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泷之上和岛田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作为极为了解乌野的排球经验者，场上现在到底是怎样个情况两人自然是很清楚的。
尽管稻荷崎的二传和攻手配合“双胞胎版本怪人速攻”时也会有失误，但情况绝对算不上太乐观。
岛田双手扶在栏杆上，向下看着站在场边的乌养，他脸侧的冷汗已经哗哗往下流了。
“系心也冷静得过分了吧，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喊个暂停比较保险吧，结果他别说暂停了，就连借着空隙和场上选手叮嘱几句都没有...真的没问题吗...”
泷之上一摊手，“毕竟场上有谷川在嘛，有他控场一般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边上，灰二手中挥舞着的荧光棒微微一停，靠近两人那侧的耳朵逐渐变大。
在夸幸南！
“也是…之前系心还说过'有时自己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谷川先说了，现在的谷川已经完全变成队内大支柱了嘛～'之类的话，搞得他有无奈又欣慰的。”
泷之上：“不过虽然他两现在看上去是同款表情，但我还是觉得，系心他心底肯定还是在大把大把的往下淌着冷汗的...”
岛田赞同点头，说话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调笑，“怎么谷川比他这个教练还要更靠谱啊喂～”
全场偷听到结束的灰二眼睛亮亮的看向场上。
下头，谷川正好再次侧身下扣，用左手轰下一球。
稻荷崎后排的防守人员虽然触到了，但只是一瞬球就立即高飞了出去，谷川再次拿下一分，正在和日向击掌欢呼着。
阿走：灰二哥很高兴呢。
观众席之上，岛田和泷之上一句又一句的说着，而看台之下，场边，两位西装笔挺的的男士也在讨论着场上的情况。
“那个10号…日向翔阳，以这个袖珍的身高能够有这样的进攻能力的确算得上惊人了，一开始我也的确有被他吓到，不过现在，在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用自己独一无二的进攻方式得分时，只会很受打击吧，果然乌野最核心的还是谷川和影山呢。”
胖胖的男人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人，说着，“尤其是谷川，在国青合宿的时候这个孩子的表现就非常出色呢，之前一直有的出色球感和漂亮防守依旧保持住了不说，双手都能用的进攻和同时具备两种发球的超广能力就超级亮眼了啊，难怪云雀田教练您那么欣赏谷川，力排众议再一次去邀请了他。”
出乎意料，云雀教练并没有直接点头，而只是笑了笑，“幸南的确非常优秀，无论是思维还是实力都极为出众，但过多的技能对于他并不一定是好事，而与之相对的，宫双子能够复制怪人速攻对于日向来也并不一定是坏事，侑的行动只能证明除开影山飞雄外还有其他人能够传出那样的托球吧？”
即便是身为国家队的工作人员，在专业上绝没有任何问题，但佐藤还是微微一愣。
后面说的日向的不一定是坏事他倒听得明白，不过看日向那种直白的性格，估计也想不到这一层的吧？而且什么叫做“双重双刀流不一定是好事？新技能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注意到佐藤脸上的疑惑，云雀田教练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只是一点我自己的自言自语罢了。”
他话音刚落，场上再次传来欢呼声，两人齐齐向场上看去，是宫侑再一次组织拦网死缠住了乌野的怪人速攻。
但是这一次，面对面前高大的三人拦网，日向瞄准拦网手指尖，直接来了一个打手出界。
云雀田教练笑眯眯的拍手，“好球。”
*
场上比赛继续，按照常理来说日向上场后乌野的攻击力本应再上一层，但是这一次有了日向助力的乌野在比分上却并没有进行太大的撼动。
只是之前那种“两支同类型队伍相遇，一切简直就像开了加速键”的感觉依旧存在。比赛节奏越来越快，眨眼间，比分就来到了21:18，稻荷崎领先。
观众席上，小情侣里的男生向后靠了靠，看着场上说：“感觉乌野的劲势有点不足了啊。”
女生：“我觉得还好啊，刚上场的那个高高的黄发男生不是挺厉害的吗？拦住了宫双子的速攻诶。”
“可是比分上一直还是稻荷崎领先啊！”
女生直接一敲男生的脑袋，“不如说现在这种情况才是正常的好不好，对手好歹也是稻荷崎欸！二号种子！不就应该狠狠的压着对手打吗？”
“痛痛痛！”男生捂住自己的脑袋痛呼，一边极为熟练的向侧边一躲，一边说：“乌野开场给人的感觉太好了就会有落差嘛~不过你之前不都还是站乌野的吗，怎么又开始帮稻荷崎说话了不搭理乌野了，难道就是因为你喜欢的那个13号没啥活跃表现了吗，也太...”
男生略显欠揍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原本还在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敲敲铁锤收住了力道，他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女生已经没有在搭理自己了，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场上。
？
男生顺着女生的视线望去。
那是站在乌野发球位置的谷川幸南。
“哦哦哦！终于又是谷川发球了！”
岛田的眼睛微微一亮，虽然之前第一次发球时谷川失误出界了，但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去否定谷川在发球上的实力，只是看着他站在发球位置上的背影，岛田就觉得内心一安。
“发个好球，谷川——！”
替补区的大家在菅原的带领下开始了乌野的招牌应援，而啦啦队的大家的应援也丝毫不逊色，人声鼓声和最前端跳动的闪亮身影一起剧烈的响彻在谷川耳边、出现的谷川眼前。
谷川没有像之前一样回应，只是单纯的半垂着眸，注视着手中的排球，没有人能够猜懂谷川此刻的心中到底想了什么。
大家能看到的，只有在哨声响起之后，他将排球轻转一圈之后，跃起击球的身影，随着一声炸响，球骤然轰出。
不对。
赤木双眸一定，身为豪强首发自由人的他实力自然相当了得，对于选手击球、发球时的姿态，他有着极高的敏锐度。
几乎是在谷川踏出数步跃起时，赤木就察觉到了异样，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在大脑意识到自己判断出了什么之前，肌肉牵动着身体已经擅自的动了。
“大力跳发！后排！”
赤木一边大喊着，一边向后撤出一大步。
可就在他迅速移动向自己预测的落点时，只听前方传来一声清亮而轻声的撞击，球在撞上球网网带上方之后重重的磕绊了一下，再次飙起一个小小的高度，最后朝着稻荷崎场地的方向滑落而下。
“擦...擦网球！！！运气好好！”
观众席上传来惊呼，感叹着乌野的幸运，不过场边替补区的大家却完全不是欢呼幸运的样子，而是直接跳了起来，“好球！”
既然是谷川，又怎么会打网呢，肯定是瞄准的吧！超厉害！
田中比出一个大大的大拇指，“不亏是谷川！果然很擅长玩这种东西啊！假装打一个大力跳发实际上势轻飘飘的球之类的！”
山口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匀了一口气，“我也和稻荷崎的自由人一样，以为谷川学长会发大力跳发了，姿势上的确是很像，还好是伪装！”
“不用担心，谷川在球场上变来变去的，就像泥潭里的大王牌蚯蚓一样，从来没有被抓到过的啦~”
菅原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和缘下说，“对吧对吧~”
菅原本以为缘下会像平日里一样和他一起来大吹特吹谷川，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缘下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表情有些难看的看着场上，“那一球，谷川想打的，就是大力跳发。”
“欸？！”
所有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可是刚刚谷川明明就是假装大力跳发，实则是瞄准着网带发的啊？”
“那个挂网和之前的其实有些不一样吧，明显是撞到网带时候被力道带着反跃起来才擦过的，要是瞄准，以谷川的准头不可能瞄得那么靠下吧？而且...”
缘下顿了顿，“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谷川在赛前讨论会的时候有说过，虽然他和宫侑都属于双刀流，但并不一样，他的两种发球其实是混着的，之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也就没有感觉，但现在从这个视角来看的话，谷川从国青之后开始练习的新版大力跳发，不就是在试图将两种发球分开了吗？”
“居然还在新的尝试吗...”
“不愧是谷川啊...”
“不对不对，那现在这么分析下来的结果不就是缘下学长的判断是正确的了吗，谷川想打的就是大力跳发。”
想到这背后的意义，日向抬着头，眼神带上了些不可思议，“那刚刚就是...”
“不是瞄准的，谷川幸南想打的就是大力跳发，擦网只不过是幸运而已。”
宫侑站在几人前方，直截了当的说，“赤木的判断没有错。”
赤木点头，“或许是因为他状态不好，又或许是因为有友人观战？但总之发球时谷川没能保持住以前比赛中的完美得看不出意图的姿态都是事实，大力发球的选择暴露了不说，还挂了网，最后是误打误撞才过了网。”
乌野观众席上那闪亮的“银色跳蚤”应援还是给了他很大的震撼的。
“也亏赤木看得出来。”
“我觉得都挺完美的...”
阿兰：“但这也只能说明刚刚那一球谷川状态不佳，意义不大欸。”
“是的，意义不大。”宫侑微微侧头，看着朝发球位置走去的谷川。
“如果是别人的话。”
他笑着说。
谷川第二次发球，排球被高高抛起之后，他再一次跃至空中。
虽然宫侑说得很是微妙，但阿兰说的似乎也并没有错，在第二次发球里，谷川发球的姿态又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完美感，赤木试图从各种细节去分析，但还是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想要怎么打。
赤木咬了咬后槽牙，本来他还以为自己能够看穿谷川的内核了，结果那不过是一次微小的失误吗？
直到最后出手都看不出来要发什么球，就算是将两种发球单拎出来力道和稳定感都比不上宫侑，但这最后时刻才能见分晓的未知感就已经足够恐怖了吧？！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变态的人吗？!
他不甘心的抬头看着空中，在所有人视线能够触及的最高点处，谷川充分伸展着自己的羽翼。
到达最高点后，他终于出手了，挥出直击的手掌在最后竟然骤然一平，改击为拍，将球平拍了出去。
居然是跳飘球！赤木瞳孔猛然一缩。
大力跳发失误挂网之后紧接着一个跳飘球，多么聪明的选择。
他很清楚，因为自己和宫侑上一球结束时的判断，大家的站位都相对靠后。
而对于发球这种刹那之间的事情来说，准备阶段的一步都是十分重要的，最后才能判断也就意味着最后才能准备，这种局促感会极大的影响到接球者的反应。
对此，虽然赤木已经有所猜测了，但因为之前谷川的发球都有失误，到底没有直观的感受到，直到现在，他才有了那种不可能赶上的巨大被压迫感。
之前那么多人都在谷川的发球中吃大亏也大半是因为这一点吧。
赤木极力向前鱼跃，可最终手指距离判断出来的落点还是差了不少的距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球在自己的正前方落下——
“我来！”
就在这时，突然，从排球落点的侧边猛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完美的定在了谷川发球的球路尽头。
男生双手向上一伸，十指与排球相触之下，球被他轻而易举的控制在了手中，然后立即向网前高托。
“阿治！”
和他声音同步响起的，是网前空中传来的暴扣声，只是一瞬，排球就被轰到了乌野的场地之上。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就连解说员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呆滞了一瞬才激动的发出大喊。
“宫双子的速攻再现！宫侑选手轻易的将谷川的发球正面拦截，直接组织二次进攻拿下一分！”
“太快了！真的是太快了！”
“好球！”
“天！这球传得好强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13号的发球被这么简单的破解了啊！”
观众席上有人喃喃的说，这显然是从椿原战就开始看乌野比赛的观众。虽然经过那一场比赛，他已经成为了乌野的忠实粉丝，但此刻也不得不为宫侑的妙传折服，“太厉害了。”
边上也有人点着头附和，“我记得乌野的十三号是他们队里最厉害的家伙吧？解说之前也一直在吹来着，一开始我还挺期待他的发球能逆转局势的呢，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差了一截。”
“这就是2号种子的实力啊...”
这球实在是漂亮，接得也好，传得也好，即便是一向不太称赞宫侑的宫治也上前和宫侑击了个掌——主要是这家伙一夸就开始疯狂翘辫子。
“这次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好厉害！”
球落地之后，赤木第一时间凑到了宫侑面前，难得有些兴冲冲的问道。
刚刚接球时他忙着追球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回想一下，宫侑那明显就是有了预判才会有的反应速度。
其他人齐齐的也看了过来，他们也很是好奇。
阿兰：“怎么感觉这个问法有点熟悉。”
宫侑一摊手，“上上一球大力跳发出界，上一球大力跳发挂网勉强幸运才拿下一分，这个时候不用大力跳发而是选择跳飘更加稳妥，超级好猜的事情嘛~”
“一般人猜不到的。”边上有人默默吐槽。
“不过阿侑你想说的不仅仅是这个吧。”看着笑眯眯的宫侑，宫治微微扬了扬脑袋，说，“从上一球结束的时候就一副话没说完了的样子。”
宫侑点头，“因为之前国青时看小谷川那和刺猬一样疯狂攻击的样子，我在赛前会议时否定了教练的判断，但是现在我收回那句话。”
他转身，正对着面前的所有人说道，“教练之前分析得没有错，或许是因为国青时是孤立无援的局面而这里有队友支撑，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改变过，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所以刚刚那球并不是在大力跳发后故意选择跳飘来遛人，而是不敢用了？”
“那也就是说...”
“他不会再用大力跳发了。”
之前已经说过，谷川发球的强项其实并不在旋转和力道这些技术上的强度上。
在之前的县内的预选赛上谷川的这些方面或许还能起到些作用，但是放在全国比赛的级别上来说，练习发球还不到一年的谷川就远远算不上厉害了。
他发球真正厉害的地方，真正能让学习发球时间如此之短的他能够产生威胁性的，就是那最后出手时才能辨别出是何种发球的混淆感。
谷川之前比赛的录像宫侑看过不少，自然看得出来他是在尝试进一步加强大力跳发的。
可现在谷川不仅是不尝试进步了，而甚至是会直接放弃这一选项了。
毫无疑问就是在自废一臂。
宫侑瘪了瘪嘴，看上去和容易喜新厌旧的小孩没什么区别，“无聊。”
他之前对谷川表现出来的喜爱并不作假，想把他挖到自己学校去也全是真心的，不过那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
——谷川在国青集训时狠狠的打败了他，且一直都没有被宫侑彻底击败，从防守端骤然转型成进攻端的谷川似乎永远都展现着无限的可能和未知的神秘。
但现在，宫侑对谷川的表现很失望。根本就没有他想要的刺激碰撞，缩回了温暖巢穴的谷川太没意思了。
毫无威胁。
而就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场边，裁判吹哨，乌野喊了一个暂停。
“开赛以来的第一个暂停！乌野是想减缓一下稻荷崎的凌厉攻势吗，很果断！”
“不过谷川本场的失误也的确是有些略多，可能是想借此来调整一下选手的状态吧。”
“一定要抓紧时间调整啊！”
虽然解说员应该保持绝对公正的立场，但羽深的语气里还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些对乌野的担忧。
稻荷崎在将乌野一开局的优势迅速抹平之后就再也没给过乌野机会，一直牢牢领先。
更糟糕的是，在关键时刻，因为开局时的一鸣惊人而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谷川没能漂亮的扭转局面。
直到现在，他也再没能打出任何能够回应开局时解说员对其的期待的精彩进攻。
甚至羽深还听到观众席上有不少人在质疑谷川，说现在的局面都是因为他的失误而导致的。
羽深记得虽然现在乌野的教练是那位乌养老教练的孙子，但在此之前并没有过任何执教经验，指导老师更是个完全的外行。
希望他们能抓紧时间，赶快调整好选手的状态啊，要是谷川继续这么下去，那…
羽深颇为担忧的看向了乌野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