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们在这里住得愉快。”
女人说。
她表情慈祥又和蔼,声音因为苍老而变得沙哑了不少。
说完这话后,她就眯起眼来又一笑,接着说:“不过,我家有两个孩子……是两个听话又乖巧的孩子,有时候或许会吵闹些,但毕竟还是孩子,还请各位多多担待。”
众人:“……”
刚刚那阵笑声就是所谓的“吵闹些”吗。
众人一时无语。
“请在这里随意些,我家里没有什么忌讳。”女人又说,“我先生的墓碑就在后院,各位随时都可以去扫墓。如果想要离开,也随时都可以离开,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来和我打招呼。”
“我还要去看看我的孩子,孩子们可不能没有母亲……那么,我就先走了。”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众人弯了弯腰,就算是鞠过了躬打过了招呼,然后便抬起身来,转了下轮椅,又慢慢悠悠的操纵着它行驶了回去。
她离开之后,众人就转过头去,纷纷互看了一下,又纷纷面面相觑了起来。
NPC没有给任何任务,也没有透露出太多消息,那道地狱的声音给的信息也很少。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才好,只能面面相觑了。
“总之。”邵舫率先出声说道,“那个全家福里面的爹,是死了吧。我们现在是作为那个爹的朋友,来这儿祭拜他的……是这么个设定吧?”
“应该是了。”柳煦也看向那张全家福,又说,“刚刚不是说这个母亲一个人在这里住吗,那这两个孩子怕不是……”
柳煦说到这儿就沉默了。
他说话只说了半句,剩下半句话没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话里的话。
刚刚那个妈说的两个小孩,八成是鬼。
众人纷纷沉默了下来。
沉默片刻之后,就有个参与者在人群里说:“怎么都不说话?又没什么大问题,又不是没见过鬼。”
“就是就是。”另一个人也连忙开口,为了鼓舞士气,还提高声音说道,“又不是新人,都已经见过鬼了嘛,跟这玩意儿都该一回生二回熟了!就都别在这儿傻站着了,现在才十二点多,大家都去搜搜线索,找找东西,把这里的事情查清楚,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这话多少起了点鼓舞人心的作用。众人听此,纷纷侧头互换了一下眼神,又互相说了几声“说得有道理”“也对”之类的话,接着窸窸窣窣了起来,各自组了队,散开了。
韩骨埃手插着兜,往柳煦旁边走了走,问他:“怎么办,去哪儿?”
“我个人倾向一楼,离得近。”
柳煦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看向邵舫,又问他:“你觉得呢?”
“我都行啊。”邵舫手插着兜,一脸无欲无求道,“爱咋咋地,我们不是有行哥吗,有他在不是闭着眼睛都能过?有鬼也不怕。”
柳煦:“……”
他这么一说,柳煦才想起来,他还没和邵舫说过沈安行能力的事。
“……邵舫。”柳煦一脸凝重地对他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邵舫一愣,眨了眨眼:“?啊?”
五分钟后,这一行人走向了公馆右侧,推开门后,就进了手边最近的一个房间里。
“啊!?!?!”
听到沈安行已经被能力反噬之后,邵舫就忍不住朝柳煦大叫起来:“反噬了!?!!”
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两个参与者,韩骨埃和跟着邵舫的黑衣小姑娘也在。
他这一声喊,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喊到了自己身上。
柳煦连忙朝他“嘘”了一声,示意他注意点。然后,他又转过头,朝屋里的人哈哈干笑了两声。
邵舫这也才如梦初醒,连忙也转过头,同样对着屋内的参与者干笑了两声,又转头一把揽住柳煦肩膀,背过身去,很大声地给自己找补了一句:“翻车就翻车了吗,也不是什么大事!”
屋内的参与者听到这一句,纷纷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心道一句没意思,又低下了头,各自重新搜起了房间。
邵舫这才算尴尴尬尬地把这页翻篇了。他松了口气,又说:“怎么回事,怎么会反噬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去看沈安行,可这一转头,他就看到沈安行脸色阴沉,还在用一种马上要把他杀了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沈安行沉着声音,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手、拿、开。”
这一声杀气腾腾,很有守夜人的特色。
柳煦:“……”
邵舫:“……”
邵舫默默松开了揽着柳煦半边肩膀的手。
沈安行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他撇了撇嘴,一把抓住柳煦手臂,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
柳煦哭笑不得,被沈安行拉回去之后,他就又对邵舫说:“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就出事了。你别多问了,总之他真的不能用能力了,这次只能自力更生。”
邵舫:“……”
事已至此,邵舫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只能撇了撇嘴,“哦”了一声以后,就说:“行吧,那这次就靠自己……我先去搜房了啊。”
柳煦点了点头。
邵舫跟他打完招呼,就转头去搜房了。
他走以后,柳煦就看向沈安行,很大方地问他:“吃醋了啊?”
沈安行倒也实诚:“嗯。”
柳煦笑了一声,伸手搂住他胳膊,没再说什么,领着他去搜东西了。
这个公馆不小,从门口进到刚刚那个大厅堂以后,就有左右两道门,门后也分别是两条走廊,走廊的左侧是被封死的一路窗户,右侧是一排房间。
柳煦数过,他们所进的右边这条走廊一共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小。
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也就是推门进来以后的第一个房间,是一个书房。书房很大,有两大扇落地窗,但和走廊上的窗户一样,都被木板歪歪扭扭地钉死了,还钉得很丑。
因为这个,屋子里没有一点儿透光的地方,只有一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吊灯把这里照得一片昏暗。
书房里有两排大书架,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还摆着张照片。
柳煦凑过去看了一眼,书桌上摆着的照片不是别人,正是公馆厅堂里那张全家福里的男人。
这应该是男人的书房,柳煦想。
几人各自翻了一会儿之后,就翻到了几个东西。
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就拿上这些东西走了,决定等一会儿集合的时候和其他人凑在一起好好商量。
就这样,他们把公馆一楼右侧走廊的三个房间都搜了一遍——话虽如此,这三个房间里有一个进不去,还有一个是个浴室,所以到了最后,有线索可寻的其实也就只有这一间书房。
几人见这边没什么可搜的了,就离开了走廊,又四处走了一圈。
这个公馆是个十分对称的建筑,分为左右两侧,上下两层各有左右两个走廊,每个走廊也都和一楼右侧的一样,左侧是被封死的窗户,右侧是三个房间。
但这些房间里有一半都上了锁。一楼左侧的有一个打不开,二楼楼上的六个房间里也只有两间能打开。
公馆里锁了一半的房间,大家没什么可找的,于是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十八个参与者都在这个公馆里到处绕了一圈以后,就都集合到了二楼的楼梯上——也就是大门口正对着的全家福面前。
几个参与者蹲在地上,把自己手里少得可怜的线索和信息都交了出去。
一名穿着运动服胡子拉碴,身材精瘦的中年大叔参与者做了领头,低下身把众人这一轮下来得到的线索放在一起摆好,然后沉吟了片刻,说:“总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哪个队找到的线索哪个队就先说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左手边最一开始的一张病历书,转头对邵舫说:“这个是你的吧?”
这病历书是好几年前的,时间过去的太久,纸张边角已经轻轻卷起,整张纸都微微泛黄,看起来相当老旧。
而上面被确诊的病是癌症,根据附在后面的好几张证明和检查结果来看,得病的人在当时还一直在治疗这个病。
“是我的。”
邵舫手插着兜认了线索的主。他轻轻皱着眉,表情有点恹恹地道:“那个是在书房里发现的,书房是这家的男主人的房间。这个男主人好像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有病了。你看旁边,不是还有个结婚证吗。”
邵舫和柳煦这一队确实还从书房里搜出了结婚证,也把它交了出来。此刻,这红彤彤的喜庆结婚证就在参与者手边躺着。
中年大叔参与者又把结婚证拿了起来,翻开一看,就见全家福上的女人和男人凑在一起,甜甜蜜蜜地对着他笑。只是男人脸色苍白,笑得有点病恹恹的。
“结婚证上的日期是病历单的日期后两个月。”柳煦站在邵舫旁边说,“也就是说,这女人是在知道男人已经得了病的情况下,选择跟他结婚的。”
中年大叔听了这话,又低头看了看结婚证的领证日期和男人的病历日期,发现确实如此。
他拉长声音嚯了一声,又转过头看了看全家福里因为得病而显得面色苍白的男人,说:“真是爱情。”
“或许吧。”邵舫苦笑一声,又说,“结婚以后,这男人一直活了三年,然后就死了。”
“看起来是这样啊。”
中年大叔应了一声,又拿起结婚证旁边的一张死亡通知书,看了眼上面的日期。
确实和邵舫说得一样。
中年大叔又低头看了看——除了这些以外,他们就没有上交什么线索了。
他转头问:“你们就这些吗?”
“是啊。”柳煦说,“我们进的是右边走廊,一共三个房间。除了男主人的书房以外,还有一间浴室,一个卧室。看那个配色应该是小孩的,但是从里面挂上了防盗链,进不去。”
“这样啊。”
中年大叔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又转头问其他参与者:“你们呢?”
一个女参与者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说:“一楼左侧最里面那间被锁死了,打不开。门锁有被撬过拽过的破坏痕迹,我怀疑是那女人说过的两个小孩。”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前倾了下身子,看向自己找出来的一个线索,说:“能打开的那两间一间是空房,一间是卧室。卧室里什么都没有,床上都积灰了,应该很久都没人睡过了,灯都没开,也打不开了。”
她说罢,又指了指地上自己从那个卧室里找到的一个本子,说:“但还是有收获的,你看,那个本子,是我在那个房间的衣柜夹层里找到的。”
她找到的本子很小,封皮的配色也很绚烂,上面还画着卡通动物,看起来像小孩的日记本——这可是个好东西。地狱里找到这个,那可就赢了一半了。
话虽如此,参与者们却忍不住发愁——这日记上锁了。
上的锁有点旧了,但还很高级,是个密码锁,要输入四位数的密码才能打开。
中年大叔叹了口气,先上手试了一把初始密码四个零,结果果然错了。
他撇了撇嘴,说:“这不行,还得找密码……你们谁找到像是密码的线索了?”
所有参与者都沉默了下来。
“就算你这么说……你又不是没绕过这屋子。”一个参与者说,“二楼一共三间能开,屁都没有。”
中年大叔:“……确实。”
他说完这话,就也沉默了下来。
这一个小时里,除了男主人在结婚前得了病是病死的这条信息以外,他们一无所获。
“但是有点奇怪吧。”邵舫又说,“在屋子里绕了这么半天,别说小孩了,我们连一开始的那个残疾女人都没看到。她去哪儿了?”
有人回答他:“NPC消失是很正常的啊。”
“但是会不会是有理由的?”邵舫皱起眉来,不太乐意放弃,说,“她的消失和这两个孩子看不见人影,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关系?”
“确实。”柳煦也说,“而且,那个女人不是说‘请在这里随意些,我家里没有什么忌讳’吗,这不就是我们可以随便出入的意思?那现在这里怎么到处都上锁不让人进?”
其他人:“……”
还挺有道理。
“我觉得倒不是这个女人不让我们进房间。”柳煦说,“而且仔细想想,我们是为了祭拜这家死去的男主人而来的吧。就算那NPC没有硬性要求,但既然她是这么认为的,那这是不是也算是NPC给的任务?我们是不是该去后院看一看那个墓?”
参与者们听了他这话,又互相看了一眼,再一次面面相觑了起来。
韩骨埃站在人群后方,轻轻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他就又抬起头,看向人群。
跟在邵舫后面的黑衣小姑娘像是听到了他这声笑,回了回头。
两人恰好四目相对。
韩骨埃朝她使了个眼神,她却默默摇了摇头。
韩骨埃只好翻了个白眼,似乎不是很满意。
黑衣小姑娘见他这样,却笑了一声。
参与者们收起线索,离开了公馆,绕着这恢弘又豪华的大公馆走了半圈,去到了后院。
后院和前院不同,开满了花种满了树,一片郁郁葱葱,花草被风吹得摇曳树木被风吹得飒飒。
而在这些花草树木之中,后院的最深处里,有一座石墓碑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看起来冷清又寂寥。
十八个参与者走了过去。
一走近过去,他们就看到,墓碑上工工整整地刻了男主人的姓名和生平。
墓碑上如此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