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天上的太阳多么耀眼,地上总会有夸父逐日。
总的来说,人与飞蛾的差距不大,趋光性刻入了他们基因,哪怕力尽坠落、被灼烧成灰烬,在死之前都会向灼眼的光焰伸出手。
倘若太阳坠落,倘若僭越者没有瞬间粉身碎骨,倘若飞蛾翅膀层层叠叠最终遮蔽了光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根本无需想象。
*
播完那句话,录音就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一段时间后出现了温德利的声音,然后是掉入草丛的落地声,再之后便是结束。
“等等,让我捋一捋思绪,”温德利对上了明智也欲语还休的视线,“也就是说,作为掌握了这所学校实权的boss的儿子,队长因为没有才能那种东西,就只能当个保安?”
明智也:“你这话有点职业歧视哦。”
“意会即可,”趁保安队长还在昏迷,温德利翻了翻手机其他软件,“总觉得理事长老爸跟保安队长儿子这个配置不合适,说自由,他没有离开这所学校,说身不由己,但从他的表现来看,实在不像受到特别待遇的样子……”
温德利翻开手机相册,从里面看到了保安队长以及他妻子的照片,两个人的长相都不算特别出众,起码跟他们曾经在网站上看到的那张惊鸿一瞥差得太远了,谁都猜不到他是神座出流的血脉。
“还有这个,”温德利重播了一遍录音,“听起来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令人失望,你的孩子也是个失败品,神座出流的血在你的身体里被完全劣化了。”
“‘劣化’?”
发出疑问的既不是温德利也不是明智也,而是匆匆赶到现场的卷毛。
福久未卷走过来,伸手向温德利索要手机:“这可不像是在对子嗣说的话。”
“我也觉得有些怪,但具体哪里怪说不上来。”温德利边说,边把手机递过去。
“从语境上来说,身上流着某某人的血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这跟对方表达的意思冲突了,你觉得直言当事人和他的孩子是个失败品的人,会委婉吗?”福久未卷熟练地在别人邮件箱跟通话记录里翻来翻去,“最有可能的是,他没有采取任何修辞手法,一切都是字面意思。”
“这个人的身里流淌着神座出流的血,”结合录音播放出的内容,福久未卷顿了顿,“准确来说,是他曾经被注入过神座出流的血。”
人总是会在恰当的时候产生一些奇妙的妄想,飞鸟拥有翅膀能够在天空飞翔,那么自己能不能将飞鸟的翅膀转移到自己身上,从而享用整片天际。
所谓天使,大概就是这种妄想的集大成者。
而他们眼前眼前平平无奇的保安队长,则是妄想破碎的现实载体。
[kp:福久未卷图书馆70 1D100=29 困难成功]
在福久未卷有目的的搜查下,很快翻出了保安队长跟他父母往来通讯的痕迹,可惜最近一次都是十五年前,看来保安队长拿到的身份牌是从起点那边批发来的。
福久未卷从少之又少的邮件附件里找到了保安队长和他父母的合照,照片上的男女都很年轻,孩子被抱在二人怀里懵懂地看向镜头。
成年后的保安队长跟母亲长得很像,却有跟父亲一样的眉眼,三人在生物学上的关系应该错不了。
“跟我想的没错,”福久未卷确定了,“我们的保安先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良民,没有什么高大背景,跟学校里的学生一样,是实验品。”
明智也焦急道:“那他的孩子呢?那个声音里说他的孩子也是失败品……”
“就是字面意思,”福久未卷随意地翻看手机通讯录,“这个学校对‘才能’有病态的追寻,失败品也就是跟保安先生一样,没有什么‘才能’。”
“真的吗,”明智也没有立刻相信这个说法,“问题是保安才26岁,希望之峰录取高中生,他的孩子现在最多还在上小学,却已经可以被下结论说没有‘才能’了?”
福久未卷停下手中动作,表情怀疑人生:“这家伙胡子拉碴的,26岁?”
“正常,我三天不刮胡子也这样。”27岁的温德利摸着下巴点头。
“……”
福久未卷正色道:“我昨天遇到了一只会吐中奖彩券的彩票机,问他‘才能’是先天还是后天的,他说是‘先天’的,有的人从生下来就是特别的,能进希望之峰的就是那样的人。”
温德利表示理解:“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我不否认自身素质对人的影响,但希望之峰的例子没法说服我,”福久未卷打了个响指,“他们说是培养社会顶尖人才,实际上的做法却更接近‘收集’,并不是‘培养’,不是他们培育出最优秀的人才,而是最优秀的人才汇集在希望之峰。”
“他们本末倒置了。”
“众所周知,对于超乎寻常的素材,老师能做的本来就非常有限,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所学校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或者说,他们第一批学生是从哪来的,凭什么没有开业即倒闭。”
*
[kp:七海芽衣潜行60 1D100=57 成功]
希望之峰一夜之间窜到风口浪尖,除了变成废墟的本科大楼被封锁,校长所在的综合楼也被前来询问的警察和合作者派来查探的秘书们挤满。
人群熙熙攘攘,jk狗狗祟祟。
直到顺利混入档案室,从内部上锁,七海芽衣才算松了口气。
作为希望之峰的特权阶级,在调查员队伍里硬生生变成一头老黄牛,哪里有风险,哪里就有她。
kp:?
我记错了?
难道不是你一听见有瓜可吃,立刻变身一只猹,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漂移过来的吗?
金毛jk心酸地抹了一把国王的新眼泪,转头钻进瓜田,对着满满一室的资料上下其手。
不过,说是资料,出现在七海芽衣面前的更像是一面荣誉墙,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迄今为止希望之峰学园的毕业生们做出的成绩,任何一个拿出去都能做成长盛不衰的金子招牌,而不是像不值钱一样按照大小顺序,整齐地码在这里,即便被仔细打理过,还是能看出所有者对他们的不在意。
希望之峰目前已经有了第78期学生,来年会有79期,这里的资料只包括毕业生,也就是说,一共存放着76期……
[kp:七海芽衣图书馆60 1D100=73 失败]
[七海芽衣:我要找两遍!]
[kp:不要用李连杰“我要打十个”的语气说,顺便一提,图书馆失败不一定是你没有找到目标,严格说,只是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完成目标,资料就在这里,你可以在半小时内找到,也可以找了五个小时才翻出来。]
[七海芽衣:不要呀,我是来吃瓜的,不是来发霉的!]
卑微jk的求饶没有被kp听进去,随着日升日落,综合楼往来的脚步声抵达顶峰后平稳下滑,最后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作人员拖着疲惫的皮囊跟空虚的肚皮,一步三晃地奔向温暖的老家,金毛jk也在肚子咕咕声中翻开最后一份资料,终于翻到了第一期学生。
假如将七海芽衣找资料的整个流程比作抽卡,最形象的莫过于她在把卡池抽干后,终于保底出货。
七海芽衣抱着最后一份资料,身后纸片遍地,一片狼藉,她眼泪都快掉下来(看太久眼酸)。
为了吃瓜,jk真的付出了很多。
*
七海芽衣在瓜海耕耘的五个小时里,福久未卷除了抱怨她慢也没闲着,等预备科午休铃声响起,他去找了日向创。
“上课前你说到哪啦,”顶着日向创难言的视线,福久未卷浑不在意道,“实验推迟了,有人跟你对接吗?”
日向创沉默了一会儿,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真不觉得早上对他做出那种事后还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他面前有哪里奇怪的,莫名有些梦想破碎的感觉。
如果他向往的“才能”都是这副德行……
怕是活不过头七。
福久未卷不知道日向创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他想什么,一个劲地催他重续话题。
日向创被迫中止了越发深沉的思考,答道:“保健老师,伊川老师会跟我保持联系,时间确定好就由他通知我,带我……进行手术。”
“日向小哥,希望之峰会定期进行体检吗?”福久未卷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及的问题。
“啊,嗯,”日向创不明所以地点头,“入学的时候学校就会提供全面体检,从一般的身体检查到血检……”
说着说着,日向创声音低了下去,眼睛却睁大,仿佛撕开了一直遮住眼睛的纱布,明晰了不可思议的现实。
福久未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用言语地肯定了他的猜测。
获得“才能”的人体实验不是谁都能做的,需要达成一定的条件,通过入学体检,将达成条件的学生筛选出来,方便他们之后接触……
问题是,那个“条件”是什么?
隐隐约约,福久未卷直觉这是希望之峰这所学校最核心的谜团,只要解开这个问题,这所学校所呈现的一切不合理之处,都能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