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百姓伤亡惨重, 但死伤更严重的则是那些散修。
可散修没有门派为其讨还公道,如今主事的乌寒疏也早已死去,这件事便是仙盟也不知道该如何判。
附近的宗门派来了医修,也出了灵石帮助玲珑坞百姓建造房屋, 禅宗正在重新选择城主。
沈辞玉面前站了许多的剑修, 他的脸色还有些白, 说道:“房屋重建、以及后续的百姓们养伤都需要灵石,剑宗虽不算富裕, 但库里也还有不少余钱,尽可拿来。”
“是。”
他偏过头低声咳嗽, 一旁的弟子连忙上前。
“宗主,您的心境只修补了一点, 这几日不眠不休战了这么久, 若不去休息吧?”
沈辞玉擦了擦血, 摇头道:“本就在这里待不了多, 明日便离开回剑宗了, 能帮些是一些。”
弟子只能叹气:“是, 宗主。”
沈辞玉吃了几颗灵丹,便要瞬移去下一个受灾严重的地方,刚迈出一步,余光中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他看得出来桑黛周身的气息不同, 已经迈进了大乘满境, 离开剑宗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好。
沈辞玉停了下来, 长身玉立看桑黛走过来。
她其实并未看他, 目光一直落在街道两旁受伤的灾民身上。
应衡并不在她的身旁,如今桑黛身边只有一个宿玄, 他们两人都未曾注意到沈辞玉。
宿玄一手牵着剑修,身子微弯,似乎在听她讲话。
桑黛的眉目清淡柔和。
沈辞玉不想打扰他们,但看到的时候还是难免低声咳嗽起来,他捂住嘴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的剑修淡声开口:“沈宗主,且留步。”
沈辞玉停下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走近了他。
沈辞玉身子微僵转过身看她,擦去唇角的血。
他的身上很脏,杀了这么久难免狼狈,桑黛看起来也不怎么好,毕竟刚渡完劫,衣服破烂带了血。
宿玄并未跟来,而是负手站在远处等候。
虽然单看背影就能看出来不情愿,但应当是桑黛吩咐过,所以他并未跟过来。
“沈宗主。”桑黛微微颔首。
沈辞玉眸子微垂,轻声说道:“真的不能叫师兄了吗?”
桑黛哑声,沉默了瞬,又道:“不合适,我已不是剑宗的弟子。”
沈辞玉没说话,黑眸沉沉看她。
桑黛瞧见他这幅样子后叹气。
曾经她其实是不想看见沈辞玉的,剑宗的所有人她都不想见,见到便会一直提醒她,她守护了一百多年的同门还给她的是血淋淋的背叛。
可沈辞玉有错,却又无错。
桑黛道:“修固心道的还有陇城方家,沈……沈辞玉,你如今是剑宗长老,你身后是那么多的弟子们,我虽不想再管剑宗,但是很多弟子并不知晓我与剑宗的事情,未曾参与,从始至终都拿我当师姐对待,他们是来修行的,如今剑宗因为弟子献祭一事被钉在耻辱柱上,这些弟子很多都受到牵连,你必须想办法振作起来为他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修行环境。”
“你……”桑黛看了眼他苍白的脸和暗淡的眸光,最终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你的心境其实大部分是由于你自己想不开才跌的,弟子献祭一事,若如你这般死脑筋,那我是不是也有罪,我当初身为大小姐却并未及时察觉这件事?”
沈辞玉急忙反驳:“不,你与此事无关,你怎么会有错?”
桑黛唇角微勾,“对啊,你与此事也无关啊,你不知晓,未曾参与,且公正诛了叛徒,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为那些无辜被杀的弟子们报了仇,错信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我们都没错。”
沈辞玉茫然看着她。
桑黛又道:“另一方面,你的心境还有因为我……”
她说到这里默了一小会儿,她其实看得出来,沈辞玉对她生有愧疚,加之对桑黛生了男女之情,他算是间接害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件事让沈辞玉没办法接受。
沈辞玉垂下眼,似乎不敢与她对视。
桑黛组织好语言,果断开口:“我知晓你的心意。”
这话说得太过直接,沈辞玉起初一愣,待听明白后急忙抬头。
他有些慌乱,他一直以为桑黛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说出来惹她烦恼,但没想到她看出来了,桑黛这般木头脑袋,他以为可以瞒一辈子。
或许……
是宿玄看出来了。
沈辞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桑黛目无情绪,沉静开口道:“你不必因为我叛离剑宗一事对我心生愧疚,起初我确实怨过你,我连带着怨恨剑宗,可是沈辞玉 ,愚忠不是你的错,毕竟我也曾愚忠剑宗,你并未害过我。”
“桑黛……”
“而至于你的心意,我只能说……你会遇到更好的人,但我们不可能。”
她看不出来沈辞玉心存幻想,但某只小狐狸看得一清二楚,还特意叮嘱过她远离沈辞玉才是对沈辞玉好。
若非看到沈辞玉守了这些百姓三日,心境跌成这般,看起来命不久矣的模样,桑黛其实也不会主动去找他挑开这层窗户纸。
沈辞玉的脸色几近于苍白。
桑黛却还是接着道:“有些时候呢,可能你觉得很难跨过去,当时在战场上被抛下的时候我很难过,醒来后看见自己金丹半碎、经脉寸断,那一瞬间我是绝望的,我也觉得我跨不过去了。”
“我这一路走来好像一直在被骗,爹娘是假的,同门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听到柳公子告诉我,仙绒草出现在白刃里之时,那一刻我心里狂喜。”
“我想啊,我找到仙绒草可以修补金丹,我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寻到师父,我可以查清楚当年的一切,我跨过去了,我看清了很多东西,找到了一个命定的伴侣。”
说到这里的时候,桑黛的神情很温柔。
她看向远处的小狐狸,他的背影都透露着:
——生闷气,快哄我,不哄我就闹了。
小狐狸真的很可爱。
沈辞玉也随她一起看过去。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我有了很多在乎的人,他们都对我很好很好,我入了大乘,寻到了我师父,一步步接近真相,找到了自己真正的道。”
桑黛弯起唇角,眼底全是笑意。
“我的道,在我的身边,我要去守护他们,我要活下去,这个天级灵根觉醒者我不要做了,责任于我而言不过是虚妄,我不可以为了别人去死,我必须为了他们活着,这是我找到的路。”
“这条仙途很长很长,路上难免会遇到些不好的事情,失去和拥有同样可贵,你放眼看去,未知的未来难免会有惊喜在等着你。”
她曾经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可宿玄将她从血水中抱了起来。
她曾经觉得自己或许要成为废人,可她拿到了仙绒草,在翎音的帮助下清理了毒素,扛过了两次雷劫,修为短短几月间便垮了一个大境界。
她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找不到应衡,查不到当年的真相,可如今应衡出现了,真相也一步步逼近。
一切好像都很美好。
每当她觉得自己要迷失的时候,再坚持一会儿,往前再走走,雾气都会被吹散。
沈辞玉低下头,忽然笑了下:“桑黛,其实一直想跟你说,真的对不起。”
桑黛回应:“我知道,没关系。”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可以。”
“你与宿玄的合籍大典何时办?”
“应当很快。”
“可以请我去吗?我只送个礼就走。”
“你若是愿意来,自然可以。”
“桑黛。”沈辞玉笑道:“希望你未来平安,生活美满幸福。”
桑黛也笑着回应:“也祝你前程似锦,仙途坦荡。”
毕竟来日方长。
路还有很远。
沈辞玉目送桑黛离开,去了那只一直生闷气的小狐狸身边。
两人并肩离开。
一名弟子跟上前来,道:“宗主,您父亲来了。”
沈辞玉回头看,沈烽的眼下乌青,瞧着没有睡好,风尘仆仆的模样格外狼狈。
沈辞玉看到了他鬓发上又多了几根白发,眼底的担忧和心疼浓重到他接不住。
“辞玉啊……”
沈烽看到了桑黛离开,以为自家孩子又要自困了。
沈辞玉却冲他笑了。
“父亲,我想明白了。”
“我放下了。”
“是我错了。”
他走上前,高大的剑修俯身抱住自家这段时间一直为他操心的父亲。
“父亲,我应该承担起我的责任,是我太过脆弱了。”
沈烽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辞玉啊,爹娘从来没后悔过这般教养你。”
沈辞玉被他们教养的太过心善,也太过看重责任,被保护得太好,一辈子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挫折,不如桑黛坚强,跌倒了就很难再爬起,极其容易钻牛角尖。
可沈烽觉得,自家的孩子生得心善不是错,看重责任也不是错。
沈辞玉就该是这样的。
“孩子,真的放下了吗?”
“放下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自困。”
“那你的心境……”
“父亲放心。”
沈辞玉直起身子,冲他弯起眼眸。
“儿子十年内必入大乘。”
他是天级灵根觉醒者,他是剑宗宗主,是九州未来的仙盟之主。
沈辞玉的天赋从来不差。
天级灵根觉醒者永远都是顽强的。
***
“妖界有钱,黛黛你放心,玲珑坞房屋虽然受损严重,我已经传音让人送灵石过来,仙界再出些人手,这些房屋七日内便能重建。”
宿玄拉着桑黛的手解释。
桑黛点头:“辛苦你了。”
小狐狸牵着她往客栈走:“如今柳离雪应当在帮应衡仙君看伤,他赶来的路上伤到了身体,都是些皮外伤,放心吧。”
桑黛一开始就帮应衡看过伤,确实是皮外伤,因为他一路上摔了不少次。
她对柳离雪放心,闻言也松了口气:“好,我知晓。”
客栈里面被清理干净了,宿玄带着她上了二楼。
藤蔓袭击客栈的时候他们都不在屋里,那些藤蔓并未闯进空房子,于是他们的房屋还算是整洁。
宿玄拉着桑黛直接去了水房,他往汤池里加了水后用业火温热,干净利落便要脱衣服。
桑黛急忙后退:“……分开洗吧?”
宿玄轻笑:“屋里只有这几桶水了啊,如今客栈还没完全收拾利落,没有人给我们送水,便是这水都是先前存的。”
桑黛别过头:“……我去再问问。”
小狐狸亲了亲她的侧脸:“骗你的,逗逗你,你先洗,我下去再打些水,一会儿我洗。”
宿玄揉了揉桑黛毛茸茸的头发,转身出了水房。
屋里只剩下桑黛一人。
她长呼口气,压了压微跳的心。
她沐浴过后换上新衣,刚要束发的时候,身后一人走了过来。
桑黛闻到沐浴过后的清香,转身去看,便被他堵住了唇。
小狐狸不知道在哪里洗过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乌发用木簪半挽,唇齿间都是清淡的草木香。
桑黛看到是他后心下一松,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回吻。
宿玄掐着她的腰身将她提起来,让人坐在梳妆台上,他扣住她的后脑勺亲吻她,一手在侧腰摩挲。
亲了小一刻钟,小狐狸的吻在脖颈上蔓延开来。
桑黛刚沐浴完,身上都是皂角的清香,宿玄叼着她的软肉轻咬。
听她细细的喘.息,感觉她无力的攀附。
他在亲吻自己喜欢了一百多年的姑娘。
桑黛晕晕乎乎问他:“宿……宿玄,师父那边……”
“应衡仙君睡下了,他赶了好几天的路。”宿玄衔住她的耳垂含在唇中轻咬,声音含含糊糊:“我现在想和你待会儿,陪我睡会儿吧。”
桑黛这才发现他没穿外袍,只穿了一身里衣。
小狐狸托着剑修的臀底边亲边往床边走,利落脱了她的鞋袜,解开剑修的外衫扔在里侧。
桑黛察觉到他在解她的中衣系带,一巴掌拍在了某只狂徒的肩膀上。
“不是睡觉吗?”
“睡前亲一会儿。”
宿玄跪在她的腿.间,狐狸眼眸微微上扬,笑得邪里邪气满不正经。
“刚渡完劫,现在浑身是劲,都用给我的宝贝。”
桑黛捂住他的嘴:“你给我闭嘴!”
“黛黛呢,渡完劫有没有觉得灵力澎湃?”
桑黛确实有,修士刚渡完劫后灵力澎湃是正常的。
宿玄解开桑黛的中衣系带,利落扒掉包裹着美好的小衣埋头亲吻。
剑修拱起瘦削的腰身。
小狐狸声音含糊:“帮宝贝纾解一下。”
桑黛喘着气问:“你……你不是还没发情期吗?”
“快了,这几天,先练练手。”
桑黛:“……”
他练的还少吗?
她被亲得迷糊,连宿玄什么时候褪了她的亵裤都不知道。
有意识的时候小狐狸已经亲上了她。
桑黛瞬间清醒,直起腰身要踢他:“宿玄!”
宿玄一手按着她的腰身,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抽空说了句:“沐浴过了,黛黛哪里都很干净,就亲一小会儿。”
他好像忽然有些强硬,灵力压着她不让她动,剑修很快就没了力气任他为所欲为。
桑黛的双手无意识攥紧锦被,宿玄将尾巴露了出来,桑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刚好握住狐狸的尾巴尖尖,力道很重,宿玄舒畅得浑身发麻。
小狐狸很喜欢剑修摸他的尾巴,尤其是剑修有时候还会抱着毛绒绒的尾巴睡觉。
他离开了些艰难呼吸:“黛黛……”
桑黛目光茫然,双颊红透,眼角的泪花明显,她的眼泪是对他最好的鼓舞,左右她现在没力气,小狐狸果断继续下去。
到最后桑黛开始用力踹他,眼见人真的受不住了,小狐狸这才收手。
他直起身子去吻她的脸,亲去她的眼泪,在要顺着吻她的唇时,桑黛别过头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宿玄,你不要亲我……”
宿玄一愣,桑黛已经将脑袋埋进锦枕中,拉过他的尾巴盖住自己的脸。
小狐狸笑了起来,懒懒擦了擦自己的唇:“我们黛黛香得很,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自己啊?”
桑黛咬牙骂他:“你闭嘴!我没有让你亲那里!”
“可是黛黛,我们分开了三天,这三天对我而言像是三年。”宿玄吻住她的耳根,声音很柔和:“我渡劫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黛黛,我很想去见你,见到你之后我就不想离开,所以方才强硬了些,别怪我好不好?”
他现在一颗心里全是她,只想跟她亲近,这一场雷劫让他们彼此的心更加贴近了些。
桑黛明确了自己的道,宿玄得到了自己的道。
他吻着剑修的锁骨,小声说道:“待会儿应衡仙君醒了,我就去向他坦白提亲,黛黛,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桑黛没说话,跟个乌龟一样窝囊缩着。
宿玄与她十指相扣,彼此的灵力交.融,纾解着双方澎湃的灵力。
“黛黛,你舒服过了,那帮我一次好不好?”
天色落下之后,小狐狸掀开了床帐。
他打了盆水替她擦拭。
桑黛闷声道:“我想沐浴,身上好黏。”
宿玄亲了下她的侧脸:“我去打水,等会儿好不好?”
桑黛小幅度点头。
宿玄热好水回来抱她,两人一起进了汤池,她坐在他的怀里,下颌抵着他的肩膀。
此刻满心后悔,早知道今天一起洗了算了,反正最后都得一起洗。
小狐狸帮她沐浴完后却并未抱着她离开,微微仰头靠着汤池边,脖颈上青筋毕露,喉结上下滚动。
桑黛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宿玄哑声道:“缓一会儿。”
桑黛以为他受伤了,急忙抬起头问他:“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渡完劫后伤到经脉了?”
小狐狸抬起手捂住眼睛笑起来,身子一颤一颤连带着桑黛都跟着抖。
她皱眉问:“真的很不舒服吗?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宿玄忽然抬起手看她,两人没有穿衣服,桑黛的乌发半披在身前,遮挡住了大半春光,半遮半掩的模样再配上她懵懂紧张的眼神。
小狐狸喉口干哑。
她可真是纯得要命。
【就是太舒服了。】
桑黛:“?”
【舒服得有些缓不过来。】
桑黛:“……”
她一巴掌呼了上去:“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宿玄顺带抱住暴怒的剑修,脸上依旧是不着调的笑。
“我又没说话,你骂我干什么?”
桑黛:“……”
宿玄微微垂首,与她对视道:“宝贝,你怎么总骂我,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桑黛的汗毛倒立,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露馅太多次了。
宿玄的琉璃眼眸半眯,桑黛恍惚间以为他真的猜出来了。
她急忙别过头不看他:“没有,我就是……就是有点害羞……我们坐在一起沐浴……”
宿玄闷闷轻笑,抱住剑修亲了几口。
他这心肝有点太好骗了,其实早就露馅了,偏生她自己没有察觉出来。
宿玄靠在汤池边,桑黛面对面坐在他的怀里,小狐狸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一只手在水下揉她的膝盖。
桑黛全然未知,因为太过紧张了。
她不看宿玄,但宿玄一直在看她。
他猜到了一些事情,一些听起来有些荒谬的事情。
桑黛可以听见他内心的想法,这件事是从四月前的大战之后开始的。
对视的时候可以听到,不对视就听不到。
而且只能听见他的,她从来不会主动盯着别人的眼睛看那么久。
至于其他的……
应当没有了。
宿玄微微挑眉。
一开始想跟她坦白,让她自己主动摊牌。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坦白更好些。
可以尽情逗她。
他是只坏狐狸,没什么道德心。
桑黛推了推他:“我想出去了……”
双目对视。
【好爽。】
桑黛:“?”
【黛黛坐在身上好爽。】
桑黛:“……”
【黛黛哪里都香香的,那里也香香的,晚上再亲亲。】
桑黛:“宿玄,你真的太不要脸了!”
柳离雪啃着苹果出来,瞧见自家未来尊主夫人气冲冲拉开大门,面容绯红,乌发半湿,衣服的系带都打成了死结,似乎是匆忙穿好衣服跑出来的。
他心下诧异,来到门前看到自家尊主慢条斯理在那里穿外袍。
柳离雪靠在门边,咬着苹果懒洋洋道:“桑姑娘怎么了?”
宿玄背对着他淡声回:“没事,本尊说了些话气到她了。”
柳离雪不可思议:“桑姑娘脾气那么好的人,你得是说了什么话才能气到——”
宿玄转过身认真道:“一些情话。”
柳离雪看着他左脸上的巴掌印陷入沉默。
能到挨巴掌的份,是什么情话一目了然。
柳离雪看到自家尊主还在笑,美滋滋在那里挽发,孔雀神色复杂。
妖界怕是以后真的得桑黛说了算了。
宿玄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追自家小剑修,路过柳离雪后又拐了回来。
孔雀:“尊主有事吗?”
小狐狸:“传令回去,给本尊准备合籍大典,按我们过去商量过的办,要多隆重有多隆重,四界有头有脸的人都给本尊请来。”
孔雀:“桑姑娘答应了?”
小狐狸一脸骄傲:“答应了!”
孔雀竖起了大拇指。
才四个月,办成了他过去一百二十年都没办成的事情。
自家尊主果然效率高,狐狸精就是得有狐狸精的本事。
***
桑黛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很久才回答道:“请进。”
桑黛推门而入。
应衡刚睡醒没多久,乌发凌乱,身上的伤都被柳离雪包扎好了,穿了一身新的衣服,应当是柳离雪帮忙买的。
“黛黛?”应衡笑着说:“春影说有人敲门,我一猜就是你。”
桑黛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剑修。
他还是如过去一样,可却瘦了不少,白衣穿在身上也不知是因为他瘦了,还是衣服买大了,有些空落落的。
桑黛走上前,半蹲在他身前,轻声问:“师父,您睡好了吗?”
应衡摸索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师父睡的很好,是这些天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桑黛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
即使应衡没有触感,全靠春影在识海里指引他。
她的眼泪落下溅落在他的掌心:“师父,我找了您好久。”
应衡唇角的笑浅了几分。
桑黛接着传音:“他们都欺负我,给我下毒,取我的血,还要剥我的灵根,把我仍在战场上,仙盟还给我下了追杀令,您都不在我身边。”
她很少主动说自己的委屈,好像一直淡然接受这一切。
但真的看到应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委屈。
就好像她也会对着宿玄说自己的委屈,说自己遇到的不公,当信任的人来了之后,她就有了底气。
应衡嗓音沙哑:“黛黛……是师父的错……”
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为何要离开桑黛,不记得是不是自己摧毁了归墟灵脉,不记得苍梧道观是谁杀的。
那黑衣人告诉他,他不能去见桑黛,他会给桑黛带来灾祸。
可他听那黑衣人说了桑黛这些年的遭遇,他独自在洞穴中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久。
他想,若他的离开仍然让自己弟子遭受了这么多委屈,他做的真的对吗?
他想,他只是去看看桑黛,远远看一眼,确认桑黛如今过得很好之后他就离开。
但没想到桑黛被围杀了。
应衡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她。
“师父。”桑黛的侧脸枕在他的膝盖上,小声说:“忘记的事情我会帮您找回来,您的清白我会还您,过去您护着弟子,如今弟子来保护您。”
应衡无知无觉,不知道自己落了泪,也不知道自家弟子落了泪。
他知道桑黛如今很强,她已经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
应衡浅笑回应:“好,我们黛黛来保护师父。”
桑黛擦去自己的眼泪,抬起头看向应衡空洞的眼。
心里酸酸的,但是又满满的。
他真的回来了,她仅剩的亲人。
桑黛牵起笑意道:“我说带他来见您,师父,方才没有机会说话,如今您可愿见他?”
应衡温声问:“那个孩子吗?”
“嗯。”桑黛回应:“我喜欢的人。”
应衡起初以为他们成婚了,后来桑黛告诉他还未结契。
他摸了摸桑黛的头,道:“让他进来,师父看看他。”
“好,他就在门外。”
桑黛站起身拉开门,小狐狸颇为拘束站在外面。
桑黛刚刚就察觉到他来了。
某只剑修还生着他的闷气,方才他实在太不要脸了,如今桑黛只能别开眼不看他。
“进来。”
剑修低声说。
宿玄在犹豫,是先哄自家宝贝疙瘩,还是先面见她的长辈。
只是当应衡循着春影的指引,空洞的目光看过来时,结果就出来了。
得先见这位长辈。
他忙收起不正经,站直了身体进去,在应衡的面前站着。
“见过仙君。”
桑黛挑眉,眼神问他:不是喊师父喊得很顺口吗?
小狐狸耳根一红:不敢,怕冒犯。
还是第一次见到宿玄这般窝囊,桑黛心里的闷气忽然就消失了。
应衡牵起笑摸索,桑黛一愣,下意识看向宿玄。
她记得宿玄不喜欢旁人的触碰。
可小狐狸却主动半蹲,让应衡顺利摸上他的肩膀。
应衡像个长辈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晓,黛黛和我说了,你是妖王宿玄,那个火系天级灵根觉醒者。”
宿玄道:“是。”
“你和黛黛认识多久了?”
“一百二十年了。”
“……竟这般久了,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这个……”小狐狸看了眼桑黛,有些心虚道:“没多久……一月多。”
从在春秋楼中第一次亲吻算起来的话,应当是一月多。
宿玄理所应当将第一次亲吻算成他们感情开始的时候。
应衡似乎没想到这般短,沉默了一瞬,桑黛和宿玄双双紧张起来,生怕他觉得哪里不合适。
直到应衡蓦地笑了声,问道:“一月多的话,你们可有确定好要与彼此走完一生?”
没有想到的问题,桑黛和宿玄第一反应是愣住。
应衡接着道:“合籍不是热恋上头便能盲目答应的事情,是否真正了解彼此,能不能携手走一辈子,修士一生很长,中途会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你们的感情能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能!”
应衡的话刚落下,宿玄直接开口回道。
桑黛朝他看过去。
宿玄深吸口气稳住声音,在应衡面前跪下,拱手朝他行礼。
“晚辈向您保证,晚辈这一辈子都会守着她过,我绝不变心,无论未来是生是死,我都和她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一百年我都守了,千千万万年我也可以继续守着她。”
应衡怔然:“孩子,你……”
“晚辈想向您提亲,求娶您的弟子桑黛,聘礼是整个妖界,晚辈可以立下生死契约,此生绝对不会背叛她,与她同生共死白头到老。”
宿玄朝应衡重重叩首,额头与青砖相碰。
桑黛茫然看他,宿玄从未向人下过跪。
小狐狸态度严肃,收起了平时的不着调,银发披散下来。
“仙君,请您允我们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