木簪去见你了,你压根没注意,拔剑就往我身上劈。”
小狐狸的心哇哇碎了一地,回到妖殿伤心了好久。
他当时也是个傲娇的性子,桑黛想不起来,他也羞于开口。
如今的宿玄泄愤般捏了捏她的脸,道:“当时让你来妖界,是因为妖界马上要中秋节了,想和你一起过中秋,但是本尊坐在主城门前等了你三天你都没来。”
桑黛拿开手,问他:“那你哭了吗?”
“没哭。”
【只是心疼你,知道你可能又去历练了。】
桑黛在剑宗,三天两头就会去历练,只要出了邪祟,剑宗几乎都会先让桑黛去。
她过去真的很累很累。
桑黛长叹一声,感慨道:“过去让小狐狸伤心了很多次,抱歉。”
宿玄别过头,“知道抱歉就对我好点。”
“那我现在来赴约了,宿玄,你再想一个承诺,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宿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说的,那我可想了。”
桑黛颔首:“好。”
宿玄的指腹摩挲她的眼尾,唇角微微弯起,道:“我希望这位大小姐,可以陪我过千千万万个中秋,每一年。”
“黛黛,我要你给的承诺是这个。”
小狐狸的眼中有熟悉的情愫在翻涌,当与桑黛对视的时候,那些情愫便越来越大胆、越来越张扬,生怕她看不出来一样,毕竟桑黛过去太过迟钝,如今也只比过去好一点。
两人的唇角牵起,心照不宣笑了起来,眼底荡漾出星星点点的微光。
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时候。
桑黛答应了这个承诺:“好。”
她回答:“以后每个中秋,我都会与你一起过,在妖界过。”
许多年前没有兑现给他的承诺,她会用自己的余生兑现给他。
宿玄戳了戳桑黛的额头,笑起来的时候梨涡隐约可见,眉梢也跟着舒展,一张浓郁俊美的脸便柔和许多。
“木簪送我吧?不还给你了。”
“好,送给你。”
“这算是什么?”
“唔,我给你的信物,代表着我的承诺,我见到它就绝对不会忘记这个承诺。”
“你的承诺是什么?”
“以后每个中秋都和你过,在妖界过。”
宿玄满意笑起来,站起身在桑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背起她,收起那袋还未吃完的桂花糕,背着剑修往来时的路走。
“夜深了,该休息了。”
有人背着不用走路,桑黛也十分愿意。
她趴在宿玄的肩头,“行。”
“今晚我要睡主殿。”
桑黛反问:“又不在春秋楼了,为何要与我一起睡,不然我去睡偏殿吧。”
宿玄果断拒绝:“不要,我认床,就要和你一起睡,你答应了日常的亲近可以,我们睡两个被窝嘛。”
桑黛轻叹,又将脑袋重新搭回他的肩膀,笑声说:“宿玄,你好黏人啊。”
小狐狸哼哼没再说话。
桑黛趴在他的肩头,看着周围逐渐倒退的树木,枕着某只狐狸柔顺的发丝。
她闭上眼,放轻了呼吸和声音:“宿玄,我睡会儿。”
“好,睡吧。”
有宿玄在,他永远都会带她回家,所以路上怎样都无所谓,目的地依旧是正确的。
桑黛的呼吸很快规律,这两日她打了一场大架,又因为担心他而睡不好,如今紧绷的弦松开,困意排山倒海席卷来。
宿玄微微侧了侧脑袋,剑修的后脑勺搭在他的脸侧,小脸背对着他。
他亲了亲她的发丝。
“黛黛,木簪我很喜欢。”
桑黛他也很喜欢。
小狐狸一路带着笑,背着自家剑修回了妖殿。
***
夜早已深厚,城中街道无人。
今夜浓云有些厚重,导致月影半数被遮挡在云中,光亮暗淡,一阵冷风吹来,街边的灯笼中烛火摇曳。
对街走来的青年捋了捋衣服,寒风将酒意吹散了些,脑子依旧有些晕乎不太清醒。
他踉跄走着,浑浊的目光中映出前面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人站在路中央,负手而立,看起来好像很高,一身黑衣,看不清脸。
青年眯着眼走过去,因为喝醉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走路歪歪扭扭。
他挥手道:“滚开,别挡小爷的路!”
他本家是出了名的富商,在这玲珑坞里便没人可以惹他,便是城主也得对他爹礼让三分。
可那黑衣人一动不动,就站在路中央堵着他。
青年恼怒,将酒瓶砸了过去,酒水碎裂喷溅在两人的身上。
对面的黑衣人终于有了动作,抬了抬手,摸向自己的唇,酒水沾在他的唇瓣上。
“滚!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明天把你抓去喂蛇!”
苍白的手揩去唇上的酒水,黑衣人弯唇轻笑,踱步走出阴影。
浓云在此刻逐渐散去,月光也愈发明亮。
清透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宽肩窄腰,瞧着身段是个极好看的人,但面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和苍白的唇。
他开了口:“你知道归墟吗?”
醉酒青年恼怒:“什么东西,滚啊!”
他接着问:“归墟是修真界存在的根基,你知道为何吗?”
“不知道,滚开,敢挡小爷的路!”
“你这都不知道啊?”黑衣青年弯眼轻笑,“你身上的四苦太过浓重,该杀哦。”
“你放什么屁啊,什么四苦,谁敢杀——”
醉酒青年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梗着脖子垂首。
方才他所站的地方,原先应当是一片青砖,可如今那青砖在缓缓碎裂,一根聚拢的藤蔓从下面探出,破开青砖。
蔓身粗壮呈现暗绿色,长着一个个尚未开放的花骨朵,灵活的藤蔓逐渐缠绕上了他的小腿。
醉酒青年在发抖,被蔓身爬过的地方扎进一根根尖刺,莫名的引力在吸食他的血液。
“救、救命!”
可今日出来并未带小厮,只有他一人出来,便是叫都没人能听得见。
他有一些修为,惊恐动用灵力便要去斩断那根藤蔓。
黑衣人装模作样抬手阻止:“欸,别。”
可这醉酒青年显然已经慌了,不顾他的劝阻凝结出灵力,灵力刚在掌心中出来,原先缓慢爬行的藤蔓陡然间粗壮起来,扎入他腿间的尖刺跟着庞大,瞬间将他双腿中的血液吸食干净。
藤蔓上巨大的叶片将他包裹起来,激动扑向他指尖上凝出的灵力,一口咬断了整个手掌。
“救命——”
两片叶子一前一后将他包在其中,叶片缓缓合拢,他惊慌到目眦具裂,强大的压力挤压着他,瞳仁惊恐爆出。
在叶片合拢的前一刻,他最后一眼看到不远处的那位黑衣青年。
面具下的唇弯起,摇着头似乎在惋惜着什么。
叶片彻底合拢。
藤蔓收紧,无数尖刺穿透叶片扎进那人的身躯,连带着血肉都被吃了个干净。
蔓身上的花骨朵似乎吃饱喝足,一朵小花慢悠悠开放。
除了青砖上坠落的一滴血液和碎裂的瓷瓶,无人知晓这里方才还站了个人。
黑衣人挑眉,摇了摇头:“不听劝,就该死。”
那藤蔓凑到黑衣人身边,亲昵贴着他的身子。
他拍了拍它的蔓身,笑着问:“这具四苦之躯,你可觉得好吃?”
藤蔓摇头,枝叶簌簌摇晃笔划着什么。
黑衣人挑眉:“哦,你说他太难吃了啊?没关系,马上就让你吃更好的。”
藤蔓隐入地面消失不见。
月影之下,一声冷嗤消散。
他抬眸,与高楼之上的粉裙女子对视。
施窈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露出胳膊上的黑纹,冷着脸问:“那我这副四苦之躯,它可喜欢?”
黑衣人弯唇笑起来:“那是自然,施大小姐的四苦那可是最纯正的,它可是做梦都想吃了你呢。”
施窈的眼神冷冽。
黑衣人负手,懒洋洋道:“施大小姐再不找到天级灵根去压制四苦,它可就要把你吞噬了哦,这一次,你能拿到应衡的最后一段灵根吗?”
施窈微微眯眼,笑道:“唔,天级灵根不是还有桑黛的吗,她那副琉璃身天生免于四苦,我若夺了她的舍,可孤身入归墟呢,这是其他天级灵根觉醒者都做不到的。”
黑衣人点点头,转身朝远处走去。
他挥了挥手,道:“凭您本事了,您若是敢夺,那便去吧。”
施窈的笑意散去,眸光阴沉可怖。
***
桑黛清早起床是被热醒的。
她费劲扒开搭在身上的狐狸爪爪,侧首去看枕在身边的小狐狸。
他变成了狐狸真身,虽不是本体的大小,但身量也有他本人那般高大,九根尾巴有的垫在她的脑袋下面,有的缠在她身上。
桑黛觉得很热,宿玄的体温很高,跟个火炉一样,尤其是毛茸茸的本体更加暖和,他周身的草木冷香格外明显,将她包裹其中。
狐狸脑袋搭在她的颈窝,额上的金色神印上隐隐有流光。
他还没睡醒,桑黛扶额。
他们是没睡在一个被窝,毕竟小狐狸不盖被子,只有她盖着锦被,身上还搭着他的狐尾。
外面有人在说话,隐约可以听清楚是柳离雪和翠芍。
不过一小会儿,外面的声音停下,柳离雪应当是离开了。
小狐狸的眼睫轻颤,被这股声音吵醒,意识缓缓回归中。
刚醒过来,对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眼睛是很漂亮的凤眸,看起来就很清冷。
小狐狸喜欢得不得了,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狐狸脑袋已经下意识凑上前,哼哼唧唧去舔她的脸。
桑黛:“……”
她越来越觉得他像只小狗。
桑黛别开脑袋,在他毛茸茸的本体上拍了一把。
“你好热,给我变回来。”
宿玄的睡意终于消散,盯着自家剑修看了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变回了人形。
高大的青年在身侧躺着,桑黛的手还盖在眼睛上。
“柳公子方才来了。”
宿玄“嗯”了声,将人连被子抱进怀里。
桑黛:“?”
“日常的亲近。”
桑黛:“……”
可算是给了他一个绝妙的理由了是吧?
宿玄蹭着她的脑袋,哼唧道:“他可能来说玲珑坞城主的事情,城主昨日已经渡劫,今日应当就开城门了。”
桑黛在他的怀里仰起头:“那我们今日去?”
宿玄将她凌乱的发别在脑后,淡声道:“你想何时去?”
桑黛敛眉:“尽快吧,我想尽快找到师父。”
应衡没有死,而这个黑衣人大概知晓应衡的下落,她总觉得他是在故意引她去一个个地方。
宿玄的虎口卡在她的侧脸,摩挲着她的脸颊,道:“他这次是故意引你去玲珑坞的。”
桑黛颔首:“我知晓。”
“你觉得他到底想杀你吗?”
桑黛摇头:“……我觉得有点不太像,你没有和他交过手,但我跟他打过,我看不出来他的修为,所以他当时跟我打架可能收了手,更像是在逗我一般。”
看不出修为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这人没有修为是个凡人,要么就是这人修为比她还高。
很显然,只能是后者。
宿玄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剑修的头发,目光不知在看哪里,像是在沉思。
桑黛垂下眼,屋内一时很安静。
“黛黛,先起身吧。”
“宿玄,还有件事。”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两人一愣。
宿玄道:“你说。”
桑黛想到了什么,眉目有些冷淡。
“不对,几月前,也就是我刚醒来的时候,有一次我的经脉紊乱导致高热,当时浑浑噩噩之际识海里有一道声音,它在跟我说话。”
宿玄问:“它说什么?”
桑黛与他对视,将记忆中的话告知宿玄、
——“四苦荼毒,归墟覆灭,众生如芥。”
——“天级灵根觉醒者,你择的什么道?”
这下轮到宿玄拧眉了:“你确定听到的是归墟覆灭,而不是归墟灵脉覆灭?”
桑黛颔首:“嗯,是,我非常确定。”
所以她当时也觉得很惊骇。
“归墟灵脉覆灭还有救,但归墟仙境是四界根基,若归墟仙境覆灭,四界定是要随之湮灭的,有什么东西可以覆灭归墟,便是渡劫满境修士都做不到这点。”
四苦又是什么东西,为何会覆灭归墟?
宿玄捧住她的侧脸,问她:“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许是一场梦?”
桑黛否认:“应当不是,起初我也觉得是在做梦,但如今我们见了这么多事情,翎音前辈也说归墟最后可能会覆灭,所以我觉得这很有可能发生。”
至于是谁告诉她的,桑黛也不知晓。
就好比她也不知道自己脑海里忽然多出来那本书是怎么来的,又是为何可以听到宿玄的心声,这三件事有没有联系。
而那道声音还让她择道,似乎是不满意她现在走的这条道,想让她重新换一条。
这一路走来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
宿玄抱紧她,一手在她的脊背后轻拍。
他的脸色很沉,修挺的眉头紧紧皱起,声音冷淡:“不管是不是梦,我们先去玲珑坞,找到那幕后人问清楚。”
桑黛颔首:“好。”
“天色不早了,我先起身帮你拿衣服。”
宿玄坐起身下床去为她找新衣。
桑黛想要自己去做,忙道:“我自己找衣服就行。”
宿玄头也不回:“你躺着,外面下雨了,妖界要入深秋了,有些冷。”
桑黛刚出被窝就发觉了一阵冷意。
她讷讷缩回去:“……多谢。”
宿玄去偏殿为她找衣服,桑黛的衣服很多,并不放在主殿,主殿旁的偏殿中一整间屋子全是给剑修做的新衣和打的首饰。
桑黛等了小一刻钟,宿玄拿着一身新衣和一个乾坤袋走了进来。
他将衣服放在榻边,从里到外全部都有。
桑黛看到贴身衣物小脸一红,忙接过衣服,“我先换衣。”
宿玄拉上床帐自觉在外面等她。
桑黛隔着朦胧的床帐看到外面模糊的人影,他背对着她拉开主殿的木柜,取出自己的衣服自顾自换上。
并没有看她这边,倒是守规矩。
桑黛解开内衫换上宿玄给她准备的衣服。
榻边还放了乾坤袋,她好奇打开,看到里面装了十几套衣服和一箱子珠钗,应当是为她带的衣服,在玲珑坞中可以换着穿戴。
桑黛隔着床帐看外面的宿玄,他早已换好衣服背对着等她。
小狐狸很贴心,也很会照顾人。
剑修牵起笑意,将乾坤袋挂在腰间,撩开床帐走了出去。
宿玄转身,朝她招了招手。
桑黛了然,坐在铜镜之前。
温暖干燥的手穿过她的青丝,剑修的头发很顺滑,几乎不用木梳便可捋顺。
宿玄眼睑半垂,专心替她挽发,动作熟练又轻柔。
桑黛看着铜镜中倒映出来两张出挑的脸,她的长相清冷,属于典型的淡颜系,但宿玄的五官浓郁艳丽,又是一张格外出挑的浓颜。
长相跟性格也比较相似,桑黛性子低调温和,宿玄则高调张扬。
桑黛以前觉得他们哪里都不般配,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走到如今这种关系。
她的死对头在为她挽发。
宿玄盘好发髻,取出一些发饰熟练替她簪上,最后是他最喜欢的九缳簪。
桑黛摸了摸九缳簪,问:“去玲珑坞也需要戴这个吗?”
宿玄点头:“戴着吧,你戴着九缳簪我好找你,上面有我留下的神识。”
“……好。”
他将桑黛转过来,垂首看她精致的妆发。
【真漂亮。】
桑黛也跟着笑:“别耽误时间了,去洗漱办正事,柳公子方才都来了一轮了。”
“刚才跟他传了信,让他去准备芥子舟了。”
宿玄亲了亲她的额头,在剑修微愣的眼神中,刮了刮她的鼻头。
“真漂亮。”
这下还夸出来了。
桑黛抿着唇笑。
“走吧,别让柳公子等久了。”
“好。”
宿玄牵着她去了水房,两人收拾好之后出了主殿。
外面还下着雨,妖界多雨,一旦进入秋季就时常下雨。
柳离雪动作很快,芥子舟就在妖殿外面备着。
某只孔雀站在芥子舟前,依旧潇洒摇扇子。
“桑姑娘,这次在下陪你们去哦。”
桑黛眉梢微扬:“那妖界呢?”
一个妖王,一个执事都跑了,那不就没剩人在这里了?
孔雀摇头:“之前我留守妖界是因为王室,如今王室几乎被杀完了,该处置的都处置了,妖界往后一定太平,留下的人足够应付了。”
他看向自家尊主:“毕竟你们两个,不是你伤就是我家尊主伤。”
他是个医修,跟着好歹有用。
宿玄冷嗤试图挽回面子,桑黛笑着回应。
“那倒确实,柳公子在我们也多个帮手。”
宿玄对她道:“先上去,外面冷。”
“好。”
桑黛先行上了芥子舟。
宿玄跟在她身后,路过柳离雪之时却停了下来。
没有桑黛在这里,他们也不装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不是白当的,桑黛不了解柳离雪,但宿玄了解。
柳离雪平时很少跟着他外出,大多都是在妖界处理事务,只有他传唤才会去找他。
“怎么了?”
柳离雪面色凝重,小声道:“玲珑坞似乎有高境精怪,修士频繁失踪,而且连尸身都找不到。”
宿玄神色一冷:“可真?”
“真,我认识的精怪多,此番我陪你们去。”
“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吗?”
“有。”
宿玄问:“什么?”
柳离雪神态复杂:“是……派去玲珑坞的妖修说,见到了……春影剑。”
话刚落下的时候,宿玄有一瞬间没回过神,太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待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宿玄的神色大变,一贯淡定的人也失了态,音量拔高:“你说什么?”
“什么意思?”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
另一道声音……不是他们两个。
宿玄和柳离雪同时抬眸去看,芥子舟门前,刚进去的桑黛不知何时又出来了。
她的神情有些茫然,迎上两人的目光,轻声道:“我只是看你们一直没上来,出来看看。”
柳离雪急忙解释道,音速都快了起来:“桑姑娘,不是故意瞒你,这消息还未确认,不一定真,我不知该如何跟你开口,想着先跟尊主说一声由他跟你开口,免得你想多。”
宿玄上前一步跨上楼梯,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试图暖热她的手,急匆匆安抚:“黛黛,消息还未确定。”
桑黛只是看着柳离雪,问:“你方才说,见到的是什么?”
雨越下越大,雨水砸在灵力防护罩上,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桑黛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见到了什么剑,那剑名号为何?
柳离雪与她对峙,最终还是败在剑修逐渐变红的眼眸中。
她的情绪有些明显,肩膀在颤抖。
柳离雪垂眸,再次开口:“春影剑。”
桑黛呢喃:“春影剑……”
春影剑,是剑宗应衡仙君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