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川的进攻被拦死了。

被已经接连拦下过队内主力的日向和影山进攻的天童拦死了，在这样两边一直纠缠不下的局末节点里。

谷川似乎自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在众人担心的视线中，他的头始终是垂着的，半晌后才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没有出声。

日向伸手扶住谷川的肩膀生怕谷川过度自责，但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最后只得憋出一句，“没事的，我刚刚也被拦下来了。”

其他人也来不及吐槽日向安慰手法的拙劣了，纷纷开口，“没事没事。”

“不要在意！下一球！”

大地也点着头，一边朝谷川伸出手将其拉正，一边说：“球路抓得很好！再来再来！”

谷川借力站直后点了点头。

而在所有人身后，影山只是贴着最后站着，他侧开了视线看着白鸟泽的方向，始终没有加入大家的互动。

此时场上好不容易被拉开的一点点分差再次被天童拉平，比分23：23平。

“啊啊啊！怎么回事，前半局第一局相比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怎么又变得这么艰难了啊喂！”

观众席上男生暴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现在可是已经到23分了，两队一直纠缠迟迟拉不开差距，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希望，又被白鸟泽抢走，真的很怕白鸟泽突然发力又轰的一下拿下第二局啊。

“乌野那个13号小哥是挺厉害的，这一局拿了一大半的分吧？接下来再好好加把劲，至少要拿一局吧？！”

“就是就是，乌野保持下去，只要坚持一直给这小哥喂球，拿下这一局肯定没问题！”

观众席上这种几乎是自言自语的抱怨声场上自然是听不到的，但白鸟泽这边基本的认知其实差不多。

乌野是什么，或许很多年前他曾经辉煌过，但现在的他连县内四强都排不上，谷川幸南是什么，从小到大一直是全国顶尖级别的选手，曾经打败过他们的选手。

所以理所当然的，白鸟泽赛前不多的分析时间全放在了谷川幸南上，反正乌野能够进入决赛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谷川吧？

加入这种队伍对谷川幸南不仅没有帮助，还会拖累他。像刚刚牛岛的那个扣杀，如果是井闼山由古森一传，饭掌二传，谷川进攻，天童几乎是找不到破绽拦的

——嘛，不过乌野让谷川幸南愿意走到前面来了倒是真的，要是之前那个样子他几乎不可能主动扣杀。

所以，主要核心是盯紧谷川就好了，最多捎上一点二传的影山，至于那个之前大放异彩的10号，在有绝对核心谷川的乌野里，充其量就是像蚊子一样乱飞干扰人视线的诱饵角色吧？

白鸟泽的副教练斋藤合上手里的笔记本，如此想到，只要牵制住谷川，乌野的其他选手就难以对白鸟泽形成威胁。

比赛继续。

球权再次轮转到了白鸟泽手上，哨声响起，球被基础后挂了一下网，急坠而下 。

“前排前排！”

影山向侧方一个鱼跃将球救起，后排西谷在三米线外起跳二传，谷川压着球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刹那重重下扣，白鸟泽后排的几位同样反应极快，判断出这是一个压线球之后立即追上，将球救起。

“抱歉！短了！”山形在球弹出手臂之后根据异样的触感迅速判断出了结果，白布来不及上前大平下手将球高传到五色上空，“五色！”

面前两人拦网将五色的直线球封得死死的，让他没有任何向前扣杀的余地。

空中预备挥臂的五色眼睛一眯，我只是擅长直线球，而不是只会直线球啊混蛋！

五色的身体在空中硬生生一转，原本朝前的进攻方向瞬间转为斜角，踩着身体在空中腾空的最后一毫秒，他狠狠的将球沿着大斜线扣杀了出去。

“我来！”旭跨出一大步侧手接下，落地后的五色动作一僵，啊啊啊！可恶，刚刚只顾着转方向了，如果收点力乌野就不至于接得这么顺畅了。

“别发愣，看球！”

五色有些发散的思绪骤然回笼，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在对面球场上。

此刻对面后排三人，一人刚刚一传还没来得及起身，自由人直接排除，除此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进攻，所有人也的确都在动。

这边，五色还在认真而缓慢的分析判断着，而另一边的天童已经凭借着直觉在动了。

左右扫视一圈之后，天童直接迈步冲向谷川所在的位置，不过还没等他彻底到位，只听身后“砰。”的一声骤然响起，球已经扣下来了。

！！？

与提前转向背对二传的天童不同，场边的其他人完整的看到了全程，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惊叹道：“二次进攻？！”

“居然在这种时候？！”

方才，在乌野所有人准备进攻时，影山没有传给任何一个人，他利落的一翻手，将球干脆利落的送到了白鸟泽的场地上。

没加一丝拐弯与技巧，相当直白的二次进攻，但效果显著。

虽然完全被对方忽悠开了，但天童的脸上只是闪过一丝不爽就立即淡去，他上前两步重新站到影山面前，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居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二次进攻，看来你这家伙是个相当要强的人呢，是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吗？完美主义？”

他话里所指的，自然是之前影山二传的那个失误。

那种莫名其妙的简单失误对影山这种程度水平的选手来说完全是无法想象的，天童其实也没想太明白为什么影山会在那种时候托球失误，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这一点来挑衅影山

——毕竟在完美主义者面前提出其失误，说不定能直接激怒他欸！

但影山并没有如天童所愿，他只是挪开了视线，完全没有理天童，似乎对方所说的那个失误和自己毫无关系一样。

“啧。”天童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麻烦的家伙。”他说。

天童悻悻然的扫兴离开，而这时，在惊呼出影山居然选择了二次进攻之后就陷入了沉寂的观众席重新慢慢发出声响，声音越来越大。

场上比分24：23，乌野站位轮转，月岛发球。

看着场边刚刚被翻动的比分板，有人喃喃说道：“真的假的...”

“喂喂喂！我没有看错吧？这样一来，就是乌野的局点了！”

“不会吧不会吧？！”

“离拿下比赛还早呢。”边上人一摊手，“可是那个巨厉害的自由人就下去了，乌野其他人又接不下牛岛的攻击，我看这一球还拿不下。”

“那个黄发小哥除了身高高点，好像也没啥出彩的地方了吧？为什么不把他换下去啊。”

“2号已经被换上去过了，不能连续换...啧，乌野还真倒霉啊。”

发球线处，对于耳边悉悉索索的讨论声月岛全然当听不见，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什么要发出拍案叫绝的好球，他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走就好了。

“阿月发个好球！”

哨声响起，月岛将球平举至自己胸前，利落的向前一拍，球过网被山形完美拿下。

白布将球往后一高托，送到了牛岛面前，大炮瞬间轰到乌野上空。

“我来！”大地上前一步双臂下压，极沉的球猛然撞到手上带得他整个人往后一移，随即在反弹力的作用下球重新冲回前场，眼看着就要过网。

“谷川推下去！”

“工，推过去！”

谷川和五色同时到达顶端，和五色相比谷川的身形明显小了一圈，在网上互推上没有任何优势，所以他果断微微一松手，在五色加力的瞬间猛然向侧方用力，将球挤了出去。

球贴着网，骤然下坠！

就站在五色上身边的天童反应极快，他跨出了一大步身体探到球附近。

此时，球已然下落到网下端，用手是来不及了，所以干脆改成——天童迈出的那一大步没有踏实，直接向上用力一带，像是足球选手一样将球重新踢到了空中！

他又接到了谷川的攻击！

“啊啊！救得好！”

“直接丢过去！”

大平冲到前排，紧密的衔接上了天童的动作，下手将这晃晃悠悠的球扔回了乌野场地。

“机会球！”大地双臂一展，大喊着将球送到影山上空。

又被乌野抓到了进攻机会，此刻乌野场上包括二传在内所有人都可以进攻。

刚刚用脚救起球的绝妙实感还残留在天童身上，隔着网格，乌野所有人的动作都映射在他的瞳孔上，天童感觉现在的自己，状态极佳！

天童后撤一步，他的视线里容纳进了面前的全部细节，影山姿势靠后，而他的后侧正是谷川，在此之外乌野所有人都在行动，都有进攻的可能。

或许这是一个假动作，但此刻，天童毫不犹豫的决定听从自己心底喊得最大声的那一个答案。

——他依据的应该是直觉吧？还是说是快感？天童有些分不清了，但是他也来不及去想了，两次接下谷川进攻的那种令人战栗的快感支配了他的大脑，天童贪婪的冲向谷川所在的位置，他要再拦一次！再一次触及那种感觉！

他相信自己绝对是对的！

影山将球托出，果然，他选择的又是谷川所在的方向。

白鸟泽地面所有选手动作起来紧盯谷川幸南，天童也迅速到位，他几近疯狂的起跳，现在的他，绝对能将谷川的进攻拦下来！

观众席上的岛田瞳孔猛然一缩，完了，这一球会被拦下。

上一球谷川被拦下的那一球又会重演！

岛田连语气都变得颤抖，他大喊道：“小心拦网——！"

此时在空中，跃起的影山无比冷静，他抬抬头，已经被他托出的球反射在他的瞳孔中，世界都如同开了慢速，他能够看到球缓慢滑动所留下的路径。

之前和谷川的对话在影山脑海中一闪而过。

在被天童拦住的那一球之前，谷川突然喊住了影山。

“谷川学长？”

对于前辈，影山一向是相当尊重的，谷川学长不像日向呆子那样会莫名其妙的凑过来暖烘烘的说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大泡泡，这时候找到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安排吧？

想着，影山专注的看向了谷川。

谷川：“影山君，你钓过鱼吗？”

？影山只感觉自己的头顶冒出来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看着谷川认真得像是在商讨什么重要事情的眼神，他还是配合的摇摇头，“…没有。”

“好吧…”谷川似乎有些失落的收回了视线，继续说，“我听说钓鱼的钩子上面是要放饵料的，这样的话鱼才会咬勾被乖乖的钓上来，而且就算鱼逃勾或是被钓走了，即使你是用同样的手法，逃走的鱼或者是其他的鱼还是会咬上来，是不是很神奇。”

影山有些莫名其妙，他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但也正是因为此，他才发现，谷川学长收回视线之后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低头盯脚尖，而是在看着对面刚轮转完位置的天童。

回忆的内容一闪而过，影山眼里的球也滑到了路径的末端，已经来到了谷川的上空。

谷川提前到位，面前是卡着完美时机猛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天童，他张狂的笑着，就像在自然界的猎杀游戏里，利牙已经咬住了腾空而起的谷川的喉管的猛兽一样，只待谷川挥掌就能再次...

欸。

天童极度上扬的嘴角一僵，不可思议的抬头，不对不对，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球还没有停住，不是已经到球路的末端了吗？！

怎么会，球怎么会还在继续前滑？！

数十分钟前，那场间隙的谈话中，谷川与影山说的最后一句话此时在影山耳边再次响起。

“如果有一球西谷一传不那么到位，就让天童君舒舒服服的吃下饵。然后，慢慢的用快感麻痹他，去获取猎物吧。”

猫科猛兽在此之前自以为咬到的猎物，似乎只是猎人事先放置好的饵料。

此刻，猎食者和猎物的身份骤然调转。

在不知觉间，他早已踏进了他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

天童猛的一下侧头看去，球直接从谷川的头顶滑过，而在更远处的位置，日向已经在空中等待着了。

在球真正到达最高点的那一刹那，日向利落的一挥臂，球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轰到了白鸟泽场地上。

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谷川调走的白鸟泽没有人能够赶上这一球的速度，球畅通无阻的砸在了白鸟泽场地上，发出”砰！“的炸响声。

全场寂静，隔了半晌，裁判的挥旗声和吹哨声才将众人唤醒。

比分板翻动，第二局，25：23，乌野扳回一局。

谷川轻巧的落地，注意到网对面的天童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呆滞状态，他微微歪了歪头，黑色的发丝在耳边晃动，深墨色的双眸抬起。

天童这才惊觉，在拦到谷川幸南球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正面看到过对方的眼睛。

而现在，在谷川的抬眸之下他才真正看清，那双眼眸里原来从来没有激起过波澜，始终保持着平静。

谷川平淡的声音响起，“看来是我赢了呢，天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