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摸不着看不见，向来是神秘学的未解之谜，过去运气好不代表现在运气好，现在运气差不代表永远运气差，拜她的不可捉摸所赐，由运气衍生出来的骗子不知凡几，转运手段千变万化，却始终贯彻着七个字——“信则有不信则无”。

狛枝凪斗是个例外，绝对的例外。

他的运气是摸得着规律的，信不信都如磐石一样存在，凡是遇到了不幸的事，接下来必定会发生能与幸运挂钩的事，遇到飞机劫匪是不幸，天降陨石击杀劫匪是幸运，飞机坠毁是不幸，自己生还是幸运，父母死亡是不幸，继承巨额财富是幸运（？）……撇开狛枝凪斗的个人情感，单从得失上计较，一切都清晰明了。

人造星辰项目组一度怀疑过狛枝凪斗是否真的是他们项目组的成果之一，毕竟其他人造星辰表现出的都是基于某一方面超乎寻常的出众才能，而狛枝，他除了运气以外没有任何类似的表现，考虑到他的运气异常，或许是他的资料不小心掺到了人造星辰的成功名单当中，为此在狛枝凪斗不知情的时候，项目组悄悄拔掉了他十多根头发，每次给出的检测结果都一致，才认下了这颗古怪的星星。

通过抽签的方式，狛枝凪斗入学，而随着狛枝凪斗在学校待的时间越长，希望之峰对他的了解就越深。

无论多么小的可能性，只要有概率引导向狛枝期望的未来，中间或许会几经波折，但结果一定会如狛枝所愿，尤其是在狛枝经历过不幸后，这条规则实现的速度会快到不可思议。

比如现在。

狛枝凪斗睁开眼睛，鼻翼翕动，刺鼻的鱼腥味徘徊在空气中，让他头疼欲裂。

四肢像是被灌了铅，抬起来异常费力，脚下似乎跟地面粘连在一起，每次移动都需要耗费不小体力，不仅是费力，保持平衡也是个难事……

狛枝凪斗混沌的脑袋逐渐恢复意识，他看到褐色的天空，自己身处一片污糟的干涸滩涂，比石油还要漆黑粘稠的“泥巴”里混杂着半死不活的硕大鱼类，它的鱼鳞毫无光泽，鱼鳍的位置光秃秃一片，只有诡异的鱼眼不时转动表示它还活着，附近的破损的帆船有两个它那么大，而狛枝站在它面前就只有两片鳞片那么高。

这是哪里？

狛枝凪斗并不紧张，甚至称得上自在地在这片滩涂上闲逛。

除了他见过的船只和大鱼，“泥巴”里还有不少蠕动的触手，它们没有思维，只有在狛枝接近的时候才慢吞吞地朝他蠕动，想拽住他的脚，往下拖拽，可惜它们动作实在太慢，狛枝轻易就能避开，而在更远处，“泥巴”呈现出了漆黑的人形轮廓。

腥臭味越发浓郁，狛枝凪斗却异样兴奋起来。

人形轮廓各不相同，大多是光头，看不出男女，有趴在地上向前伸手的，有站在地上奔跑的，还有跪在地上祈祷的，前两者的表情凝固在惊惧跟绝望之间，后者则是充满狂热。

狛枝凪斗注意到，表情狂热的那部分人双腿的部分像蛇，头的部分像鱼，距离人的外貌越发偏远。

他们经历了什么？

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狛枝凪斗越过扎堆的人形轮廓，继续向前。

[kp：暗投 ？？]

墨菲定律，人越是担心糟糕的情况，那种情况成真的概率越高。

对于狛枝而言，担心是最没必要的，反正他的一切都由命运大人操控，由不得自己，不如随意一点，全部接受下来。

这次也不例外。

冥冥之中远比亿万分之一还要低得多的概率得到了兑现，在狛枝凪斗的幸运转盘上，命运指针自顾自停留在他难以认知到的区间。

——解答他的疑惑，一切如他所愿。

当狛枝凪斗走到漆黑滩涂的尽头，海浪席卷上涌，与浑浊的海水一同涌现的，还有耳边无法分辨音节的呓语，如同无数口齿不清的人，充满憎恶地诅咒着他。

诅咒声越来越响亮，海浪越来越高。

在被诅咒与海水淹没的上一秒，狛枝凪斗亲眼看到了带来这一切的“神祗”，亲耳听到“神谕”。

这一刻，他理解古代为什么要有祭司和巫女代传“神谕”，“神祗”的语言与人类不同，听在耳朵里，就像在用烤红的针不停地刺穿耳膜。

奇异的是，狛枝凪斗在痛苦中理解了古怪“神谕”。

祂说，祂会降临。

*

“——”

耳边的蜂鸣好一阵才消失，白色卷毛像是痴呆一样睁着眼睛，直到福久未卷第三次“不小心”踩到了他的小腿，狛枝凪斗才如梦乍醒，神色恍惚。

“？”福久未卷挑眉看着神思不属的狛枝，“你做什么梦了，还流鼻血？”

狛枝凪斗闻言抬手摸了摸鼻子，果然摸到一手血红，他这才嗅到满鼻腔的铁锈味，他看着手上的血恍惚地笑了笑：“……非常棒的梦。”

福久未卷：“？”

“是春梦吧，”七海芽衣见多识广，老成道，“青春男子高中生一觉醒来流鼻血，还对梦境非常满意，只有这个可能了。”

“这种地方还能做那种梦，”温德利难以理解，“DK火气有那么旺吗？别人不论，那孩子看起来跟福久一样虚啊。”

福久未卷：“喂！人身攻击就人身攻击，怎么还diss我了？！”

明智也拿了干净的手帕递过去：“先擦擦吧。”

“谢谢，”狛枝凪斗接过来，擦干净了脸上的鼻血，顺带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这是哪儿，我们已经脱离幻梦境了？”

“看也知道了吧，”福久未卷没好气地先发制人，“我催眠自己，你倒好，凑上来一起躺板板，生怕这个队伍里有我一个负累还不够把他们拖累到死吗？”

[kp：福久未卷话术50 1D100=21 困难成功]

狛枝凪斗记不太清当时的事，不过福久说的内容他确实有印象，是他自己主动送上去的，怪不得别人。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狛枝凪斗老实道歉，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结果摸了一手的水。

[kp：暗投 ？？]

狛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液体一瞬间在他眼中变成了梦中漆黑的淤泥，但很快又恢复成平平无奇的积水。

也是直到这时，狛枝才发现自己身上过于凉快了，他的外套不翼而飞，福久身上那件他瞧着莫名眼熟，地面积了一层看不清颜色的水，导致他衣服后背湿哒哒的，浑身都在发冷，难怪温德利误会他做春梦会是那种反应……

福久未卷打断了狛枝的沉思：“既然你醒了，我们就该开始行动了。”

“行动，什么行动？”狛枝凪斗刚刚醒来，缺乏情报，脑袋还有些转不动。

日向创看到狛枝凪斗就像看到了数分钟前的自己，他也是这样仿佛错过一整季剧情的情况，事实也确实如此，于是他上前简单地把有关江之岛的事向狛枝交待了一遍，权当前情提要。

“不二咲，守卫和巡逻的查清楚了没？”福久未卷从角落里薅出一只程序员。

不二咲千寻抱着笔电，点了点头，腼腆道：“我暂时接管了这个设施所有的视频信号，也就是整个设施正在运行的监控设备，它们录入的内容会一秒不差地传进这台电脑里，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就好了……”

“帮大忙了，回头给你升职加薪。”福久未卷熟练地画了一张饼，让不二咲调出之前他在大屏幕上看到过的有黑白熊把手的出入口。

温德利：“他知道我们才是被付钱的乙方吧？”

不二咲千寻知道，但就跟日向创知道福久不干人事还是会被骗一样，他知道福久可信度不值一提，但不妨碍他吃一口虚空大饼。

“好的！”不二咲千寻异常积极地卖力干活，给福久调出他要的监控区域。

屏幕上整齐排列的黑白熊站在门口，还有两队黑白熊走走停停，同样是黑白配色，熊猫哪怕被再三强调是猛兽还会被人当成无害小动物，但黑白熊尽管体积称得上小巧，它们背上真枪实弹的RPG口径却一点都不小。

“啧，”福久未卷皱眉，“这地方的军火管控是怎么搞得，那是能在短时间内搞到的东西吗？”

不二咲千寻怯生生举手：“我、我可以查一查。”

福久未卷：“要多少时间，耗时太长就不用了，我还有别的事要你做。”

“不麻烦的，”不二咲千寻没什么底气地开口，“很快就好……”

福久未卷丑陋的甲方嘴脸：“那你还等什么，快做啊。”

不二咲千寻：“好、是！”

这边周瑜黄盖，那边也莫名探到了盲点。

“理论上来说，”七海芽衣摩挲了下自己下颌，“不二咲才是我们的甲方爸爸，预付的定金是他发的钱，一开始的委托人是他和老姐，后来是希望之峰，以上情报来自我老姐，保真。”

斯派：“等等，按照时间表看，那时候不二咲千寻已经被抓了好一阵了，怎么会跟你姐合作？”

“……不是我，是我做的程序Alter Ego，”不二咲千寻嗫嚅道，“刚才能那么快夺取希望之峰的卫星，也是有Alter Ego帮忙……”

七海芽衣痴呆了一会儿，突然抖擞精神：“是初音未来哒！”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