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球影山发球。

影山的发球直奔自由人的位置而去，渡接下了这力气大得吓人的一球，但球的力道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削弱，直愣愣的冲向了离网极近的位置。

花卷移动到球的正下方起跳准备二传，而后排的国见也迅速上前准备进攻。

这一球速度极快，乌野的前排三人之间都来不及进行沟通，大地和日向就已经先朝着国见的方向拦网而去了。

但谷川没有动。

不知道是头顶的照灯太闪，照得花卷的眼眸闪烁，还是花卷没有掩饰好自己的微表情，总之谷川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花卷的不对劲，顺着花卷眼底目光朝向的方向，他看了过去。

目光的尽头，正是位于国见身侧更远处的及川。

几乎已经是形成习惯的，谷川朝后大声提醒道：“西谷，及川！”

后排的西谷因为前排的视线遮挡并不能很好的进行观察，但他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谷川的判断还从未出过错。

西谷果断的微撤一步朝向及川，将注意力从花卷手上分离，只用余光确认着这边的情况。

而听到谷川提示的其他人也将关注点分出了些在及川的位置上。

就在这时，在花卷传出球的前一秒，谷川的瞳孔一缩。

不对，不是及川！自己判断失误了！他猛然回头，重新看向面前的花卷。

空中的花卷已经碰到排球了，他双手轻轻下沉，随后往上一托，球顺着手腕的力量传向了一个方向

——及川的确是在那个方向，不过球明显没有顺势划出那么远，直接在国见面前落下了。

可国见的方向根本就无人看守！

都是因为他的提示。

眼看着所有人都会被自己的失误连累，谷川不甘的咬紧了唇瓣，在花卷脱手的同时，他拼命跃起试图将球拦下。

或许正是因为过于急切，谷川到达顶点的速度比更高的国见还要快上一点，最后，已经在下落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国见将球冷静的击出。

虽然刚刚因为谷川的错误提示，西谷分神了一瞬，但队内守护神极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他上前跨出一大步接起了球

——西谷击起球时用了十足十的力，球高高的飞至空中，给了所有因为“走神”失误而情绪紧绷的队友们，一个调解自己呼吸节奏的时间。

影山得以从容的二传，前排的日向深呼吸两口，他将手高高的举过头顶，“我来！”

话音刚落，影山已经将球传到跃起的日向面前了，日向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果断利落的速攻，球落在了青城的场地上。

哨声响起，乌野得分。

“好球！”

“西谷啊啊啊！”

日向朝着西谷兴奋的说：“刚刚那个一传选择了用大力，给大家留出喘息的空间真的是太厉害了！”

西谷哈哈一笑，“下次我教翔阳！”

“好！”

大家欢乐的说着，每个人心中都是浓浓的对刚刚失误后重新取得胜利的喜悦，夹杂在他们中间的谷川脸上也是笑着的，不过笑意却不达眼底。

旭的心思很是细腻，他走到谷川身边轻声说道，“怎么了吗？”

西谷也注意到了这边，他冒出头来，“刚刚那球大家都被晃得晕晕乎乎的，无论是谁都会搞错的啦！”

大地点头：“而且也的确是我们太依赖谷川你的提示了…”

“嘶…在大地你说出来之前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啊！”

谷川摇摇头说自己没事，但在状似无异的表面下，他垂在腿侧的双手默默的握紧了。

谷川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所以就算他再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也不会掐出血来。

他用了死力。

场上比赛继续。

大地一传，影山二传给旭，离网较远的高球是是旭最擅长的，单手下压球轰然而出。

面对这样的攻击青城还是能柔韧以对，及川重心前倾，接下后身体向前却并没有倒下，眼睛依旧牢牢的盯着球。

“这样就牵制住二传了！攻击会变得单调！”

“不，青城也会自由人二传。”

“啊，对，青城的自由人国中的时候是二传来着。”

果然，后排的渡依旧迅速转移到了三米线附近，二传动作标准。球从正中间的渡手上离手，而后高飞向了——

乌野众人连方向都没有看清楚，球就已经从渡的身后急速飞出了，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好球！”

“自由人二传加后排进攻，配合配合得好丝滑！”

“这不就是和之前乌野一样的模式吗，可以啊，用一模一样的。”

大地拍手，将还有些呆滞的队友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没事没事，下一球！”

西谷也站了站直，叉着腰说：“下一次我一定接到！”

“不愧是西谷，下一球我们一定拿分！”

“按往常一样来就好！”

青城轮转，自由人下场，金田一发球。

金田一发球虽然力道不大，但在球路控制上相当有一手，球精准的飞向了影山从后排上前的位置上，借此牵制住二传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场边的田中一握拳，这是之前IH的时候青城喜欢用的那一招！不过…

他想：对于乌野来说，这可不管用啦。

西谷一传，影山二传给谷川，难得得到进攻机会的谷川将球轻拍而出，可惜球被及川一挡，角度骤然从难以捉摸的飘球变成了从高处缓落而下的机会球。

“小岩！”

幼驯染的默契让岩泉在及川出声之前就已经到位了，他精准的将球连起，直接给了——

前排的及川扬起一个张狂的笑容，锁定排球位置毫不掩饰自己意图的发出暴击，瞄准谷川而去！

谷川向后撤出一步，但重心没有调整好，球接飞了。

他抬头，正好对上及川的笑容。

第二球，金田一发球过网，瞄准的依旧是二传上前的位置，但这一次与上一球不同，在西谷接一传之前，影山没能流畅的上前，他眼前的路径被挡住了。

将球接起后西谷急切的提醒道，“幸南！挡路了！”

刚刚还有些分神的谷川立刻反应过来，此时影山因为他的遮挡还没能上前，但球已经来到进攻线附近了，他只得自己充当二传的角色，将球托给了边上的日向。

虽然球打出去了，但在此之前谷川和日向并没有过练习，仓促之下球只是直愣愣的过了网。

“机会球——”渡双臂一张，做出一个手势后将球稳稳接下，花卷二传。

无数的细节和信息刹那间在谷川眼前闪过，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琐碎的数据是如何组合的，但谷川觉得自己就是知道花卷会传给谁了。

下意识的，谷川想想往常一样开口提醒队友，但第一个音还没有出来，就又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就谷川犹豫放弃的功夫，花卷已经将球托手而出了，球飞至岩泉面前，随即，又是一球是技术精湛到令人咋舌的斜线球，直逼旭的面门而去。

这球实在是突然，等旭想后退一步调整姿势时，时机已然晚了，他的手臂只是勉强碰到了被恐怖力度裹挟着的排球，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前，飞出了场外。

此时最先反应过来的依旧是谷川，他迅速的朝场外跑去，但因为有点距离，最后拼尽了全力也没能将球拦下，球落在了地上弹开。

在谷川的视线里，球越弹越慢，最后再次静静的定在了地上。

这边因为失球而一片死寂，而就在网的对面，正不断的传来着欢呼声。

“好球！”

“漂亮！”

“连得三分——！”

“接起机会球之后进攻瞬间就组织完毕了，相当利落啊。”

“不愧是青城主将。”

原本乌野领先两分的局势瞬间反转，还被青城反超了一分，即使明知这不过是比赛途中必有的变动，但还是给大家带来了一些消沉感，隔了半晌才队伍里才响起讨论声。

“明明是二传之外的人托球，但就是能打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流畅感来，不得不服啊。”

“刚刚那球我还以为绝对会给及川呢！”

大地响亮的拍拍手，“好啦好啦！没有时间垂头丧气的了，这种时候必须把比分拉回来才行，第一局可还没结束呢！”

第一个配合着大地，打破沉默的正是日向，“喔喔！接下来全都要抢回来！”

看着阳光四射的橘子头，大家觉得自己都变明亮些了，“就是就是，不就是拉到起跑线嘛～没事！”

“我们还是被超了一分的。”

“这种时候就不要拘泥于这种细节！”

场边的泷之上长呼一口气，“还好大家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小菜鸟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能稳住心态呢。”

“这才是强校风范啊。”

“不过…”程立疑惑的扣了扣自己的红毛，问，“感觉这个几球和之前也没什么差别啊，怎么突然就开始连着丢分了？”

岛田扶了扶眼镜，“青城也是实力相当出众的强校，一开始面对进化后的新生·乌野可能会有一些措手不及，但只要加以适应之后就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

“你到底是为哪边应援的啊。”

“我说的是客观事实好不好！”岛田据理力争，然后说，“嘛～反正我们只要拭目以待就好啦！我们边可是全面升级加有谷川加持的全新乌野，肯定没有问题的！”

“不过…”看着场上的情况李知眯了眯眼睛，“13号是谷川幸南吧，怎么从那次失误之后他好像就一直没说话了？”

仁花一愣，努力回想一番好像的确是这样，不过她还是回答，“谷川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可能只是声音太小了我们没有听见？”

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想着，李知收回了关注的视线。

*

场上目前第一局比分20:21，青城领先。

已经是金田一发的第三个球了，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和前两球一样瞄准二传上前的位置，而是试图发出一记强力跳发，只可惜因为用力过猛，难以掌控角度，球狠狠的撞到了网上。

“事故”位置较低，来势汹汹的球几乎是擦着国见的头侧过去的，他直接被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默默的回头看向罪魁祸首·金田一。

金田一脸上直接出来几个大大的惊恐感叹号，忙道歉，“抱歉！”

“差点就砸到脸上了！”

“要是第一个计划外事件是这个，金田一你可就是罪人啦！”

“哈哈哈！”

青城的气氛一片松快，所有人笑成一团，丝毫没有把刚刚那一球失误放在心上，依旧激情十足的准备着下一球。

而由此，网对面的乌野也终于拿下一分——虽然打破对方的连续得分完全是靠等对方失误。

站位轮转，由谷川发球。

观众席上，坐在乌野应援席中排的女生眼前一亮，她颇为兴奋的说，“太幸运了！在这种时候是谷川学长发球！”

她身边的朋友也笑得更灿烂了一些，“幸好幸好，这下肯定能得分啦！”

“来个发球得分！”

“说不定能直接连续得分拿下第一局——！”

“喂喂，无论如何那还是太夸张了。”

场上，谷川走向发球线时特意放慢了步伐，他已经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的不妙，所以在拿到球之前调整一番。

他闭了闭眼，深深的呼了两口气，调匀了自己的呼吸后，才缓缓的走到底线处，转身看向前方。

不要急，先冷静下来，先好好观察一下对面的布防情况，再像往常一样选择自己下意识认为的那个就好，那个就是最合适最正确的方案...

欸？

谷川茫然的眨了眨眼，他突然发现自己脑海里，此时应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无数信息突然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几乎是谷川开始排球训练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讯息，有的只有...

“轰——！”

明明在发球前夕，场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裁判的吹哨声，但谷川就是听到了巨大到刺耳的轰鸣声。

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所踩的地面早已不是光滑平整的木质地板，脚下满是泥泞的深厚植被，崎岖而粗犷的巨大树蔓横亘，耳边能够听到的唯有被冷风挂起狂响的树叶。

黑压压的树冠荫蔽而上，就连光线都在半途中被掐断，抬头望去，只能感受到压抑的黑暗。

动作看不见、声音听不见，对面的所有选手全部隐身其中。

明明他们可能做出任何举动，但谷川就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谷川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整个人不受控的往下跌落，他甚至认为自己站着的位置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向下洞穴

——否则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失重感呢？

几乎是在意识恍惚的瞬间，谷川突然听到了一句模糊的声音。

“谷川发个好球！”

“谷川加油！”

意识回笼，场景全部恢复正常，谷川环视一圈。

时间不过才过去了数秒，裁判还没有吹哨，似乎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晃神间看到的幻影而已。

他现在在的位置依旧是体育馆，面前青城的选手们警惕的看着他，及川的唇边依旧挂着微笑。

与此同时，数量庞大到恐怖的信息瞬间涌入到谷川面前，即使对方只是单纯的站在原地，但谷川就是忍不住的去推演他接下来会采取的各种行动。

球从场边弹过来，谷川接下，冰凉而瓷实的排球质感压在手心里，他的手指又不自觉的摸了摸排球粗糙的纹理。

冷静下来，自己之前不才和日向说过要冷静吗，淡定...

谷川再次深呼吸，他松开了排球，轻拍几下试了一下高度，最后又在手中转了两圈，这才将球定在手间，看向了对面。

场边，缘下看着谷川这一系列琐碎的动作突然觉得不太妙，他喃喃的说：“这一球…”

哨声响起，隔了数秒谷川才抛球起跳，球的高度适宜，到达最高点后他挥出的手与球体相接，球如惯常时一样，轻飘飘的滑出，然后——

谷川的瞳孔猛然一颤，视线中央，球颤颤巍巍的撞在了球网的上端，重力无情的将球死死的扯了下来。

“咚。”的一声响起，却并不是球跃过网之后落地的得分，而是砸在了自己这方的场地上。

没有过网。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