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 嗯?”
宿玄的尾音像是敲在心尖尖上,桑黛敏锐觉察到不对劲。
她的胳膊肘抵在宿玄的胸膛处,结结巴巴道:“我、我哪有什么事瞒着你啊,我没有啊, 就是没有啊, 我没有骗你。”
宿玄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小剑修已经升级为初代小骗子, 但小骗子行骗的技术实在不行,轻易就能看出来她在骗他。
“哦?是吗?”宿玄凑上前, 咬住剑修的耳根轻碾:“你没有骗我吗?”
桑黛的力道一卸,连带着腰身都软了。
“没、没有骗你。”
桑黛的鼻尖抵在宿玄的脖颈处, 剑修下意识求软,鼻尖蹭了蹭小狐狸的侧颈。
宿玄心里欢喜极了, 他家剑修真是哪里都是个宝, 说话也可爱, 一举一动都可爱。
“你就是在骗我。”
“我没有。”桑黛不会说谎, 根本不敢看宿玄的眼睛, 只能缩在他的怀里, “我、我、我从不说谎的。”
宿玄亲了亲她的侧脸,压低声音说道:“没有骗我的话,敢不敢跟我对视?”
桑黛:“……”
那自然是不敢的。
跟他对视听到他心里那些话,桑黛指定忍不住要再次露馅。
她死死扒着宿玄的肩膀, 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脖颈处, 任凭宿玄怎么扒她就是死活不出来。
宿玄越发确定她有事情在瞒着他。
小狐狸眼睛一眯,又开始打坏主意了。
桑黛跟个乌龟一样窝囊缩着, 趴在他的怀里不说话, 宿玄不敢对她下重手,只能想别的办法。
小狐狸扣着她腰身的手开始不老实, 上移至脊背之上,掌心隔着外衫贴在她的肩胛骨两侧,薄唇衔住剑修脖颈的软肉轻咬,探出舌.尖轻轻舔舐。
桑黛轻哼一声,宿玄趁这时候果断把人扒了出来。
剑修的眼睛红透,隐隐有水光浮现,像是被欺负惨了一样,宿玄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他明明还没开始欺负她呢。
宿玄吻住她的唇,沿着唇瓣轻咬了下,哑着声音哄她:“宝贝,张嘴。”
桑黛想躲,但是欲念上来后的小狐狸明显强势了许多,把人往怀里按了按,在她的腰间捏了把,剑修就自觉张开嘴了。
宿玄顺势挤进去,在她的唇齿间横扫掠夺。
桑黛跟他接吻的时候会下意识闭眼,不敢看宿玄的眼睛,但是小狐狸扣着她的后脑勺。
他边咬剑修的下唇,在空隙间含糊说道:“不要闭眼,看着我黛黛。”
桑黛晕乎的时候往往最听话,抬起颤颤巍巍的长睫与他对视。
他的眼睛一直都很好看,妖族的眸色都不一样,九尾狐族是像玛瑙一般的琉璃色,瞳仁半兽化,会有淡淡的流光,这双眼看着她的时候会说很好听但又不敢听下去的情话。
比如现在的桑黛一边被他压着亲,他一边在心底说着旁的话。
【好香……】
【好软,亲到黛黛了。】
【我的黛黛,哪里都软软香香的,想亲爆她。】
桑黛的脸越来越红。
宿玄捧着她的脸去吻她,眼也不眨与她对视。
【黛黛,我在亲你,很软,很香……解开衣服亲好不好?】
桑黛顿时收回手捂住自己的衣带。
宿玄眸色一暗,边亲边把人抱起往榻上放,他弯下身子附上她,撬开桑黛的齿关继续与她亲吻。
【想解开衣服,隔着小衣亲亲那里。】
桑黛的神智都被吓清醒了,别开头挣开宿玄,后退着拉过一旁的薄被紧紧盖着自己。
小狐狸喘着气,抓着她的脚踝把人拖过来,顺势挤进她的腿间,故意与她对视。
“宝贝黛黛,我就亲亲嘴。”
【那自然是骗你的,我哪里都要亲。】
桑黛全都听到了,死死捂着薄被不让他扒开:“宿玄,我不要!”
宿玄勾起唇,吻住她的唇瓣轻咬,琉璃眼眸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黛黛好香,黛黛好软……宝贝黛黛……】
【喜欢死了,耳朵好红,脖子也好软,那里更是……撒撒娇就可以解开了吧,就亲亲……】
躺在身下的小剑修忽然紧紧捂住胸口的衣襟。
宿玄在这时候放开她,指腹揩去她唇角和下颌的光泽,情绪切换很快,瞬间从方才的狂徒变成了正常的小狐狸,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他没看错,桑黛方才第一反应是捂住胸前的衣服。
“黛黛,你在瞒着我什么?”
故意诈了诈她,她的反应确实很奇怪,宿玄很聪明,轻易就能想到之前她那些奇怪反应都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明明没说话,桑黛却情绪激动,她脸红的样子像极了害羞。
害羞什么?
桑黛喘着气,对上宿玄的眼睛,一颗心狂跳不止,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所有秘密都被他看穿了,她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毫无伪装。
“我……我没有事情,没有事情瞒着你啊……”
宿玄眉梢微扬,没有事情瞒着他的话,为何方才他心里想着要解她的衣服,她便当真捂住衣服了。
“我、我、我真的没有,我没有事情瞒着你。”
桑黛真的一点都不会说谎,只要说谎话便磕磕绊绊。
宿玄把她抱起来放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脊背:“喘会儿气再说话,别呛着自己。”
她至今也不会接吻,而宿玄往往亲着亲着就越来越凶,桑黛越发紧张的时候甚至会忘了呼吸。
她乖乖趴在他的肩头呼吸,微凉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处,像把小刷子一样扫着他。
小狐狸拍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侧着脑袋去看埋在肩头闭目养神的桑黛。
他一直觉得最近的经历像是在做梦,桑黛过去对他那般冷漠,似乎宿玄死在她眼前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他将她从战场上抱回来后,宿玄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桑黛,他思考了好几晚。
她来了身边,那他该如何对待她?
是直接告诉她自己喜欢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待她?
他最终得出结论,他不能说出喜欢。
桑黛厌恶他,觉得他满嘴谎话,这种时候她只会觉得他在折辱她,因此宿玄压抑着自己的喜欢,一如既往那么跟她说话,觉得醒来后会见到一个对他一如既往冷漠的桑黛。
可并不是这样。
他见到的是一个温和的桑黛,她从最初的温和,到后来的包容,以及现在的宠溺,这些过渡是他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如今短短四个月。
过去一百年都没做成的事情,四个月便圆了梦。
太奇怪了,也太顺利了,桑黛对他的信任来的太快。
宿玄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
这世间总有超乎他认知的事情存在,就好像那黑衣人不是四界之人,就好像桑黛无形中改变了天道为她定下的天命,或许……
他这个宝贝心肝还有些更宝贝的地方。
小狐狸抬起桑黛的下颌,俯身又吻了上去。
桑黛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舌.尖都被他吮到发麻,呼吸紊乱只能靠他为她顺气。
迷茫间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黛黛,睁开眼。”
桑黛微微抬眼,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他又压了上来。
他们在做着亲密的事情,两双眼睛对视。
桑黛的识海中传来沙哑的声音。
【喜欢吗?】
她这时候最晕乎,以为是宿玄在说话,在接吻的间隙呜咽了声。
“……嗯。”
【喜欢跟我接吻?】
“……嗯。”
【舒服吗,宝贝?】
“……嗯。”
宿玄弯唇轻笑,翻身把人压在锦被上继续亲。
他刚刚没有说话。
可她回应了。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或许有了答案。
檀淮一直到吃完饭都没瞧见桑黛和宿玄下来。
他微微蹙眉,桑黛明明说上去喊宿玄下来吃饭,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一点动静?
不会是柳离雪那边又出事了抽不开身吧?
檀淮这般一想,瞬间便急了起来,拿过自己搁置在桌上的佛珠便朝楼上赶去。
刚越过桑黛和宿玄的房间,正要朝旁边柳离雪住的屋子赶去,身后紧闭的房门打开。
檀淮下意识停下来回身看去,便瞧见一身黑色华服的宿玄走了出来。
“妖王?”
宿玄的唇瓣有些红肿,唇角有些破损,侧脸还有些红痕没有消去,但不明显,跟睡着了压出来的一般。
檀淮是个佛修,完全没往那方面想,指了指宿玄的脸和唇:“你这是……”
宿玄淡然回道:“哦,小野猫咬了一口,还呼了一爪。”
檀淮:“……啊?”
宿玄看了眼隔壁柳离雪的房间,“他应当睡了,我们下午再办正事吧,上午先休息。”
檀淮:“可是柳公子不是饿了?”
“本尊给他传过膳了,他已经吃完睡下了。”
“那桑姑娘上来后……”
“她有些累,先睡着了。”
檀淮:“哦,好吧,那贫僧便回自己的屋子先休息了,正午过后再来。”
宿玄轻轻颔首:“嗯。”
他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只留檀淮面对大门一脸惊愕。
宿玄进去后就瞧见床帐后窝囊趴着的人,他单膝跪在榻边,把她从被子里面扒出来。
桑黛一眼就瞧见他侧边脸颊的红肿,连带着唇角都磕破了些。
她有些愧疚,伸手去摸他的脸:“疼不疼啊,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没反应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小狐狸抓住她的手吻了吻,闷声回应:“疼。”
桑黛越发愧疚,坐起身要替他疗伤:“我帮你消下去好不好?”
宿玄顺着她的力道把人抱在怀里坐着,轻啄她的侧脸,“你亲亲它就好了。”
“宿玄,我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也是正经事。”
桑黛趴在他的怀里,“那你疼着吧,我不管了。”
他方才不要脸不要皮,心里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桑黛哪里听得了这些,情急之下一个巴掌呼了上去,还咬了他一口。
宿玄贴着她的侧脸轻蹭。
“黛黛。”
桑黛没有回应,一回他就会越来劲,他又该在心里说那些话了。
宿玄的下颌蹭蹭她的头发,“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你注定得是我的夫人。”
桑黛嘟囔:“我还没答应呢。”
宿玄弯唇笑了起来,她一看就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他说的天生一对可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她也不用答应,反正也跑不了。
从把桑黛带回妖界的时候,他就没想过放她离开,但桑黛主动接纳了他留在她身边。
小狐狸正在一点点叼着自家媳妇往洞府走,迈进洞府大门,她就彻底走不了了。
“黛黛,再亲亲好不好?”
桑黛:“?”
小狐狸吻住她的脖颈,沿着耳根往下亲,一路蜿蜒到锁骨的位置。
桑黛又晕晕乎乎被亲了个遍。
许久后的桑黛捂住嘴,一脚踹上了小狐狸的心口。
狐狸精装模作样捂住心口:“疼,疼死了。”
桑黛拉过被子蒙住头:“那你就疼死吧,你的发情期自己过。”
真无情。
宿玄勾唇轻笑,把人连被子抱进怀里,“不生气了黛黛,我下次收敛点。”
桑黛不说话,俨然要冷战到底。
小狐狸压着声音抱着她来回说好话,一副格外会哄人的模样。
担心桑黛把自己憋出汗,宿玄还是用了些力道把她扒出来,果然看见桑黛红成晚霞的脸颊和额上的汗。
他伸手轻轻擦去,笑意依旧疏朗,浅眸中闪烁着浓重的情意。
桑黛与他对视之时,她完全生不起一点拒绝的心意,根本见不得他委屈,也见不得宿玄伤心。
其实他的心声说得对,他但凡撒撒娇,桑黛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他。
小狐狸亲亲她的下唇,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的眼睛看。
他也不说话,心声也很安静,桑黛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她小声问:“你……你在看什么啊?”
宿玄触碰上她的眼尾轻轻摩挲,笑道:“看黛黛的眼睛。”
“……啊?”
“看这双眼睛,是不是有些不一样。”
桑黛无端紧张起来,觉得有些事情好像不受控制了,她不会以为他只是在说普通的情话。
“有……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一直都长这样。”
桑黛急忙别过头不敢看宿玄,窝囊缩在他的怀里。
不会的,这种荒谬的事情他不可能发现的,即使是桑黛自己,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每每静下心去思考原因之时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很神奇,也很诡异。
宿玄轻声问:“黛黛,你真的没有瞒我的事情吧?”
桑黛浑身的汗毛都要炸了。
“……没有啊。”
宿玄道:“说谎的人是小狗。”
桑黛:“……说谎的人是小狗。”
宿玄沉默了许久,桑黛能听到自己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久到她快要躺不住,长睫快速扑闪,大脑从未运转这般快过,想尽办法想要圆过去之时,沉默的狐狸终于开了口。
“没关系,我们黛黛最诚实了,绝对不会说谎的,我最最最相信黛黛了。”
桑黛:“……”
她心有不安。
她良心愧疚。
他能不能别相信她啊!
小狐狸脱下外衫和鞋子,桑黛的鞋方才也被他脱掉,他躺上去将桑黛抱进怀里。
“黛黛,陪我睡会儿吧。”
桑黛从他的胸口前抬起头:“我们不去办正事吗?既然查到了乌寒疏,总得去找他问问吧?”
宿玄闭上眼搂住桑黛,“睡醒再去,乌寒疏昨夜醉酒,想必今日也不会起来太早,我昨晚上没睡好。”
桑黛知晓他昨晚睡的少。
她不再说话,安静让他抱着,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
宿玄的身上总有一种魔力,桑黛只要靠近便会觉得安心,放松戒备后困意排山倒海一般,以往明明入睡很难,如今有他在身边便也快上很多。
宿玄还很会哄人安睡,他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像哄孩子一般,桑黛闻到他身上的草木香便觉得心安,明明困的是宿玄,她反而比宿玄要更早入睡。
怀里的心肝睡着了,一直闭着眼的小狐狸睁开眼。
桑黛睡着的时候很乖,一手抱着他的腰身,一手微蜷抵在下颌处,小脸埋进他的怀里,是格外依赖信任的模样。
几月前的宿玄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他轻轻触碰桑黛的长睫,自从来到妖界后,桑黛好像经常跟他对视,他总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各种各样的情绪。
为何她对他的信任会来得这般快?
他的宝贝剑修在那次大战醒来后变了很多,不仅可以看到天命,似乎还多了别的东西。
她好像可以知道他最真实的想法,他从未说出来的想法。
如今没有完全确定,但也大差不差了,他需要进一步确凿的证据,不能打草惊蛇,搞清楚这件事到底还有什么规律,完全确认之后,她就必须得摊牌了。
宿玄不是接受能力差的人,如檀淮所说那样,世间辽阔,他们只是一粒蜉蝣,桑黛身上有很多特殊之处,那么再特殊一些也无所谓。
小狐狸亲了亲她的鼻尖,桑黛皱了皱鼻头,微微动了动往他的怀里缩。
乖死了。
宿玄闷声笑着,将桑黛抱进怀里。
***
当日光彻底笼罩了玲珑坞,最后一丝黑暗也被撕破取代。
吃饱喝足的藤蔓扭着身躯来蹭负手而立的青年。
他垂首看了眼藤蔓,拍了拍它坚硬的脑袋。
“你吃饱了,我还没买到糖呢,现在还不能回去。”
藤蔓扭动身躯,枝叶乱晃,蔓身上又多开了好几朵花,只剩下几个花骨朵。
“你说……你想吃了施窈?”
藤蔓激动点头。
那个女人便连血肉都有四苦,它特别喜欢!
黑衣人挑眉:“不行哦,那只灵鹤会烧了你的。”
藤蔓蔫蔫垂下头,有气无力缠在他的腿上。
他踢了踢腿想要甩开它,“别难过嘛,给你糖吃不吃。”
藤蔓转身隐入地面,它一根藤吃什么糖啊!
这人还灌过它喝酒,害的它醉了几天!
糖铺在这时候开了门,里面刚起床的掌柜对上一张凶恶的面具,吓得惊叫一声。
“你,你谁啊!”
青年弯唇轻笑:“在下来买糖,要甘蔗糖哦,两颗灵石的量就够了。”
那掌柜拍拍胸脯,小声说:“可能需要等会儿,我们刚营业。”
“好哦。”
掌柜回身去忙,觉得这男子真是奇怪,身量生得不错,看轮廓五官应当也算端正,可却戴着个格外吓人的面具,明明是个成年男子,说话间也像是个孩子般幼稚纯粹。
他抬眸看了眼店门,瞧见那青年还负手站在那里,正打量着他这殿中熬糖的东西,似乎格外好奇的模样。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掌柜没敢多看,低下头招呼学徒忙活熬糖,甜腻很快从后厨飘了过来。
当街上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终于买到了心心念念的糖。
拎着一袋子糖边吃边往回走,一路上来看向他的人不少,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装扮有什么奇怪的,笑眯眯颇为好脾气地朝每一个人微笑。
走到无人之处,他将装着糖的油纸收进乾坤袋中,虚空中出现一道裂缝,而他踏入裂缝之中,转眼间出现在距玲珑坞百里之外的地方。
昨晚下了雨,泥土还湿润着,洞穴隐匿在山间。
游隼驻守在洞穴外的树枝上,瞧见他回来后又开始冷言冷语。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拦不住他了。”
黑衣青年挑眉:“应衡醒了?”
“早就醒了。”
他点点头,朝洞穴里走去。
这处洞穴很深,越往里走越阴森,但他感受不到温度,因此也就觉得无所谓。
一直走到最深处,刚进去一根树杈便抵上了脖颈。
树杈的肩头被削平,正好抵在他的喉口,往前一寸便能刺穿普通修士的命脉,但他不一样。
“你是谁?”
声音很清淡,没有一丝波澜。
黑衣青年嘀咕道:“我说了你又听不见。”
果然,应衡毫无反应。
身上依旧是那身素气的白衣,乌发用发带潦草扎起,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一百多年前,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醒来后便换了个世界一般。
眼前一片黑暗,他听不到也看不到,甚至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五感尽失,灵根也没了,连灵力都使不出来,方才那一套剑招还是凭着肌肉记忆。
“你……你说话了吗?”
应衡可以感受到这根树枝抵着那人的脖颈,但他如今听不见,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回应了没。
黑衣青年懒散别开眼,身形消失在原地,转瞬出现在另一处。
应衡回眸,眸光空洞。
“你到底是谁?”
黑衣青年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甘蔗糖咬碎一颗嚼吧嚼吧。
他淡声道:“你根本听不见,浪费我的时间。”
应衡这人脾气好,没得到回应后沉默一瞬,用刚醒来还不算太清醒的脑子仔细思考,最终在一片寂静中得出结论,这人似乎没有要害他的心,但好像也不太想救他。
这里很冷,冷到应衡如今的凡人之躯根本受不住。
他收回树枝,微微颔首道:“抱歉,我……我不记得许多事情,我是不是出事了,你救得我?”
对面没有回应。
应衡接着说:“我的耳力如今不行,但识海还可以听到声音,你可以传音给我。”
黑衣青年看着他,咽下嚼碎的糖,冷嗤一声,用灵力为应衡传音。
“是我救的。”
应衡的识海中传来一道声音,冷冷淡淡没有情绪。
但他没有听到杀意。
“你……为何要救我?”
“一人委托。”
“……谁?”
“不想说。”
他不愿意说,应衡也不勉强
应衡摸索着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坐的笔直又淡定,又问:“道友,我……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我说不可以你就不麻烦了?”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我身上若还有值钱的东西,你可以都拿走。”
这次应衡听到了一声冷笑,冰冷没有感情。
他有些不解,看来这人真的很不想救他,兴许是觉得麻烦,那又为何要救他,到底是谁委托的这人?
可识海中再次传来回应:“你先说。”
应衡反应过来,这是他答应了。
他笑了下,温声道:“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找谁?”
“我徒弟,桑黛。”
黑衣青年顿了一瞬,沉默许久,随后掏出颗糖嚼碎,含含糊糊说话:“找她干吗?”
应衡道:“我要回去为她过十岁生辰。”
“……”
“道友?你还在吗?”
“十岁生辰?”
“对。”
应衡睡了太久,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模模糊糊记得自家弟子似乎要过生辰了。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变成这样,他自己也不知晓。
应衡微微拧眉,听到识海中一声冷笑。
“睡了一百多年,你不会真睡傻了吧?我别真救了个傻子啊,我自己的事情还没办成呢,你别让我白忙活一场了。”
什么意思?
应衡有些听不懂,一百多年是什么意思?
他说不出话,脑海里一些破碎的记忆画面闪过,钻心的疼。
应衡捂住头咬牙忍住疼痛,无措看着识海中一闪而过的块块记忆碎片。
他看到破碎的残肢断臂,听到绝望的尖叫,瓢泼大雨之中,一人站立在雨中宛如恶鬼,浑身都是血水。
地上有人扒着他的白衣,破碎的声音喊道:“应衡仙君……救命……”
画面又一转,他又看到一张稚嫩的小脸,跪在雨中求着他。
她喊着:“师父,不要走,不要丢下黛黛!”
应衡想要去扶起她,他不理解,他怎么可能丢下桑黛,她为何要跪着?
可他看到的画面中,他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重伤的桑黛躺在雨中痛哭。
雨水砸在她身上,他一直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徒弟浑身是伤,嚎哭出声爬着要来追他。
再然后……
再然后,是上千人将他包围起来。
“叛徒应衡,摧毁归墟灵脉,残杀苍梧道观,作孽多端,仙盟已下追杀令!”
“杀了应衡,他必须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叛徒!”
然后……
记忆戛然而止。
应衡的神情茫然,空洞的眼睛无光,听不到看不到,没有味觉嗅觉,也没有触感。
很多记忆都想不起来,他像是浑浑噩噩过了许久一般。
可只有一张脸在他的记忆中格外清楚。
桑黛立剑心那天,他将知雨剑穗挂上剑柄,小姑娘握着知雨剑朝他拱手行礼。
“师父,弟子定当刻苦修炼,护四方平安。”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为师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黛黛,你会成为四界最强大的剑修。”
可为何,他会将重伤的她丢在大雨之中,桑黛还那么小,还没长大成人,他怎么可能在这时候丢下她?
她拖着浑身的伤跌倒在地,在雨中爬着也要追他,哭着求他不要走,他怎么就走了呢?
应衡茫然站起身。
“黛黛……黛黛……”
他得去找她,向他的弟子道歉。
是他这个师父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