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灯下，戴着橡胶手套的白色防护服移开手臂，将阖目的娃娃脸暴露在光线中。

距离他不到半米的位置，躺着相似的一张脸，二人睡容恬静，任谁都想象不到他们的眼睛刚刚经历过被取出又被互换。

“手术完成，”白色防护服利落丢下手术器材和一干围观他的技术人员，简洁道，“转入一级观察室。”

身后一个负责打下手的白色防护服开口：“两个都转进去吗？”

“全部。”白色防护服惜字如金，只丢下两个字，就踩开气密门离开手术室。

直到门关上，才有人叹息着打破了沉默：“医生还是这么雷厉风行。”

“只是不想跟我们多交流吧，”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声响起，“到现在为止，有人跟他交流超过五句吗？”

“我……”有只白色防护服欲言又止。

“私人话题，公事不论。”

欲言又止的白色防护服闭嘴了，顿时手术室陷入了跟刚才完全不同含义的沉默。

“嘛，医生性格冷淡是冷淡了点，但他经手的手术从没出过任何岔子，”一开始打破沉默的白色防护服以一己之力暖场，“别聊了，再聊麻醉过了，这两个素材出身极道，打起来我们不一定是对手，趁他们还没清醒，先移交到3楼的观察室，你……”

白色防护服看向发出陌生声音的助手，他们的制服外侧没有标注任何个人信息，所有加入实验室的人都舍弃了一切身份，因此只能靠声音辨认。

“我是新来的，”女声活泼道，“江之岛盾子~”

与外界隔绝许久的白色防护服不知道这个名字，准确来说，他对实验以外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其他人跟我去下一场实验，”白色防护服自然道，“这两个人交给你，你带他们去观察室。”

“包在我身上~”

江之岛盾子满口应下，有面罩阻碍，她每个毛孔都在大大方方地朝周围散发恶意，无论是背对她离开手术室的白色防护服们还是手术台上人事不省的九头龙兄妹，都对此一无所知。

*

西园寺日寄子抱着膝盖坐在小泉真昼门外的阴影里。

“这是一种病吗？”苗木诚给出了最乐观的猜测。

雾切响子没赞同也没反对，十神白夜将手机还给七海芽衣后，就点了几个看起来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去检查其他从罐子里出来的人，目前情况不明，能检查的办法只有亲手去触碰他们的脸，二大猫丸检查男生，大神樱检查女生。

眼前明明是熟人的脸，却要抱着触摸下去可能变形的觉悟一遍遍确认，心理稍微脆弱一点都不行。

无独有偶，大神樱检查舞园沙耶香时，超高校级偶像漂亮的五官仿佛还没晾干的陶器，轻轻一碰，上面美丽的花纹就尽数扭曲。

[kp：暗投 ？？]

“可怕可怕可怕！”腐川冬子抱着自己脑袋，拼命往墙角缩，“骗人的吧，一定是假的！真人一定被藏到别的地方了吧！”

山田一二三抓着笔的手都在颤抖，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只在取材的时候听、听、听说过，在美洲有、有、有长着鱼脸的人，但也、也、也不至于这样啊……！”

“别在这种时候还讲那么猎奇的故事！嫌现在发生的事还不够猎奇吗？！”叶隐康比吕跳着脚远离，无意间撞到了藏在阴影里的西园寺日寄子，“啊，对不起——”

经过二大猫丸和大神樱的确认，从罐子里出来的舞园沙耶香、桑田怜恩、大和田纹土、石丸清多夏、田中眼蛇梦、花村辉辉六人都出现了跟小泉真昼一样的面部融化、五官移位的现象，九个罐子里只有左右田和一和狛枝凪斗脸皮牢固。

雾切响子搜集好所有人失踪的情报，整理出一个大概的时间顺序，但结果却里外矛盾。

狛枝凪斗还能用失踪时间短来解释，但左右田和一跟边谷山佩子是同时失踪，在石丸和花村辉辉之前，他为什么也没有出现变化？还是就跟苗木猜得那样，跟他们泡在罐子里的时间长短无关，而是一种病？

“噫呜啊噫呀——！”疑似踩了电门的爆炸头连滚带爬，身后没有半个人影，仿佛被鬼撵着一样一边怪叫一边朝他们这边四肢爬行。

澪田唯吹下意识举起吉他。

“别砸！”苗木诚眼神比较好，及时阻止了自己同学打出命丧吉他的结局。

叶隐康比吕顾不得自己差点被当头一吉他，窜到苗木诚身后，试图把180的自己藏在仅有160的兄弟身后：“她她她她她她——那个毒舌的和服单马尾被传染了！！！”

苗木诚茫然地看向叶隐跑来的方向：“什么？”

虽然是苗木自己提出小泉真昼他们变成这样可能是患了某种病，但他从没认为那会是一种传染病，毕竟二大猫丸他们都没出现类似症状。

“毒舌和服……西园寺！”77期的同学爱不比78期少，听叶隐的描述就猜到是谁出事，他们顿时朝西园寺蹲着的阴暗角落围过去。

七海芽衣口不能言，但凑热闹是刻在jk骨子里的，改不了，而且她作为队长有义务关心每个人，并不只是因为嘴坏又任性的和服少女戳到了她的萌点。

[kp：敏捷对抗]

[kp：温德利敏捷60 1D100=10 极难成功]

[kp：七海芽衣敏捷80 1D100=14 极难成功]

kp：永远只在内斗的时候不分非亚欧，投出的点数一个比一个精彩（褒义）。

七海芽衣的运动鞋大概被附过魔，每到不该她跑的时候都如有神助，堪称风之子，不过这次温德利稍胜一筹。

温德利一把抄住要往事件中心钻的金毛，拿唯一能用的胳膊把人提溜起来，靠在边缘墙上。

“安分点，”温德利皱眉，“管好你的眼睛，别乱看。”

西园寺日寄子瑟缩在阴影中，脸埋进膝盖，只能听到小声的泣音。

“西园寺同学，”索尼娅蹲下，朝她伸手，“是哪里痛吗，还是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叫罪木同学来帮你看看？”

西园寺日寄子呜咽了一声，有了一些反应，她微微抬头，索尼娅才发现她用两只手捂着脸，似乎在擦眼泪。

“西园寺……同学？”

西园寺日寄子黄色的和服上不断滴落液体，并不是眼泪那么透明的东西，而是浑浊的红色液体，从西园寺日寄子指缝不断下落，一点点染红了她的和服。

“我，只是眼睛有点酸，可能是哭太久了……”西园寺日寄子脑袋里的水都哭得差不多了，恢复了语言和思考能力。

但看到西园寺日寄子的人却失去了语言和思考能力。

[kp：暗投 ？？]

该如何形容这张脸呢，隔着照片看小泉真昼缺乏冲击力，二大猫丸亲眼看到，却也只是看到一张令人害怕的脸，可怕但又没那么可怕。

而当半融化的面向你，游离到下颚左边的嘴巴一开一合，浑浊的血色液体沿着仿若耄耋之年老人才有的橘子皮褶皱向下分散，不时蠕动，像是数张没有牙齿的嘴唇……

“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尖叫声，温德利将七海芽衣按得更紧。

理事长跟福久未卷提到过“劣化”，那是所有人造星辰诞生其就有的隐患，来源是他们出生时被注入的非人组织，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浮出体表，而且不明缘由，最近“劣化”出现得越来越快。

他们所在的实验室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解决“劣化”而成立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希望之峰的学生跟实验组织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蚂蚱也有吃跟被吃的区别……

温德利撇了一眼被狛枝凪斗俘获的福久未卷，拖着七海芽衣到转心给斯派明智也救命的罪木蜜柑那边，不尽快把脱臼的胳膊接上，他怕是制不住这只蚂蚱jk。

发送求救视线被无视的福久未卷：MD。

“福久君，”狛枝凪斗凑在福久未卷耳边，低声道，“我来帮你吧。”

福久未卷：“？”

“无论你打算做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你绝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狛枝凪斗笑得像是在发病，“你会不会放弃七海同学的妹妹我不清楚，但你从来就没有将我和其他人看进眼里，遇到危险要牺牲我们，你一定不会犹豫，而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挑战一定不是危险那么简单……”

——尖叫声开始重叠，惊惧在蔓延，当事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惊觉自己满手鲜血。

“我、我……我发生了什么？”

“西园寺冷静！不要伤害自己！”

“呜哇啊啊啊——！！！”

西园寺日寄子撕扯着自己的皮肤，触感跟疼痛更加清晰地反馈进大脑，等到回过神的人阻止她，她的脸早已伤痕累累，黑红色的脓液从中滚出，不似人血！

目睹到这一幕的人惊惶中四下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

“西园寺被传染了！是传染病！”

“笨蛋！别靠过来！”

“冷静一点，不是病，我跟大神没事——”

——不想被“传染”的人浑身长满尖刺，对任何靠过来的人都不吝驱逐，以为自己被“传染”的满脸绝望，想要去救人的被拦在外面，认为“传染”是无稽之谈的被粗暴对待难掩火气，还要想阻止他们无意义恐慌的分身乏术，整个场面极度混乱。

狛枝凪斗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一些：“所以我才要帮你一把。”

“？”

“要亲眼目睹最强的希望，不先让大家沐浴在最强的绝望怎么行……”

狛枝凪斗脸上浮现病态的红晕，听不见耳边的喧嚣，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令他着迷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你有自己的心思，但我们还是可以一起成为希望的垫脚石，然后将那些脆弱的希望全部碾碎，只留下真正的、最璀璨的希望~呐，福久君，就算你不在乎我，但你也不想大家现在将缺乏理性的矛头对准你吧？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擅长做这种事的。”

——你擅长做的事？哪种事，是指把我勒死这件事吗？

福久未卷对威胁没有任何反应，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不过白给的二五仔，不收白不收。

“成交，”福久未卷伸手，“在我被他们针对的时候，你负责给我解围，有任何需要你打掩护的时候你都不能拒绝，提供你所有能提供的支援，包括且不限于抽卡。”

狛枝凪斗想也不想地握住了福久未卷的手，但他有一个疑惑：“抽卡？”

“……”福久未卷看了一眼死死锁在温德利身边的七海芽衣，迅速在狛枝凪斗耳边开口，“我趁芽衣不注意登了她的游戏账号，把她为夏活攒了三个月的券用得差不多了，但没出货。”

不想办法弥补一二，等到还手机的那天，战斗力惜败于博美的福久未卷怕是得被jk打成史莱姆。

狛枝凪斗：“……好的。”

看来他是真不打算放弃七海同学的妹妹……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