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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夜雪(二)

地狱逼我谈恋爱(无限) 莫寻秋野 4233 2024-08-01 10:41:18

柳煦有意识了之后,首先闻到的就是医院里说呛不呛的消毒水味道。

不知是地狱里呛人黑雾味道的残留,还是被医生做了个手术亦或是什么检查的缘故,他莫名觉得喉咙里很难受,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这一咳嗽,旁人就注意到了。

“醒了?”

柳煦没来得及回答,他越咳嗽越难受,难受得眼里都泛起了泪光,不得不起身往床边干呕了两声。

他这才觉得好了些,然后,才又抹了抹嘴角,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他看不清人,但从声音及身形来分辨,这人是陈黎野。

看他能起来干呕之后,陈黎野才点了点头,自说自话地回答了自己:“醒了。”

柳煦:“……”

柳煦还有点茫然,喉咙里也还有点不舒服,看见他之后,就一边轻轻咳嗽着,一边往四周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

陈黎野倒是很清醒,他也没管柳煦,打报告似的说:“是急性食物中毒,太严重你才会昏过去的。昨天晚上洗了个胃,没事了。医生说你要住院两天,钱我都给你垫上了。亲兄弟明算账,账目给你打微信里了,有空还我。”

柳煦:“……不是……”

他一说话,才发现声音哑的厉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又使劲清了清嗓子,把喉间的不适感压了些许下去后,才说:“他人呢?”

“……”

陈黎野本还想再接着说点什么,但被柳煦这么一说,他就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在找谁。

“我不知道啊,我又看不见。”

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也跟着四周看了一圈,但这病房里只有他和柳煦两个人。

陈黎野说:“没在吗?没在的话,那估计是没能上车,在你家里吧?”

“……”

柳煦撇了撇嘴,叹了口气,握成拳的手一阵阵发颤。

“你又没戴眼镜,看得清吗。”

陈黎野一边说着,一边把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给他拿了过来,道:“戴上再看看?”

那不可能的。

柳煦心里清楚,他就是近视到死,都看得出来沈安行在哪儿。

他接过了眼镜,戴了起来,又四周看了一圈,果不其然,沈安行真的不在。

他又看向窗外,这才发现早已天亮,一个晚上都过去了。

他还记得沈安行浑身是伤跌跌撞撞抱着他往前走的样子。即使是过桥的时候,沈安行也没松手。

他明白,沈安行是在拼尽全力地让他活下去。

……沈安行急着让他出关,一定是出来之后就倒在家里了。

柳煦十分担心,忍不住皱了皱眉,又被喉间的不适感弄得咳嗽了一声。

就在此时,陈黎野又递给了他一瓶水过来:“来,喝点。医生说的,起来先喝口水。”

柳煦也确实喉咙还不太舒服,就接过了水。

这么一抬手,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个输液管。

他没在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喉咙里残留的不适感这才完全消退了下去。柳煦又清了下嗓子,转头问陈黎野:“我现在不能出院吗?”

“不行。”陈黎野回答,“你一下子把自己干晕过去了,医生说必须今天再住一晚看看。”

柳煦撇了撇嘴,看起来非常不满。

他无奈,只好叹了口气,拧好瓶盖,把水丢到了一边去,又问:“我手机呢?”

“没拿。”陈黎野答,“那么急,谁能想得到替你拿手机。”

“……”

也是,他一出关就彻底没了意识,整个人直接昏过去了。

陈黎野到了他家去之后,也只能看到他倒在地上,确实不可能还有心思记得帮他拿手机——

“嗯?”

想着想着,柳煦就突然觉得不对了,又转过头:“你怎么想起去我家的?”

“他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把杯子都摔到地上了。”陈黎野回答,“我觉得不对,就过去了。看到你倒在地上,我就给我对象打了电话,他帮我开了路,我就送你来了医院。”

“……行吧。”

柳煦无奈叹了口气,对他道:“手机借我一下。”

陈黎野把手机交给了他。

柳煦接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八点多。

柳煦又点开拨号,打下了一串数字。

那是沈安行的手机号。他的手机号这几年一直没换,这串号码早就铭心刻骨的刻在柳煦骨头里了。

柳煦把号拨了出去。

一个窗帘紧闭,又布满寒冰的房间里,覆满冰霜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滴里嘟噜地喊起了铃声。

黑暗之中,沈安行同样覆满冰霜的眼睫微动,却醒不过来。

无人接听。

柳煦纳闷的“嗯?”了一声,又拨了一次,照例无人接听。

为什么?

柳煦心中不解。

陈黎野站在一旁,看得清楚,就问:“打不通吗?”

“嗯,可能手机没在旁边吧。”

柳煦应了一声,又把手机还给了他,说:“我登下QQ,你把你的退出来。”

陈黎野抽了抽嘴角,没说什么,拿过手机来,点进了QQ,一通操作之后,又把手机递给了柳煦。

柳煦登上了QQ,给沈安行发了两条消息。

沈安行的手机第三次亮了起来——隔着一层冰霜。

整个房间里结满了冰,寒气四溢,甚至还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了几根巨大的粗长冰柱。

沈安行趴倒在房间中央,紧紧闭着双眼,像是昏倒已久。他身上结满冰霜,甚至脸上结满了厚厚一层冰。身上有着数根从体内爆裂而出的冰柱,好似那些无言尖叫的崩溃过往。

特别关心的铃声一响,他才终于浑身一震,眼睫微颤了颤,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这浑身一动,他就像是又吃了痛一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忍住痛,慢慢坐起身来,伸出手去,拿起了结了一层冰霜的手机,将屏幕上的冰霜抹去。

手机的通知栏上,有两个未接来电,一个QQ通知。

是柳煦发来的消息。

柳煦说,我没事,别担心我,今晚要住一下院,明天就能回家。

然后,QQ又蹦了一下,跳了一条新消息出来。

依旧是柳煦给他发的消息,这次内容很短。

“你照顾好自己”。

在这种状态下,这条消息看起来莫名的悲凉。

沈安行叹了一口气出来。气息吞吐间,白色寒气从他口中喷出。

有白色冰屑在气息间沉浮。

发完这条消息后,柳煦就退出了QQ,删掉了自己的记录,把手机还给了陈黎野。

陈黎野没急着拿回手机,又沉吟了片刻后,才有些一言难尽的对他道:“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晚上不是约好要见面的吗。你既然都住院了……就算了吧。”

柳煦:“……”

陈黎野这话说的乍一听没毛病,但一细想,就会觉得很不对劲。

柳煦只是食物中毒而已,陈黎野大可以约个改天。

但陈黎野说的不是“改天再说”,而是“就算了吧”。

他是要废弃和柳煦见面并告诉他关于地狱的事情的这个约定。

柳煦没急着吭声,他知道陈黎野不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眯起眼,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猜测了会儿缘由后,他就突然想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关于惩罚的梦。

“……我说。”柳煦试探着说,“你该不会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梦吧?”

陈黎野早就知道瞒不过他,完全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我的经验没法套用在你身上。”

“……一点儿都不行?”

“一点儿都不行。”陈黎野回答,“因为守……那个啥的类型都不一样。”

柳煦:“……”

这无疑是天打雷劈。

守夜人的类型不一样,也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就说明,两个人要走的路很可能也不同。

……沈安行有可能不会像谢未弦一样变回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柳煦就啧了一声,又气又颓,揉了一把头发,恨得牙痒痒。

陈黎野知道很多,但是他没法多说,沉默了片刻后,他就又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着急,肯定有办法的。”

柳煦没把脾气撒到他身上,但是很明显心情不太好了。

他没多说,只“嗯”了一声,像是根本没听进去。

陈黎野无可奈何,也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听起来也只能像高高在上的风凉话。

他就不再说这件事了,又说:“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在这儿待太久。你怎么办?给你父母打个电话?”

“……”

柳煦一想也是,就又拿着陈黎野的手机,心情不太好的给他姐姐打了个电话。

确认柳煦这个病患不会没人照顾之后,陈黎野才收回了手机,挎上包,跟他告了别之后,走了。

陈黎野走出了病房,来到了电梯前。等电梯时,突然手机在兜里嗡嗡了两下。

他拿出了手机,发现发消息给他的是谢未弦。

陈黎野点开消息,发现谢未弦给他发了一个图片,以及一个微笑,微笑后面跟着一个问号。

陈黎野都不用打开图片,一眼就看到谢未弦照的是他匆匆忙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那些垃圾食品。

陈黎野手一抖,突然感觉大限已至。

很快,谢未弦又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谢未弦:陈黎野。

谢未弦:现在,立刻,马上。

谢未弦:给我滚回来。

谢未弦:/微笑。

陈黎野原地石化:“……”

……

这年头食物中毒的人不多,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柳煦一个。

他姐姐是个自由设计师,上班随心,最近搞完了一个项目正没事儿干,一听柳煦食物中毒住院了,就很兴奋的说要给他买点好的,打听过他能吃什么之后,就挂掉电话去忙了。

估计得中午才能来。

柳煦没有手机,只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风景。他的病床在房间最里面,旁边就是窗户,一偏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柳煦却没什么心思赏景,他心里很烦。

真的很烦。

他本以为沈安行说不定有机会复活,但陈黎野昨晚做的梦又告诉他,谢未弦和沈安行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那走的路有可能也不是一条。

走的路不同,结果自然也有可能不是一样的。

沈安行复活的可能性低了。

虽然有谢未弦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概率本就不低,但柳煦在沈安行的事情上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概率只要不是百分之百,他就心慌得睡不着。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滴落。柳煦心烦意乱地看着它,看了片刻后,就好像想报复什么似的,一下子把滴速控制器划到了最大。

他气得有点自暴自弃起来。

滴死算了。

柳煦想。

他仰躺到病床上,再一偏头才看到,两个包子和一盒小米粥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想来是陈黎野给他买来的早饭。

柳煦一点食欲都没有。

但如果不吃东西,地狱安排给他的食物中毒的症状就说不定会莫名其妙地加重,说不定还会让他再住院一天,也就又有一天见不到沈安行了……

一想到这个,柳煦就眉角一跳,啧了一声,只好认命地爬了起来,揭开了小米粥的盖子,跟它有仇一样吃起了饭。

他一边愤恨的嚼着包子,一边偏过头,看向窗外的天。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寒风在外呼啸而过,呼呼的声音听得人心烦。

天也蓝的令人心烦。

这么看着看着,柳煦忽然间就想起了高中那年。

高二那年,他和沈安行坐在紧挨教室走廊那排的最后面。

沈安行那时候总是睡觉,偶尔醒来,就看着外面的蓝天发呆。

柳煦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窗外的蓝天和云。

后来尽管他们关系好了些,沈安行也一直这样。

柳煦不明白,有一次上语文课,他就趴下来了一些,偷偷问沈安行到底在看什么。

沈安行看着外面发呆,哑声回答:“看天啊。”

柳煦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我是问你有什么好看的。”

沈安行这才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

他那时候眼睛里没有光彩,也没什么对一切都感到厌烦的色彩。

他只是麻木,也只有麻木。

柳煦无数次回想起来,都只想得出这么一个形容词。

麻木。

沈安行就那么麻木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没什么好看的。”

“……?”

柳煦不明白。刚要再问点什么时,沈安行就又说:“很烦。”

柳煦:“……啊?”

柳煦更不明白了。

“蓝的很烦。”沈安行轻轻对他说,“外面的天。”

确实很烦。

沈安行死后,柳煦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感受。

那是在滔天的无力感和被迫接受的压力之下,滋生出的对世间的麻木厌烦。所以不论水多清天多蓝火烧的云多好看,在他们眼里,都是被世间的麻木厌烦浸泡过后,留下的刺眼聒噪。

烦死了。

柳煦这么想着,突然就好想沈安行。

他想起沈安行在地狱里焦急喊他的样子,想起沈安行伤痕累累又抱着他咬牙向前的样子,又想起他在桥上受着痛又坚持跌跌撞撞向前走的样子……

柳煦越想就越想见他。

手上已经因为滴速太快而开始隐隐作痛,但柳煦不想理。

他吃的味同嚼蜡,一点儿意思都没。

过了几分钟后,他就狠狠将最后一口粥灌进了嘴里。

完事儿,搞定。

柳煦脾气暴躁的把食物残骸和盒子收拾了起来,塑料袋一系,往柜子角落里一扔。

一举一动都让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看着被他扔到角落里可怜兮兮缩作一团的袋子,不知怎么回事,委屈突然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很奇怪,他一个人住院没什么,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这七年明明都是这么扛过来的,他明明没什么可委屈的。

但他还是委屈了。

他想着为了让他活下来拼尽全力,最后却连他好转的第一面都见不上,倒在家里谁都看不见,就那么被迫自生自灭了的沈安行,又想着明明已经好了却回不了家,只能隔着屏幕给他发那么两句屁用没有的话的自己,以及好不容易再相见,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下地狱的他们两个——突然就好委屈。

眼前就这样渐渐模糊起来。

他也好沈安行也罢,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有今天?

为什么?

又凭什么?

柳煦最终还是没忍住,低下头抹了两把眼睛,低声骂了句:“操。”

可这一“操”完,他就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杨花。”

柳煦一惊,眼泪也没来得及擦干,立刻转回过了头去。

沈安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身后。柳煦回过头来时,他就朝他笑了一下。

大概是看到柳煦好端端的,沈安行才忍不住笑的。他这一笑笑得欣慰又高兴,可看起来又莫名惨白又虚弱,像是刚被折磨过一般一样。

沈安行对他说:“对不起呀,我等不到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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