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溯回既不万能，也不可控。

一开始，晓美焰还能靠自己的双脚走入一节节车厢，但随着她走过的车厢数目越多，逐渐有种失控感在她背后推着她前进，到最后一节车厢门口时，尽管晓美焰完全不想进去，列车却还是被难以抵抗的洪流裹挟着抵达了最后一站。

雨，人类古老的朋友，偶尔会带来麻烦，但在大多数时候都慈悲为怀，毫不吝啬地给予地上生灵慰藉与生机。

不过今天看来它是前者。

魔女之夜如期而至，但面对她的魔法少女只有两位。

晓美焰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上一个轮回，回到了鹿目圆与她定下约定，决心两个人共同面对终末的那个时候。

虽然对被铐在家里的雾岛忆有些抱歉（雾岛忆：？），但现在能与鹿目圆并肩作战已经让晓美焰心满意足，即使这次她们无法打倒魔女之夜……也没有关系。

“你害怕吗，小焰？”

风带来鹿目圆的声音，面对即将显现的魔女之夜，比起自己，她总是更关心身边同伴。

晓美焰摇头：“有你在，我就不会害怕。”

“被小焰这么依赖着，嗯，有些叫人害羞啊，”鹿目圆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又很快转回来，眼神坚定，“小焰，我们一起加油吧，一起打倒魔女之夜吧。”

——凭我们是打倒不了的。

内心叹息着，晓美焰握住了鹿目圆的手，扬起笑容：“嗯，我们一起。”

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见解——鹿目圆的关键词是“打倒魔女之夜”，晓美焰的关注点却在“我们一起”。

分歧一开始就存在，但在足够大的危机面前，那些小问题不会被人注意。

[kp：暗投 ？？]

正如晓美焰内心叹息的那样，两个魔法少女拼尽了最后一丝魔力，也没能给魔女之夜增添太大的麻烦。

鹿目圆躺在坍塌的建筑残骸中，冰冷的雨水一点点带走她的体温，积水漫过她半边身体，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己一半已经死去，一半还活着的奇妙错觉。

鹿目圆偏头，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灵魂宝石，瑰丽神秘的紫色已然全无，只余下深邃不详的黑，稍远一点是她自己的灵魂宝石，用光了魔力，同样看不到任何光亮。

“我们也，到此为止了。”鹿目圆知道了魔法少女的真相，同样知道接下来自己会如何，声音中带着细微的泣音。

晓美焰在最后将她带离了魔女之夜的攻击范围，但同样力竭倒下。

为了救鹿目圆，她用完了所有的魔力，没法时间溯回，当然……她本人也不愿意再进行时空旅行了。

“悲叹之种……”

“……”

“是吗……”到了现在，不必担忧其他人其他事，摒弃道德与同理心，晓美焰终于能将自己压抑许久的怨恨吐露出来，畅想自己魔女化的人生，“我们两个就这样变成怪物，把这种世界的一切都破坏掉，直到那些讨厌的事和悲伤的事，全部像没发生过一样消失掉，破坏，破坏，不断地破坏……”

“不觉得那样也很好吗？”

鹿目圆看着晓美焰的侧脸，红色镜框下，眼泪一直从她紧闭的眼下滑落，与雨水混合在一起，悲伤得不分彼此。

悲叹之种汲取了晓美焰的悲伤与绝望，将纯净一点点还给她的灵魂宝石。

晓美焰残存着泪水的眼睛看向鹿目圆。

“刚才是骗你的，”鹿目圆试着露出狡黠的表情，但失败了，“我还留着一个。”

晓美焰想将悲叹之种从自己的灵魂宝石上移开，却被鹿目圆阻止了：“为什么只给我一个人用？”

“因为我想拜托小焰做一件我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的事，”鹿目圆语气涩然，“小焰，你能回到过去对吧？”

“你说过，为了不让那种结局发生，能够改变历史对吧？”

“嗯……”

鹿目圆的坚强在此刻终于露出破绽，让泪水有机可乘，她在泪水中请求：“你能去救救还没被丘比欺骗的那个笨蛋的我吗？”

悲叹之种耗尽，灵魂宝石重新焕发光彩，一如晓美焰崭新的誓言：“我答应你！一定会去救你的！无论重复多少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太好了……呜！”

鹿目圆手上的灵魂宝石变化陡然加剧，痛楚直击灵魂。

“小圆！”

晓美焰无措地握住鹿目圆的手，就像曾经在病床前这样被人给予过安慰，她满脑子想着给予鹿目圆安慰。

迄今为止晓美焰也亲眼目睹过魔法少女变成魔女的过程，但那些都不是鹿目圆。

“再多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鹿目圆看着晓美焰担忧而悲伤的表情，满怀歉意道：“我不想变成魔女。”

“就算有讨厌的事，有悲伤的事，但这世上还有很多我想保护的东西……”

漆黑的雨落下。

晓美焰终于机灵了一次。

她知道了鹿目圆想拜托她的事，也明白她的歉意，理解了她的未尽之言——魔法少女想要不变成魔女，只有在灵魂宝石彻底变成悲叹之种之前死掉——亲手杀害自己想保护的人，对晓美焰又意味着什么……

但她又怎么拒绝得了呢。

[kp：晓美焰 san特殊规则适应中……]

[kp：亲手结束鹿目圆性命，理智损失取最大值。]

[kp：晓美焰 san66-6=60]

[kp：一次损失5点及以上的理智，进入临时疯狂。]

[kp：临时疯狂 ？？]

*

汽笛声与枪声同时响起，晓美焰站在列车外，踏入了第一节车厢。

雾岛忆具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选好了心仪的手铐主动送上门，但晓美焰的表现与之前大相径庭。

她逃出医院，没来找雾岛忆，把自己闷在公寓里，连出院手续也没办完。

以上是雾岛忆打电话，从医院护士那里得来的情报，至于人在不在公寓，则是她自己猜的，毕竟晓美焰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少得连选择题都不用做。

雾岛忆敲门，没人应答。

[kp：雾岛忆锁匠74 1D100=22 困难成功]

区区一扇普通公寓的普通大门已经不能对雾岛忆造成阻碍了，她丝滑的拿自己从百元店里买的一字发夹对着锁孔捣鼓，不到五秒，咔嗒，锁孔里就传出了锁开的美妙声音。

雾岛忆推开门进去，视线在玄关的地方扫了一眼。

玄关处散落着一双拖鞋，没有好好摆正，看样式是医院常用的那种。

看来晓美焰确实把自己闷在公寓里。

1LDK的公寓不大，稍微转一下就能看个遍，卧室没有，厨房没有，客厅没有，就只剩下卫生间了。

[kp：雾岛忆聆听50 1D100=42 成功]

随着雾岛忆走近，卫生间里传来愈发清晰的水流声。

雾岛忆按下门把手，打开门进去，直直对上浴缸里晓美焰的视线。

“哇哦，”雾岛忆挑眉，“一回来就洗澡，兴致真好。”

晓美焰没有回答她，她把自己泡在水中，目光涣散，像是随时都会溺下去。

[雾岛忆：看来我等到我要的时机了，心理学，申请奖励骰。]

[kp：。]

[kp：雾岛忆心理学50 2D100=？？]

晓美焰的心理是款复杂的香水，雾岛忆首先嗅探到的前调是强烈的自我厌弃，中调是深入骨髓的PTSD，后调则是微不可闻的决然。

联系晓美焰现在把自己泡在一缸冷水里的行为，表示目前她的自我厌弃与决然合作愉快，正在欢欣地将主体引诱去死亡的怀抱。

“真了不起，”雾岛忆蹲下，跟晓美焰保持平视，目光传递着她纯然的赞叹，“这种情况还能控制住自己不沉沦，我简直想敬佩你。”

“但是，需要帮助的时候，老实说‘帮帮我’，才是明智之举。”

[kp：雾岛忆精神分析51 1D100=39 成功]

[kp：恢复理智1D3=1]

[kp：晓美焰剩余san=61]

晓美焰眼中逐渐清明，冷水终于发挥了它使人冷静的物理作用。

“我怎么会……”

“嗨，监狱长大人，看在我表现良好的份儿上，这次我能拥有自己的P5吗？”

听到第二个人的声音，晓美焰下意识捂住胸口，发现是雾岛忆时，她的大脑也反应过来了：“是你帮了我……”

“谢谢你这次没有再质问我对你做了什么，算个进步，”雾岛忆随手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浴巾递过去，“所以可以请你再多一点进步吗？比如……”

“比如什么？”晓美焰裹着毛巾从冰冷的水里出来，温度跟理智一起缓缓恢复。

雾岛忆走出卫生间，在客厅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扭头看向湿漉漉的晓美焰：“比如相信我。”

[kp：暗投 ？？]

“我相信你，雾岛亿，即使没有你，魔法少女也无可救药。”

“你自由了。”

晓美焰的大脑还铭记着黑色雨水的温度。

祈求她的鹿目圆，子弹射出时的枪声，灵魂宝石破碎的声音……一切都留存在流动的画作中。

至此，列车的第一节车厢，最后一块窗户也被画作取代。

雾岛忆推开车厢门进入的时候，看着铺天盖地的流动画面，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万花筒的内部，或者不小心窥探到了丘比记忆。

富有活力的画作满载着叫人眼花缭乱的情感，呈现出这样极端又扭曲的画面。

晓美焰孤独地坐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内，不再疑神疑鬼，亦或是不需要再疑神疑鬼。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有了一个明确且不可动摇的目的。

“那么在我无罪释放之前，有件事要告诉你，晓美小姐。”

雾岛忆拿出她的灵魂宝石，朝晓美焰示意。

“做好心理准备。”

[kp：暗投 ？？]

晓美焰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她确实如她所言地信任了雾岛忆，所以轻易接受了雾岛忆第二次分享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