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宫侑双手握着栏杆，整个人向后倒了倒，借由拉动的力量伸了一个懒腰，“虽然感觉很短，但还是很长啊。”
“这是什么烂梗！”阿兰立刻大手一挥，立刻吐槽到。
而边上的宫治——反正已经有阿兰这个吐槽役在了，他直接将之前临时吐槽役的重任完全交给了阿兰。
在选择无视后，宫治连看都没有看宫侑一下，直接开始了其他话题，看着场内欢庆的乌野众人他说，“下一场比赛的对象决定了。”
阿兰点点头，“乌野，对这个学校之前我还真不太了解，但现在粗略看一下感觉实力还不错。看来之后的比赛会很有意思了，而且还有谷川幸南在。”
他脸上明明是相当温厚的微笑，但配上这样的台词，一下子阿兰的形象好像有些歪。
不过他边上明显都是些更歪的家伙，所以压根就没有觉得阿兰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宫侑还觉得有些不够。
“乌野实力比现在他们展示出来的可还要更厉害哦，谷川可还没怎么进攻呢，他现在的进攻水平...”
宫侑比出一个大拇指，“我想给他托球。”
听宫侑这么说，其他几人都露出了个惊讶的表情，能被宫侑如此夸赞，这还真是少见。
阿兰：“这么厉害吗...在我印象里谷川还是只会一传的类型啊。”
角名：“可是从我们过来看开始比赛也有小半局了，他也一直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难不成是在藏拙？”
宫治一摊手，“不过就对面的水平，乌野现有的战力也的确是足够应对了。”
宫侑：“那谁知道小谷川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就比如最后一球我还以为小影山肯定会给谷川扣呢，最后却给了三年级的王牌。”
“这不是二传的决定吗，和谷川有什么关系。”
“啧啧啧，不是不是。”宫侑竖出一根手指摆在了自己面前，左右晃了几下，“有关系的哦，你们猜是为什么。”
面对宫侑的故弄玄虚，宫治角名阿兰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问，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果然，不到十秒，宫侑就开始自己主动说了。
“哼哼，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吧。”
宫治：“并没有开口问。”
角名：“火箭队也可以算到烂梗的范围里面了吧。”
“啊啊啊！不要管这么多！反正我就是要说！”
赶在阿兰伸手阻止吐槽之前，宫侑率先一个大挥手，将所有人的嘴巴都封上，幼稚的像强迫家长听自己大发现的小孩一样。
“原本最后一球交给谷川扣应该才是最妥当的选择，即保险又能彰显实力，而且虽然影山已经在努力改正了，但他喜欢在关键时刻托球给谷川这个小陋习我还是能够看出一点影子的，但是最后影山还是托给了三年级的王牌，最后一球也是三年级全员参与，原因很简单。”
“这肯定是谷川和影山事先商量好的，和正选里其他初来没多久就闯入了全国的一年级不同，和性格欢脱大条的二年级不同，和常年在全国的谷川更不同，乌野的三年级是在没落的豪强里挣扎坚持了那么久才终于在最后时刻看到希望，来到全国的。但他们又幸运的和之前挣扎更久欠了一点运气的几届不一样，得以机会从最坏到了最好。”
随着说话，宫侑将之前的那种不正经收敛，严肃了些。
“这种混沌得不可捉摸的微妙紧绷要是没有一个契机来释放，之后肯定会出问题的——如果谷川没有转学到乌野的话，一二年级经验不足，或许在比赛中会出现一些漏洞，三年级得以迎来契机，但是有谷川的乌野面对椿原这种队伍时根本不会有力不从心的情况的，而一旦拖到之后，要是在和我们比赛的时候再爆发问题，那...”
宫侑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和之前故作高冷的样子不同，这一次他的眼底略微深沉，“所以谷川发现了这一点，选择了主动制造契机。真是快速有效的方法，知道这样更能激发队员的力量，说不定某种意义上来说，谷川其实是一个功利而无情的人啊。”
宫治眼神微动，他是知道谷川之前的各种传闻的——虽然现在想起来已经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一样的了。
再联系一下谷川在场上表现出来的状态，在场下与人相处的方式，宫治隐约有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谷川此人看上去对外礼貌，对内乖顺，但其实他才是最强势的那一个吧？
看他行为时的表现，在做这些行为的时候似乎是完全下意识的，并不是为了目的而主动的去这么做，而是本能的如此选择了吗？
真的是从各种角度上来说都相当厉害的一个家伙啊。
而且...
宫治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在了说完话半扬着脑袋等待认同和夸奖的宫侑身上。
仅仅是一次观战而已，阿侑就能看出这么多细节这么快速的分析出内在的问题，果然相当的敏锐。
难道说其实早在国青相处的那几天，阿侑就已经对此有所察觉了吗？那么他之所以会对谷川那么感兴趣也不仅仅是因为排球了...
宫治眼眸微敛，但那种感触不过是在他眼底出现了一瞬就立刻淡去。
——不对，果然主要还是因为谷川排球水平太高，这家伙兴奋了吧？而且就算是对于谷川的分析也明显是能够快速理解并且完善分析漏洞的我更聪明。
想着，宫治一抬头，冷漠的说：“猜得大错特错的了吧？傻瓜阿侑。”
自信满满的宫侑：“哈？”
阿兰也点头，“虽然我没太听懂，但是我也决定不太对，最后一球的时候二传和谷川都没有交流的吧？”
“没太听懂就不要判断啊喂！”
角名：“猜得对不对暂且不说，但完全暴露出来自己有多么心思深沉了。”
“猜的对不对明明是最重要的吧！怎么能暂且不说，而且我明明是分析出来的欸，分析！”
好不容易分析出来的一大段居然没有人信，宫侑痛苦捂脸，“不行！我要去问问老大，他肯定会赞同我的！”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宫治背对着场地站着，大拇指向后指了指，示意着场下说，“乌野那边正好散场了，你都从开始看到结束了，不去和谷川打个招呼吗？”
“对哦，阿侑你不是很中意谷川吗？”
宫侑似乎是在被提醒之后才想起还可以这样，不过在停住步伐后，他并没有想开幕式时一样直接拉上几人去下头堵人，而只是简单的回了个头。
他看着眼前的三位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底已经带上了几分兴奋，“下一场的对手不就是乌野吗？当然是要和他们场上见了。”
“哦哦哦！这找到对手的表情！发现谷川超级厉害之后提起干劲了！”
“刚刚最后一球怎么样都行，重要的还是明天的比赛。”
“大闹一场吧！”
宫侑点点头，不过在向前走去时，他又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在众人疑惑的视线中，他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
“等我打爽了狠狠将小幸南和小飞雄都打败之后，再直接问他们刚刚那最后一球到底怎么想的！”
宫治、阿兰、角名：还是在意的啊。
*
“谢谢指导！”
比赛结束，双方全体队员列队鞠躬敬礼一一握手。
时间和流程都在正常的推进着，但姬川却觉得在最后那一球落下之后，大家就都停滞住了。
姬川能感知到之前一直在支撑着全队的前辈在哭，他们甚至还或侧头或用扯起的衣角捂住了脸，极为克制的在发泄情绪。
可能是之前训练时姬川那容易受他人影响得过分的表现让学长们到这种时候还在照顾他吧。
可是第一次的，姬川感觉自己无比冷静。
他没有任何哭泣的欲望，脑海中不断闪过的，还是最后球场上的每一幕，之前自己在场上的表现，乌野选手们的实力与他们之间存在的巨大鸿沟。
明明已经是那么拼命的才从地方闯出来了的，却在第一局就遇上强大的对手，难道他们就只能是炮灰吗...？
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就遭遇冲击的姬川如此不甘心的想到，他当然知道这绝不会是什么既定的命运，只不过是人家更加努力，实力更加强大而已。
所以...
他现在好想去训练，好想把一切都扔下，直接回体育馆训练，姬川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绣有校名的发带，手越攥越紧。
然后在明年，他一定要——
“那么，大家先去吃个饭吧。”
就在姬川情绪即将达到最顶峰时，突然，耳边传来了大佐渡教练平和的声音，他一愣，抬头看去。
在这之前大佐渡教练没有说任何话，在椿原的大家列队站好之后，他的第一局话不是对失败的惋惜，不是对队员表现不佳的苛责，甚至也不是说些“这是一场很好的比赛”之类的安慰，而是直接简单的说，去吃饭吧。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似乎仅仅是这一句话，大家的麻木的思维就又恢复了常态。
所有人点头，各自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场，氛围也从之前的凝重中解脱开来，松快了不少。
姬川有些迷茫，对于教练说的话、之后的安排、乃至是其他人的反应他都有些不解。
吃饭...现在难道不应该收拾上车，马上进行赛后总结，紧锣密鼓的开始之后的准备吗。
“第一次上场比赛感觉怎么样。”
姬川抬头，是大佐渡教练走在了自己的身边，正在轻轻的笑着向他询问。
他感觉这个场面有些熟悉，不过和之前不同，这一次姬川抿了抿唇，认真而坚定的回答，“...不甘心，想要立刻去训练。”
“果然是相当不甘心的吧。”
大佐渡教练点头笑着说，“就算是平时最不认真最随意的人在失败之后也会立刻有努力向上的决心，但只要过上两三天，大家又都会将这种感觉淡忘，回归常态...所以啊...”
大佐渡教练停下脚步，侧头直直的正视着姬川，“这是你第一次上场正式比赛，现在的心情。”
他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姬川的胸膛，“牢牢的记住。”
姬川眸光闪动，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再说些什么，大佐渡教练先一步开了口，把他即将要说出的话堵了回去，“但在这之前，更重要的是吃饭！”
他笑着说，“不吃饭，可是成长不了的。”
“就是就是！在这之前必须让肌肉好好成长才行！”
姬川耳边极大的声音炸响，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丸山吸溜着鼻子，叉着腰大声的说着，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鼻音。
“这就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没错！但是你们还有很多很多场比赛，给我去好好长肌肉！”
响亮的声音瞬间把这边原本相当好的氛围全部破坏掉了，不过此时绝对不会有人再去说什么，就连月冈都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点头，“好！”
“走吧走吧！我今天要吃五碗饭！”
“太多了吧！”
全部人混在一起向外走去，而就是这时，二年级的岩室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着什么，“说起来，你们谁看到贝挂去哪了。”
“欸，他没有和你走一起吗？”
“真的欸，人呢？”
“在那边呢。”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舞子向后指了指，“去乌野那边找谷川了。”
“原来如此，终于鼓起勇气了啊...”
岩室点了点头，不过点着点着，他的动作突然一卡，不可思议的看向舞子手指的方向，“找谷川幸南？！”
“欸——？！”
*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准备去大吃一场的椿原全员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不动了。
所有人齐齐的找了人群中一个隐蔽的位置，远远的看着走到了乌野人群中的贝挂。
“贝挂不会被大魔王吃掉的吧！”
“不会吧...谷川好像只在场上吃人。”
“喂喂喂，不要挤！我看不见了！”
这边藏在人群中的窥探团体略显骚动，而另一边，谷川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了走到自己面前的贝挂身上。
“谷川君你好...那个...”
冲到其他学校里头，还是直接冲到刚刚还在场上力压了自己的谷川面前，贝挂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和不妥。
尤其是在谷川平淡目光的注视下，贝挂更是感觉自己的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咬牙，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或许您对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但一直以来我都以谷川君您为榜样，觉得您身上有太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了，我...请问能和我交换联系方式吗...”
他顿了顿，然后立刻补充道，“并不是一定，如果谷川君您感到困扰的话直接拒绝也完全没有问题，毕竟是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的上来...”
谷川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将自己的手机从随身的包里拿了出来，“当然可以，贝挂君。”
贝挂君...？
明明贝挂和谷川是同辈，但是刚刚在话里，贝挂还是不自觉的加上了大量的敬语，说了长长的一大串。
因为太过紧张，他甚至连自己压根就没自我介绍都没发现，直到此刻，听到谷川喊出自己名字他才反应过来。
“啊...好的！啊...不对，那个。”
加完好友，贝挂呆呆的说，“谷川君认识我吗。”
谷川歪了歪脑袋，似乎是觉得贝挂问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然认识，我们国中的时候有打过一次比赛吧？贝挂君的一传一直很厉害，我一直都记得，今天比赛时表现也非常突出，很棘手。”
贝挂瞳孔猛然一颤，他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水色。
原来，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相识...
“下一次，有机会的话再打一次比赛吧。”
贝挂声音有些抖，他抬起头，正视着谷川，“下一次，我一定会接起你的发球的。”
谷川点头，“期待下一次在全国再相遇。”
看着贝挂远去的背影，谷川的脑海里还全部都是贝挂最后露出的那个大大的蛋包泪花眼。
其实他感觉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值得感动的话，那果然就还是因为贝挂太不甘心，太想要再下一次的比赛上打败自己了啊。
谷川眼神低敛。
但他可是不会认输的，他想和乌野的大家们一起，拿到全国优胜。
谷川如此想着，不过等他转身重新和大家走在一起时，谷川发现，大家的脸上居然也都是一个一个的小蛋花眼。
这…这也能传染的吗…
谷川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太让人感动了！”
“谷川你这家伙，情商什么时候高得这么不像话了啊啊啊！光是听着我都有些不行了！”
“只不过是在很久以前有过一丝交际，自己一直仰望的选手居然一直记得自己，还极为认可自己的实力，啊啊啊！我要哭了！”
“你已经在冒泪花了！”
听大家说着，谷川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疑惑的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哪里正常了！”
“这种自认为正常的感觉才是暴击啊！我好感动！”
“谷川和人社交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时候成长到这种恐怖的地步的，我好感动！”
“感动的种类和数量都太多了！”
“反正就是很厉害！”
“并没有…”谷川抿了抿唇，“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选手相处才比较好。”
谷川的声音其实不大，但瞬间，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谷川。
缘下眼神微动，“谷川...”
“我好像永远都猜不到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总是误解别人，导致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
谷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眼底满满的都是苦恼，“而且，对于比自己弱...这么说也不太对，就是对于有些选手...到底要怎么相处...我不知道...所以我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会和人相处。”
一直以来谷川都将自己摆在低低的位置上，所以理所当然的也就没有在意过这一点，但是现在的他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他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又变回之前及川说的那样，出现无比高傲的姿态而不自知。
谷川是见过其他人如何处理的。
宫侑向来只向上看，对于其他人他虽然心底也有基本的尊重，但嘴边总是会带着些“球渣”“实力烂”之类的习惯词组。
谷川感觉这种词他说不太出来。
及川是典型的外热内冷，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对谁都无比热情，但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谷川无从得知。
古森木兔天性开朗，无论和谁都能轻松的相处，谷川做不到。
影山和佐久早又都是少言沉默的类型，谷川又不再想继续那种与人的疏离。
算来算去，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与他人的相处模式是能够学习的，谷川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来。
可在这之前，他凭自己内心所作的行为从来就都没有对过...想必自己现在尝试的，一定都很糟糕吧。
“我是不是，要和其他人一样，才比较好。”谷川有些丧气的说着，微微耷拉下了头。
不过只是低下了一瞬，谷川就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他的脑袋。
他抬头，正好对上菅原笑容。
“这种时候，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根本就不用想那么多的。”
菅原一边大力的揉着谷川软乎乎的头发，一边笑着说，“在这种事情上，谷川从来都不用去学习其他人，做自己就好！”
缘下也上前一步，看着谷川的眼睛，他认真的说：“毕竟，这才是谷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