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眼前一黑。
等他眼前恢复明亮的时候,四周就变成了一片雾蒙蒙的黑色。
这真的是一片雾蒙蒙的黑色。他们的四周环绕着不知因何而产生的黑雾,雾中飘荡着像是燃烧过后而留下的灰黑的灰烬,还有一些黑色的颗粒状物体。
这片黑雾的可见性极低,三米开外直接人畜不分。除此之外,空气中还飘着一种类似于刚燃烧过的烟尘味道,又隐隐约约的能够闻到一些像是医院里的类似于消毒水一般的气味。
总而言之,味道不好闻,还很呛人。
柳煦握着手机,被这片黑雾的呛人味道呛得连连咳嗽,忍不住抬手捂了捂口鼻,脸色也不由得变得跟这片黑雾一样黑沉沉的。
柳煦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就无语,居然又进来了!!也太快了吧!?!
柳煦眼角微抽。
一进这个地方,就意味着沈安行免不得要受一次惩罚。
一想到这个,柳煦心里就一阵阵抽痛。
他皱起眉来,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他之前点了微信的通知,现在也已经进入了和邵舫的聊天界面里。可怪的是,聊天的界面里什么都没显示出来。
上方的通知栏、对方的名称以及下方的消息框都好好的,可显示消息的聊天界面却是一大片黑屏。
看起来像系统或者网络故障一般。
柳煦看了眼右上角的信号,果然一格没有。
这倒是一直如此的,毕竟地狱里没有网。
虽然如此,柳煦心里的不祥预感却并没有因此放晴,眉头反倒越皱越深,像是要拧到一起去了似的。
他脸边冷汗直流。
这并不正常。而且,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件事和邵舫脱不开关系,更和他们两个之前的“试图作弊”行为脱不开关系。
他昨晚做的那个梦,恐怕并不是所谓的“怪梦”。
那可能是地狱的鬼来给他的警告。
他和邵舫互换情报的作弊行为很有可能是被察觉到了,所以,那个梦就是告诉他,他已经被抓到了,惩罚就要来了。
而他之所以看不到邵舫的消息,就是为了确保他们两个不会在接受惩罚之前就又一次互换情报。
地狱要确保惩罚的顺利进行。
可这就怪了,沈安行明明说……
柳煦咬了咬下唇,为了印证此事,他点了下返回。
手机倒是反应的快,很快就返回到了消息列表里。而最上方,红色的“网络不给力”的提醒有些许刺眼。
那股不祥的预感再一次在他心里铺天盖地的散开来。
柳煦随便点开了另一个人的消息,怪的是,这次他好好的进来了,并没有黑屏,聊天界面上显示的是他们两个之前的聊天记录。
……果然如此。
柳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刚想再拿着手机钻研一下时,就听到沈安行叫了他一声:“杨花。”
柳煦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就见到沈安行刚走到了他身后来站定,没什么表情的甩着手上的泡沫。
柳煦:“……”
对了,沈安行之前在帮他洗碗来着。
柳煦一见到沈安行,就习惯性地把所有事儿都藏了起来,他转眼间就收拾好了表情,但这带着呛人味道的黑雾把他弄得感觉不太好,喉咙里就像卡了块辣椒似的火辣辣。他就轻轻咳嗽着,沙哑的应了声:“哎。”
跟他不一样,沈安行是个死人,死人的呼吸系统是不会运作的。因为这个,沈安行也没什么感受,在看到柳煦这个样子之后,他也才意识到,原来这里的黑雾很呛人。
“没事吗?”沈安行问,“很呛人?”
柳煦皱着眉轻咳着,喉间有些许沙沙的疼,他摇了摇头,哑声道:“还好,能忍过去。”
沈安行皱了皱眉。他抬起头,看了看周遭的黑雾,以及在黑雾之中飘浮不定的颗粒状物与灰黑的烬。
盯着看了片刻后,他就伸出手去,捏住了一点空气中飘荡的黑色颗粒,拿到了手里,轻轻的使了点劲,试图把它捏碎。
但那些颗粒质地坚硬,并没有被他捏碎。
柳煦刚想和他说昨晚的梦以及他和邵舫的作弊行径,但一见沈安行伸手捏住了颗粒,他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了放,忍着喉间不适,走过去哑声问道:“是什么,沙子吗?”
这里正在飘黑灰,这些颗粒是沙子的可能性也很大。
“摸起来不像。”沈安行两指捏着颗粒,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番,说,“如果是沙子的话,这也太大了点。”
柳煦又咳嗽了两声,也凑过去看了眼。
确实,如果这是沙子的话,这颗粒未免也有点过于大。
沈安行捏在手里的颗粒是纯黑的,身上还裹着一层黑雾里飘荡的黑色灰烬。
“这个颜色,是被烧过了吗?”柳煦说,“这里有一股有什么东西烧过了似的味道,你闻得见吗?”
“闻得见。”沈安行说,“我人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给我留了一些身体机能。”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手上的黑色颗粒随手丢掉了。然后,就把洗碗前脱下来装到了兜里的一双黑色手套拿了出来,套到了手上。
“那还挺好。”柳煦随口应了一句,又说,“对了,星星,我昨晚做了个梦。”
“嗯?”沈安行应了声,问,“什么梦,又是以前的事吗?”
“……”柳煦面色复杂了几分,道,“不是。”
这里的黑雾实在太过呛人,柳煦强忍住喉间不适,把这些事浓缩成短短几句,告诉给了沈安行,又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了他看。
两人翻了翻,柳煦又想起自己还存过那张照片,就又移步去了相册里看。
结果,他们又发现,柳煦昨晚存下来的照片,已经变成了一片黑色,屁都看不见了。
“果然如此。”沈安行毫不意外,又道,“但这就怪了,他们跟我说的明明是,如果有参与者这么做的话,会被抹消掉相关的记忆以及记录,仅此而已……怎么会有惩罚的?”
“会不会因为……我们特殊?”柳煦轻轻咳了几声,说,“会不会这个惩罚……说的是你那个?”
沈安行知道他在说自己过桥就等于出车祸的事。
“有可能。”沈安行故作轻松地对他说,“毕竟我也没办法睡觉,所以只能托梦到了你头上,而且,我们确实是特殊的参与者。他既然是这么说的话,那可能是在这个地狱里的时候,他会突然砸我一下吧……就突然来一次惩罚什么的。”
得到了肯定,柳煦的表情一下子就内疚了起来。
沈安行一下子就看了出来,他无奈一笑,道:“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想多找点办法……而且,你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虽然是这么说了,可柳煦的内疚却没少一点半点。
“……对不起。”
他低下头,一想到沈安行过桥的场面,心就一阵阵跟着抽痛,眼睛都红了,声音还被呛得沙哑:“对不起……”
“别说了。”
沈安行看不过去,伸手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哄小孩一样拍着后背:“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柳煦内疚得要死,在他怀里呆了半晌都没能好。
两人就这么呆了好半天,沈安行哄了他好久后,柳煦才尽力的把自己的情绪收拾了一番,从他怀里起来了。
但沈安行看得出来,他还是内疚,情绪也没好到哪儿去。
但他也不会好,因为他和邵舫试图作弊,沈安行不知接下来什么时候就会受到惩罚。
这事儿牵扯到了沈安行,柳煦不可能会好的。
沈安行也知道,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满脸担忧的小声试探着对他说了句:“走吧?”
柳煦低着头,点了点头。
他看起来很沉重。
沈安行没说什么,拉着柳煦转头走。
沈安行对他说:“那边有块大石头,你再往前走两步就会撞上去。守夜人五感通达,我都看得见。”
柳煦:“……”
行吧。
这雾浓成这个样子,沈安行居然也还能看见……守夜人倒真不愧是守夜人。
不过也多亏他是个守夜人,才能在一片黑雾之中找到柳煦。
柳煦一边想着,一边拿手捂着口鼻,看了眼被沈安行抓着的那只手。
他垂了垂眸,眼里自责失落内疚后悔不甘相互交杂起来。
沈安行并不在意,也不会怪他,柳煦都知道。
他永远也不会怪柳煦,也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柳煦才会替他来恨自己。
你看看。
这么一个怪都舍不得怪你的人,就因为你,要多挨一次疼。
你个混账东西。
柳煦在心里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