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边，乌养教练自然是不知道上方的羽深对自己是如何担忧的，不过看着围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乌鸦们，他的表情也并没有羽深想得那么苦恼。
乌养很清楚，如果谷川没有转学到乌野来，那么现在场边观战的抱怨不满根本就不会产生
——他的意思当然不是指是谷川有问题，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谷川在，有他开局的那一球，有解说的吹鼓，观众才会有乌野能够战胜稻荷崎的期待。
现在观众的反应只不过是心中产生落差而出现的结果罢了，如果谷川不在，以乌野原本的实力来参战，观众顶多就会说一句，“想不到这学校还不错。”
乌养微微抬头，谷川此刻眼底的神色和昨天晚上赛前会议结束后，对方私下找到自己时，自己看到的模样重叠在了一起。
乌养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即便是在队伍在比赛中陷入不利，之前永远都能力挽狂澜的队伍核心表现平平的现在，他没有去苍白的安慰，没有去严厉的训斥。
乌养只是简单的，了解到朝谷川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冷静的安排着下一步。
“稻荷崎已经找到了应对怪人速攻的方法了，那么按照计划我们进入下一阶段。”
日向大口喝完一口水，将口子摁回去，接口道，“开始混入人群了，是吗。”
谷川点头，“不过不仅仅是进攻方面，日向你在防守上也必须好好发挥作用才行，月岛对怪人速攻拦网时的优势日向你其实也有吧。”
日向瞬间明白了谷川的意思。
的确，身为原版怪人速攻的进攻端，他曾被无数拦网高手想方设法的争对过，最能知道怪人速攻弱点的，绝对是日向自己。
“找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拦网！”
“对。”
两位选手交流热切，而边上，真正的教练反而被排除在外。
这当然是很值得欣慰的场景，不过看着和谷川讨论得有来有回的日向，乌养还是陷入了微妙的呆滞。
他还以为日向绝对会因为宫双子的速攻而上头忘记计划呢，此刻听日向如此顺畅的接上，还能跟上谷川的思路，乌养还真有些意外。
“在装乖宝宝啊。”
月岛经过日向身边，凉凉的说：“肯定是在被谷川前辈教训了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才想起来的吧，就像上课被老师骂了之后短暂认真听课时听到的知识点正好在考试里考了一样，装幸运呢～”
原本还一脸好学生模样的日向瞬间被戳中，“不要说出来啊啊啊！”
谷川：“月岛也要积极的加入进攻，刷新了最高打点的不只是日向吧。”
月岛略微一僵，乖乖点头，“是。”
日向大手一挥：“到底是谁在装乖孩子啊啊啊！”
缘下：“还是很有活力的啊。”
菅原：“有活力就好！”
田中双手抱在胸前，一站直，“日向要是没有活力了，那离世界末日也就不远了吧？”
“这话由田中你来说格外的有说服力啊。”
观众席上，靠坐在座位上的圆滚滚大叔看着乌野场边，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搞什么啊，乌野这群小孩子，好不容易的暂停时间还没有一点紧迫感，这种时候当然应该好好制定战术吧？看这嘻嘻哈哈的样子，会从优势跌落成这个样子不就因为这个吗？”
边上有人点着头搭话道，“果然解说员为了鼓动现场氛围就是什么都能说出口的啊，之前还说什么让我们一起期待表现？也亏他说得出口…”
“估计解说员夸赞的那几球也就是趁着稻荷崎这是第一场比赛状态一般才误打误撞打出来的吧？其实根本没那个实力的，能够在开局拿到点优势已经是乌野的大幸运了。”
“如果站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第一局都能丢，都不用想，选手的心态肯定会崩得不像话的吧，那都不看了。”
“就是就是，看得有些无聊了啊。”
耳边能够听到的都是对自己的赞同，圆滚滚大叔本来以为自己会感到开心，毕竟之前上一次看乌野比赛时自己就老是被坐在自己前头的那对小情侣插话否定。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反而连唇角上扬都没有上扬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充斥了他的内心。
此时暂停时间已经结束，双方选手重新回到场上，圆滚滚大叔注视着他们。
乌野，真的就这样了吗？
*
“大地学长！”
气势凌厉的发球猛冲而来，大地重心下沉双臂前伸，正正的对了上去，感受着被巨大力道压制而带来的强烈痛感。
一个两个，发球怎么都这么猛！
大地一咬牙，表情略带着狰狞才将球重新送回了空中。
不过即便大地心中已经在怒吼了，乌野的地基依旧稳健，这一球垫得很稳，稳到能够给攻手充分准备进攻的时间。
影山双手用力上托。
——给我跳起来吧！
空中，月岛眉头紧皱，极力伸直绷紧指尖，去够影山传来的高传。
——这家伙…就算谷川学长有叮嘱，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同时起跳拦网的角名表情平淡。
——！这打点，怎么看都要比白鸟泽的时候要更高了吧，他是什么弹簧吗。
同一时刻，距离排球最近的三人内心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不过这些都无法阻止排球的运动轨迹。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排球最终被月岛的手掌上部集中，然后——
“得分了！乌野的11号月岛选手打出了相当高的一球！尽管拦网手及时反映跳向了正确的位置但也还是在最后在高度上面栽了一个跟头，直接被超了手！”
“不仅仅是拦网，月岛选手的进攻也同样出彩！”
“乌野再暂停之后拿下了第一分！这能否让比赛迎来转机呢！”
“终于来了个像样一点的了！”观众席上，观赛小情侣里的男生双手抱在头后，勉强舒了一口气，“这个高个子还挺给力的嘛~”
“但这一球一得了分，他现在就要轮换到后排去了，没有继续给力的机会了啊。”
女生托着腮说，“没什么用。”
“那到前排的就会是那个小不点...他拦网又不太行，这下这个小不点又要被自己的必杀技虐了吧...”
男生感觉自己刚刚那口气完全白舒了，看着站在网前，双手抱在脑后，等待着影山发球的日向，他的心重新的吊了起来，“小不点加油！还有13号厉害君也给点力吧，他不也在前排吗！振作啊！不要昙花一现啊！”
场上，排球被影山轰出之后如流星般划过场地上空。而在球划过轨迹的下方，乌野网前，双手抱头的日向正紧紧的盯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稻荷崎的自由人反应极快，重心极度压低之后将影山的发球稳稳接下。
不过也因为此，在排球跃起力道卸去时他几近跌坐在了地上，完全来不及让开位置给后排队员腾开空间，挡住了银岛助跑的空间。
阿兰和二传的站位过近，没有起跳的空间。
准备二传的前一刹那，宫侑和宫治有一瞬间的眼神交流。
大量的信息瞬间从日向脑海中闪过。
虽然在这之前已经被无数人叮嘱过了，但真正算起来这几乎还是日向第一次在拦网前认真的分析场上局势。
就像是平日里都混混乱乱凭直觉行事的野兽突然发现了工具的妙用一般，日向感觉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明，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在确定出宫侑传球的对象之后，他毫不犹豫的直追而上！
宫侑注意到了日向的动作，不过他并不在意。
拦网，尤其是单人拦网能够起到的作用其实是相当有限的，像日向这种基本功糟糕的类型就更加。
就算判断出来了选择的攻手是谁又如何，网端能够下的功夫可太多了，就连角名都会因为高度差而来不及拦网，那这个拦网半吊子又能做到什么呢？
宫侑没有任何调整，依旧按照着自己的原计划将排球传到了空中的宫治手中。
但就在球从他手中脱开，按照既定的轨道飞到宫治上空的瞬间，突然，他瞳孔微微一缩，场边的月岛和乌养也同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见日向跃起的位置并不是宫治的正前方，而是从他的右侧起跳，牢牢的封锁住了宫治斜线球的所有可能，将直线球留了出来。
而直线球的方向——
“砰！”
“接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日向身后的谷川将宫治的直线扣杀稳稳接下，大声说道。
球重新飞起，但日向并没有直接向前冲，而是融入人群之中。
乌野场上除开二传手之外的全员全部向前大步冲去，同时起跳。
影山双手轻托，球顺着他的力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出现在了大地面前，卡着最精准的时机，大地大力挥臂。
稻荷崎的拦网依旧迅速，不知道多少次的瞬间缠上了乌野的攻手。
稻荷崎拦网端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突出，但这一次，在全员进攻的混淆之下，乌野第一次拥有了网上的优势。
宫治只来得及触到了一点排球的底部，而且因为角度和接触面的极度不佳，排球瞬间转向。
在下滑一瞬后，球几乎是沿着宫治与球之间的微小间隔直接斜着冲了下去，狠狠的撞在了大耳的手臂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后极高的飞了出去。
“这是...小斜线？”
“也算...？虽然是误打误撞出来的，但也是好球！”
西谷：“日向可以啊！刚刚那个拦网超级漂亮啊喂！是在什么地方偷偷升级了吗！”
日向：“是暂停的时候和谷川一起讨论出来的！”
西谷：“配合得超级好！”
网对面，乌野场地上各种乐呵呵的声音不断的响着，听着这些声音，宫治轻啧了一声。
被逼着打了个直线球本来已经够让他难受的了，现在反被对手诱导利用着反拿下一分，最后还是从自己手中接丢的。
宫治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了眉头。
下一球。
“后排进攻！”
“一触！”
稻荷崎拦网迅速到位，将旭扣杀的势头减弱了几分，后排的防守人员得以稳稳接起，球再一次来到二传手中。
组织空间充分，宫侑将球高托，前排中线位置的阿兰高跃至空中。
他就如同昂首狂冲而来的雄狮，浑身都带着无人能挡的强大气势，瞬间霸占了所有人的视线。
毫无疑问，这一球绝对被传给王牌！
乌野前排，向后撤开几步充分助跑之后，日向和大地一起立即起跳，横在了阿兰面前。日向那小野兽般的眼神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阿兰。
日向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知之明，这种程度的进攻他还没有拦死的能力，不过就算拦不住，也绝对要像月岛那样做到一触减弱球势，为其他人减轻救球的难度！
阿兰到达最高点，排球与他的右手掌在顶光灯点的照耀下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一团极为耀眼的闪耀白光，日向屏息等待着扣杀的时刻。
可下一秒，在日向的注视中，排球居然从那团白光里直穿而过，继续滑向到了更加左侧的位置。
更加左侧？！
空中的日向和大地不敢置信的看向球网的左侧，排球滑向的终点位置，那里，宫治赫然已经跃至空中，面前就是飞驰而来的排球。
宫侑传给的，居然是宫治？！
完了！
日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不存在的大手牢牢的握住，现在前排距离宫治较近的自己和位于宫治正前方的大地前辈都被中线的阿兰吸引起跳，再去回过去拦宫治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谷川学长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他也在网前，但那是在与宫治完全相反的另一侧，不可能对这一球有任何反应。
宫治面前除开后排正对着的旭学长之外，一路通畅。
怎么办...
几乎就在日向急切思考却什么也思考不出来的同时，宫治的手掌猛然前挥，只要不到半秒的时间，球就会带着惊人的声势轰的一声直扑而来。
乌野后排，此时唯一能和宫治一对一的旭心中瞬间一紧，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宫治的一举一动。
在那极为狭小的时间缝隙中，他的大脑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运转着，一对一，宫治会怎么打，扣杀？吊球？边线？底线？
旭在瞬间把所有的选项过了一个遍，全身所有的肌肉都极度紧绷，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可是即便如此，在真正看到宫治最后做出的动作时，旭还是被猛然的震了一下。
只见空中，宫治手腕一翻 ，居然将球向内一勾一扣，从右到左，顺着大地和日向拦网与球网只之间的空隙，将球扣杀了下去。
斜...斜线球？！
平生第一次的，旭心中出现了几近迷茫的绝望，可下一秒，耳边传来的并不是扣杀落地后的轰响，而是沉闷的撞击后消力的接触声。
然后紧接着的，是球重新升至空中时划破空气的凌厉声响和二传控球的稍微停顿，最后，是网前的扣杀炸响。
“轰！”
这一切进行得实在是太快了，连声音都混合在了一起，别说场边的观众了，就连场上稻荷崎的选手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直至裁判吹哨比出乌野得分的手势，他们才反应过来，球已经落地了。
只是眨眼之间，球就被再次反着扣杀回了稻荷崎的场地。
日向轻巧落地，影山收回上托的双手，谷川站直，黑色的发梢随风轻轻摇曳。
“好球！”解说员声音激动，“乌野高校再下一城！宫治扣出的斜线球被谷川接下，影山二传日向扣杀，一连串的配合极为默契，简直神速！”
“乌野连续得分！一路将比分狂追到了22：22，逐渐追上来了！”
稻荷崎的教练当机立断的起身，喊了第一次暂停。
“太...太好了！终于追平了！！！”
“还逼着稻荷崎喊了个暂停，果然他们也是人，是会受到影响的！”
乌野观众席上，岛田和泷之上就差没直接蹦起来了，冴子姐则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语言，直接气势十足的一挥棒，带领着所有人将应援的阵势喊得更大了些。
而边上的观众席上，不少人也瞪大了眼睛，对这一局比赛曲折精彩的发展而议论纷纷。
“我去，乌野有点厉害啊喂看这意思乌野不会是又要逆袭了吧？他们是过山车专用户吗！”
“明明稻荷崎的进攻那么强势，居然还能这样回击过来？！”
“稻荷崎毕竟还只是第一战，八成还没打出真正的状态吧？宫兄弟加油啊！”
“但是还是稻荷崎更加厉害吧？乌野开端的那个一传只不过是运气好，碰巧站在了斜线球的位置上撞了个大运而已，要是没有这一点，这个进攻压根就成立不了的。”
“嘶...好像也是...”
不对。
讨论着的几人身后，大将在心中如此说道，别的外行或许会不知道，但像他这种最会琢磨他人心理的家伙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刚刚稻荷崎进攻的那一球无论怎么看其实都很奇怪。
王牌状态的极好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但宫侑并没有将球传给他，而是给了宫治，这一点尚且还能用把王牌来当诱饵来解释
——其实这种解释也相当牵强，王牌之所以被称为王牌不就是因为他有着一锤定音无畏阻碍的强大实力吗？
可是下一点，宫治在进攻时选择斜线球就相当令人费解了。
在那一刻，乌野大部的防守人员都被中线的王牌牵制，球路大空，可他偏偏放着面前无数可能不理，最后选择扣出了一个斜线球，被正好初始站位就在那里的谷川接下。
为什么宫治会选择斜线球？
大将只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了宫治上一球被扣时，乌野主将那个误打误撞打出来的斜线球。
那可能就是因为之前宫治失误时被对方扣下斜线球的情感堆积和组织速攻时极为短暂的思考时间加在一起，让宫治判断失误，让他最终在选择进攻的时候选择了斜线球，被谷川碰巧接住吧。
思考到这，这似乎依旧是相当合理顺畅的逻辑，依旧证明的是乌野再一次幸运，但大将知道不对。
为什么宫侑会放着王牌不传传给宫治？为什么冷静的宫治会这么轻易的急躁？
又为什么，在所有人都确定宫侑会把球传给王牌的情况之下，谷川没有像前排其他的两位队友一样，一起起跳拦网？
而是正好那么碰巧的停留在原地，精准的卡住了斜线球的落点，稳稳的将球接了起来。
要知道以他们这群从第三方视角观赛所感受到的速度和赛场上选手正面迎接扣杀时感受到的速度可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以宫双子那速攻的变态速度，只要谷川的站位稍微偏上那么一点点，这一球都不可能接得那么稳，甚至会直接来不及跟上。
真巧啊。
这么多巧合重合在一起，大将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谷川察觉到了宫治埋藏在心底的，掩藏得极好的性格缺点，通过宫治宫侑动作上的细节确定了宫侑的传球对象，通过上一球推测出了这一球宫治的决定。
这有可能吗？
大将第一次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想，这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如果只要自己推测挨上了一点边的话，那...
他看向谷川的眼神中几乎都带上忌惮了，这个似乎发球总是失误，表现并不出彩的家伙，似乎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实力没有那么厉害，但仅仅是洞察人心谋划布局方面，就已经到恐怖的程度了。
不对。
大将抿了抿唇，不由得更多想了一步。
他真的是在失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