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再睁开眼时,就看到面前是一条林间小路——他都数不清这是第几个林间小路了。
地狱里的林间小路真多。
他想。
柳煦仰起头,看到林子里的树都枝繁叶茂,风一吹就哗啦啦直响。
这些风从他后面吹过来,如女人在哀哭一般呼啸着。
真是地狱特色。
柳煦一边心里想着,一边转过头,看到沈安行就落在他身后,正往他这边走过来。
他伸手勾着缠在脑袋上的绷带,有点担心地问:“这怎么样,盖全乎了吗,会不会被看到?”
沈安行手变成了一块冰,根本没办法动,只能用大拇指艰难地勾着它,试图调整位置。
柳煦看得心疼又心酸,也知道他是在说左眼上的反噬的事情——为了防止突然进入地狱,沈安行脑袋上一直缠着这两圈绷带,把左眼遮得严严实实,也省得别的参与者看到问东问西。
这块绷带其实也没偏离位置,沈安行只是多心了。
柳煦就朝他无奈一笑,说:“你——”
“你多心啦。”
一道声音很突然地从柳煦身后传了过来,极其爽朗地对沈安行说:“没歪啊,我什么都看不着,你眼睛怎么了,瞎了吗?”
柳煦:“……”
沈安行:“……”
柳煦一僵,然后就被这道突如其来从身后传过来的声音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嗷一嗓子就朝沈安行扑了过去。
沈安行接住了他,一把把他紧搂进怀里,又紧皱起眉来,满脸戒备地抬起头。
在柳煦身后,一个银白发黑眸子的男人正满脸笑容地抱臂站着,见沈安行看过来,他就笑得更开心了,直接咧出了两排大白牙来,还朝他们俩举起手挥了挥。
沈安行本想开口问句“你谁”,可话到嘴边,他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第一次见到的白发男人看起来很面熟。
因为这种奇妙的熟悉感,他一下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沈安行眯起眼,又迷茫地眨了眨眼。
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他认识的人都少得可怜。沈安行很快就把这些人全部滤了一遍,却没发现有任何一个人是银白发黑眸子。
他的社交圈里查无此人。
就在此时,被吓着了的柳煦也吓回神来了,他抬了抬头,见沈安行不开口询问,就又转过头去看向银发男人,开口问道:“你谁啊?”
“我啊?”银发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一笑,很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韩骨埃。”
“?”
柳煦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非主流的名字,活生生听愣了,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你叫什么?”
“韩骨埃。”银发男人笑眯眯道,“韩是韩国的韩,骨是骨头的骨,埃是尘埃的埃——怎么,这名字不好吗?”
“……”
柳煦沉默片刻,抽着嘴角,很勉强地应了几声:“挺……挺好的。”
——他总不能当着人家面说“你这名字老非主流了”。
“是吧。”韩骨埃乐了两声,也说,“我也觉得挺好的!”
柳煦:“……”
……怎么说呢,他自己喜欢就好。
沈安行突然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煦回过头,看向沈安行。
韩骨埃也抬起头看去。
沈安行目光如炬地盯着韩骨埃,眼里闪烁着警惕的光。
他接着说:“按照规则,每一个参与者都是独身前往关卡门口的,不可能有两个参与者出现在同一条路上的情况。”
“是吗?我不知道啊。”韩骨埃朝他一笑,说,“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参与者嘛。再说你们两个不也是一起的吗,难道你不是参与者?你又怎么知道这种规则的?”
沈安行:“……”
韩骨埃又歪了歪脑袋,问他:“说起来,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安行:“…………”
沈安行眼眸侧了侧,眼神默默飘向远方:“长针眼了。”
柳煦:“……”
“是吗。”韩骨埃听罢一笑,道,“你注意点自己身体啊。”
沈安行:“……谢谢关心。”
“不客气不客气。”
韩骨埃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又说:“既然这么偶然落在同一条路上,说不定也是缘分,那我们就组个队吧,怎么样?”
柳煦:“……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韩骨埃说罢,就转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路,说:“那走吧,走这边。”
韩骨埃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就转身走了,留给了他们一个潇洒的白色身影——他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不仅脑袋是银白的,就连身上的羽绒服、腿上的裤子、脚上的运动鞋也清一色的全是白色。
柳煦抬了抬头,沈安行低了低头。
两人四目相对,很默契地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对这位韩骨埃的怀疑和不信任。
韩骨埃倒也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也不跟这两个人多说话,就自顾自地自己走在前面。
柳煦和沈安行跟在后面,和他离了七八米远。
这个地狱里的这条林间小路很窄,有风从后面吹过来,传到人耳朵里时,又是似哭声一般的渗人风声。
柳煦紧紧盯着走在最前面的白色身影,抿了抿嘴,思索了一会儿后,才小声对说:“他百分百有所图谋。”
沈安行也有这种感觉:“确实。”
柳煦说:“但是我又感觉他好像并不打算干坏事。”
——柳煦是真的这么感觉的。
他感觉到韩骨埃是故意接近他们,也确实是想对他们干些什么。但很奇怪,他又感觉韩骨埃想干的事和那些想利用新人或利用队友来为自己铺路的人并不一样。
他似乎并不打算干些害命的事。
“我也这么感觉。”沈安行也对他说,“而且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
柳煦一听这话,当即一怔,转过头问:“你在哪儿见过?具体在哪?”
“不知道。”沈安行轻轻皱起眉,说,“刚刚开始就在想了,但就是想不起来。”
柳煦:“……”
柳煦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韩骨埃。
柳煦眯了眯眼,看着他这一身白,隐隐约约地,心里就已经有了个答案了。
他们沿着这条林间小路往前走了十多分钟之后,才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走了出去。
而后,一栋两层的巨大豪华欧式公馆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更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个三层的大公馆,只不过第三层是只有一小块地方的小阁楼,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柳煦站在林子跟前,看着这栋公馆,无言了片刻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说:“这种欧式的怎么会出现在十八层地狱里?”
“也不要那么死板嘛。”
韩骨埃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来,歪了歪脑袋朝他们一笑,又说:“现在都21世纪了,中西融会贯通也该有了。”
柳煦:“……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啊。”韩骨埃又朝他一笑,说,“走吧走吧,去汇合。”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往公馆门口走去,已经有一群参与者围在那里等着了。
柳煦走近过去之后,居然在这十多个参与者里看到了邵舫。
他愣了:“邵舫??”
邵舫站在人群里,正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蔫蔫等着所有参与者到齐——看来,他本来打算和柳煦说的那件事真的让他很自闭。
被叫了这么一声以后,邵舫才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一看到眼前人,他就震惊了:“煦哥??”
沈安行倒是表情没什么波澜。
柳煦表情惊疑不定,他抹了一把脸,往后退了小半步——他虽然和邵舫一起遇上了地狱的召唤,但一进来只有他一个人,他就以为召唤虽然是一个,但两个人进入的地狱是不同的。
柳煦沉思着说:“原来一起遇上的时候会进同一个吗……”
沈安行说:“有这种事的。”
说完这话,他就回头看了眼韩骨埃。
韩骨埃站在他们不远处,正打量着所有的参与者,然后,他又仰起头,去看这栋巨大的豪华公馆。
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后,沈安行就低了低头,又压低声音,对柳煦说:“而且据我所知,每个参与者进入地狱的时候,会根据地狱的召唤而分开投放点,每个投放点是一个召唤地的参与者。这样一来,每一个参与者都是一条路,不会在路上遇上其他参与者。”
柳煦听得一愣,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等等,那邵舫……”
“对。”沈安行面色凝重道,“所以说,如果没出错的话,刚刚应该是跟你一起被撞的邵舫和你同一条路。”
沈安行一边说着一边又回了回头,警惕地看了眼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打着哈欠,拿出手机来不知在看什么的韩骨埃,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同一条路的是那个叫韩骨埃的,邵舫反倒没影了。”
“……”
“什么韩骨埃?”邵舫一脸茫然地顺着他俩的目光往后看,问,“你们俩路上遇到人了?”
“是啊。”柳煦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身后努了努嘴,说,“就那个一身白的,他说自己叫韩骨埃。”
邵舫抽了抽嘴角:“……好非主流。”
柳煦很难不同意,点了点头:“确实。”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的韩骨埃突然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又转过头,朝他们走了过来。
几人连忙噤声。
“在聊什么?”韩骨埃笑眯眯地走过来问他们,“遇到朋友了吗?”
柳煦随口答了一句:“算是吧。”
“那就太好了。”
韩骨埃一边说着,一边睁开笑得眯成一条线的眼睛,又沉下声音来,笑说道:“那这么一来,我们就能一个队了。”
柳煦:“…………”
或许是因为笑眯眯的人睁开眼低下声音说话时都很恐怖,柳煦忽然就很没来由地从韩骨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恐怖的压力。
但另一方面,他心里又忍不住纳闷韩骨埃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我们就能一个队了”?
如果他是想说能和邵舫一个队的话,不应该说“我们队又多了一个人”吗?
他们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等人齐。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一米五五的娇小姑娘走了过来。
这姑娘穿了一身的黑,把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面上还戴着黑色的口罩,一双眼睛黑得像两团旋涡,一步一步走得悄无声息又诡异恐怖。
柳煦光是站在公馆门口看她,都莫名感觉自己必须得离这姑娘远点。
他的本能还在告诉他赶紧跑,这小姑娘惹不起。
这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老参与者的气势。她走到了门口来,仰头看了眼公馆之后,就又转过头来,看向了柳煦他们这边。
柳煦莫名被她看得浑身一哆嗦。
小姑娘的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流连了一会儿,最后停在了邵舫身上。
她走了过来,停在邵舫面前。
“你好。”
她双手插兜,向邵舫问道:“麻烦问一下,这是哪儿。”
邵舫:“……”
柳煦:“……”
沈安行:“……”
三人齐齐愣了,也都没注意到一旁的韩骨埃正面露无奈,就那么无声地无奈苦笑着转头看向天空。
小姑娘倒也不管他们全员懵比,接着又说:“我刚刚在路上被车撞了,再一睁眼就在这里了——麻烦问一下,这是什么整人节目吗。”
邵舫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小姑娘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说她是老参与者都不过分。邵舫一时间难以相信她居然是个新人:“呃……不是,你……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是啊。”小姑娘说,“您是第二次?”
“……不是,倒不是第二次。”
邵舫抽了抽嘴角,说:“那个……这儿是地狱来着。”
小姑娘:“……”
她沉默了一下,又眨了眨眼:“?啊?”
邵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明明平时有新人来问他看都懒得看,但偏偏这一次却低下了身去,很耐着性子地解释了起来:“这个事情说起来很那个,一会儿进去会有东西给你解释的,总之呢,就是这里是地狱,我们都是参与者,我们这些参与者呢,都不是什么好人,当然你……”
柳煦一阵无言,他转过头,看向沈安行,说:“他对新人还真是好脾气。”
沈安行朝他无奈一笑。
邵舫把所有的所有都解释了一遍,小姑娘被他解释得半懂未懂。
最后,邵舫摸了下脸边的冷汗,笑着问:“我解释清楚了没有啊?”
“差不多吧。”小姑娘两手插着兜,说,“我大概明白了。”
“那就好。”邵舫笑了两声,又说,“那你要跟我组队吗?——你第一次进来,自己一个人很难的。”
小姑娘点了点头:“可以。”
柳煦就知道会这样,忍不住叹了一声,觉得这次的队伍真是无比壮大。
他又回过头,看了眼韩骨埃。
韩骨埃也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但不知为何,柳煦总感觉他眼里的慈爱有点微妙的变质。
就这样又等了一会儿后,参与者们便接二连三地来齐了。除了这个矮小但气场强大的姑娘,新人还有三个人。
十八个人来齐了以后,就有参与者领头,走了进去。
这是一如往常的事情了,柳煦挽着沈安行垂了垂眸,准备等那道人不齐的警告声出现。
可万万没想到,前面的人接二连三地涌了进去——警告声没来,参与者们之间慌乱的叫喊声也没来。
柳煦一怔,再抬起头来时,就看到参与者们乌泱泱地往公馆里涌去。
这一次,根本没有什么警告声拦住他们。
柳煦人傻了。
沈安行也傻了,知道沈安行真面目的邵舫也傻在了原地。
几人沉默几许,而后,就很默契地一同转头看向了沈安行。
这里有十八个人,并且地狱没有拦着,这就只能说明——
沈安行,算一个人。
他算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柳煦脸上的表情一白,而后,又立刻因为兴奋而变得一片通红。
他转身就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沈安行。
沈安行被他突然一扑,一个没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两步,又赶紧踉踉跄跄地接住了他。
沈安行低下头,看到柳煦眼里全是兴奋的光。
柳煦张了张嘴,想和他说些什么。
但他正要说话时,韩骨埃的声音就很是时候地从他身后传了过来:“你们怎么了?”
柳煦:“……”
柳煦抽了抽嘴角,抬头看去,就见韩骨埃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满脸的人畜无害。
“快进去吧。”他说,“不然别人要起疑了,很麻烦的。要说悄悄话的话,以后也来得及。”
柳煦:“……”
韩骨埃说完这话,就先一步走了进去,只留给了其他人一个白色的身影。
几人目送他往里走去。
然后,邵舫就凑近柳煦和沈安行,小声说:“我说,我怎么总感觉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柳煦抽了抽嘴角:“我也是。”
但即使如此,沈安行算在十八个人这件事也是事实。
柳煦很高兴,于是抬起头来,对沈安行说:“总之,这是个好事……地狱不会出错吧?”
沈安行无奈一笑:“不会……本来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就行。”
柳煦这才放心了下来,他松了口气,说:“不会就行。”
沈安行:“……”
柳煦也收拾情绪收拾得很快,他马上又站直了身子,拉着沈安行,转头说:“走吧。”
说完这话,柳煦就拉着他跟上了大部队。
邵舫在旁边看着,也没看明白,见柳煦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还转头就走,他又赶紧追了上去,还在后面大呼小叫着:“等等!到底怎么回事啊煦哥!为什么是十八个人啊!?我说——”
柳煦理都没理他,直接往公馆里走。
矮小的姑娘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不经意间,有一抹血光在她这一双黑色的眼眸里一闪而过。
谁也没看到。
这栋公馆并不老旧,前院里的一砖一瓦都光鲜亮丽,门口两边栽着两棵树。这两棵大树枝繁叶茂,被风吹得飒飒直响。
公馆本体也光鲜亮丽得很,深蓝色的屋顶和深红色的砖瓦让它看起来复古又漂亮,只是不知为何,这栋公馆的门窗都紧闭着,且窗户外面都被木板钉死,这就使得它看起来诡异了好几分。
众人走到了公馆门口。
等十八个人都到齐,为首的参与者才拧了拧门把。
公馆的门一拧就开。
随着吱呀一声响,参与者推开了门。
他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开——”
他刚说了一个音节,就听到身前又传来了好长一声吱呀声响。
参与者一怔,又回过头去。
他明明都松开了门把,门却并未停下,而是自发地吱呀呀地惨叫着,接着向前缓缓挪去,慢慢地为他们敞开了大门。
最后,随着门开到极限位置的轻轻一声哐,这阵吱吱呀呀的惨叫声才停了下来。
公馆屋内是一片昏暗的灯光,安静的气氛令人头皮发麻。
参与者们之间沉默了一下,然后,人群之中就有人小声提议道:“走吧……?”
为首的参与者抹了一把脸:“走。”
一群人又乌泱泱地走进了公馆里。
公馆里面很大,一进门就是一个巨大的厅堂,直对着门口的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方是一个漂亮的吊顶金灯。只是它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却不怎么强,洒下来的光有些昏暗,导致这整个公馆看起来都有些恐怖。
厅堂上,漂亮的深红色地毯铺开一片复古的华丽。而楼梯上方,也有一个巨大的镶边照片。
那是一张照片,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一个和她比起来面色异常苍白瘦弱的男人,两人手里各抱着一个婴儿。
女人和男人脸上都带着微笑,一家人看起来很是幸福。只是这幸福在这里的昏暗灯光的照映下,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和可怖。
邵舫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轻轻嘟囔了一声:“怎么这屋型跟设定和孽镜这么像。”
韩骨埃苦笑了一声。
邵舫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最后一名参与者——也就是那个矮小的黑衣姑娘,抬脚走进了房子里。
紧接着,吱呀的声响再次响起,但很快它就又哐当一响,把所有参与者都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身后的天光也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四周只剩下了公馆里的昏暗灯光。
又紧接着,地狱的笑声开始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十分渗人。
回响了片刻后,它就说道:【欢迎来到血池地狱。】
紧接着,就是除了新人以外,大部分人都很熟悉的规则介绍。
等又臭又长的规则介绍结束之后,地狱的声音才说起了最重要也最关键的关卡梗概——
【这里是母亲的公馆,一位母亲在此居住……话虽如此,她真的是一个人吗?在这里和她一起居住的人,又是否是真心在笑?】
这话说完,地狱的声音就又随着一阵咯咯的笑声,远去了。
声音离开,众人都松了口气。但这口气刚松到一半,两阵笑声就突然在公馆里回响了起来。
这笑声稚嫩欢快,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参与者们刚松了的这口气一下子又哽回了嗓子眼里,所有人都连忙调出手电筒,吓得赶紧抱团,纷纷拿着手电光照向四周,喊了起来:“谁!?!”
“出来!!”
柳煦终究还是怕这些,一听这动静,他就也忍不住又贴到沈安行身边去,也很坚强地端着手电筒,轻轻哆嗦着晃向四周。
沈安行伸手揽住他,又抬起头紧皱着眉,看向四周。
鬼他是没看到,但他看到人群里的韩骨埃站在笑声里,满脸都写着嗤之以鼻,甚至还很无聊地伸手揉了一把自己的白头发,满脸都写着看不起——他根本就没把这两道声音放在眼里,哪怕这可能是两个能杀人的厉鬼。
沈安行:“……”
他这个样子,沈安行更觉得他眼熟了。
但他真的想不起来韩骨埃到底是谁——这种似曾相识感还告诉他,韩骨埃是个假名。
真名仿佛就在沈安行的嘴边,都要呼之欲出了,可要死的是沈安行就是死活都想不起来。
他抽了抽嘴角。
就在此时,一阵滚轮声忽然从上面传了过来。
柳煦连忙转头一照,吓得声音都裂了:“谁!?!”
他这一声倒是有了回应。
一个女人转着轮椅,从二楼的左边慢慢行驶了出来。
参与者们纷纷一怔,都把手里的手电筒放下了些许。
而与此同时,那两道孩童的稚嫩笑声也忽然就消失了。
女人操纵着轮椅,行驶到二楼的楼梯中央,然后停下,又转了个向,这才终于和参与者们面对了面。
她抬起头。
那张巨大的镶边全家福就在她身后,参与者们也都一眼看了出来。尽管苍老了不少,就连脸色都憔悴沧桑也苍白了许多,头发也花白了一大片,但她正是全家福里的女人。
女人坐在轮椅上,朝着所有人微微一笑。
“欢迎你们。”
女人将两手重叠到一起,放到腿上,微微前倾着身,佝偻着腰,表情慈祥又和蔼地对参与者们轻声说:“希望你们在这里住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