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眼角还挂着眼泪,但眼前的这一幕太过于令人震惊,他伸着的想要去擦泪的手僵在了空中,一双眼吓得瞪起,已然被眼前这一幕搞得吓傻了。
一时间,空气都冻结住了。
在场五人相互对视,整整半分钟都没人说话。
柳煦愿把这一幕列进他人生十大尴尬场面里。
就这么沉默地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后,铁树主人谢未弦才终于抽着嘴角,很无语地开口道:“你在这里干嘛?”
他这么开口一说话,新人才如梦初醒地浑身一哆嗦,回过了神来:“……我……我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你躲在那里干嘛?”谢未弦没好气道,“你很吓人知不知道?”
毕竟做了好久的铁树地狱守夜人,谢未弦一说教起人来很有说服力,那新人被他说得双肩一抖,低了低头,吸了口气,声音颤抖得像染上了哭腔,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这里很可怕嘛,每个人都很脸色不好,问什么都不回答,太可怕了……我,就……就,就很害怕……就想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我就找到了这里……然后,刚刚就一直躲在这里哭……”
柳煦一行人:“……”
在这里的四个人好说歹说都过了好几关了,也都是聪明人,听到这里,他们就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果不其然,新人呜呜嘤嘤地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可我……可我哭着哭着,就突然有个人尖叫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出去看了一下,发现是个参与者……”
“我就知道我吓到人了嘛,就不敢再哭了……刚刚就调整了一下,想出来……”
“结果就看到你们……”
新人说到这里,就再也不敢说下去了,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铁树主人谢未弦,紧抿着嘴,看起来十分害怕。
话说到此处,柳煦就也忍不住回了回头,看了看这些蜿蜿蜒蜒布满了整个房间的铁树。
“有一说一。”他忍不住说,“我觉得……一般人会干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谢未弦:“……”
“就算里面出来了个鬼,它也最多是个鬼吧。”
柳煦一边说着,目光就一边飘到了谢未弦后背上。
他接着道:“一个鬼而已,又不是守夜人来了,你到底有什么必要要把这里做成铁树游乐园?”
谢未弦当场炸了毛:“你烦不烦啊!?!我怎么用是我的自由好吧!我就是拿铁树翻花绳你也管不着!!再说要是不这么技压一筹你那死男朋友肯定会不听我的话用冰山啊!!我都想得明白的事情,你还会不了解他吗!?!我还不是为了他吗!?!”
沈安行被他突然cue到,还是被如此精准无误地点草到性格,当即表情一抖,嘴角猛然抽了两下,下意识地就往柳煦身后藏了藏。
柳煦则被他这一长串暴言说得当场哑然:“…………”
很有道理。
他没办法反驳。
沈安行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这么一想,这么几关下来,沈安行根本就没有像谢未弦这样如此大幅度地使用过能力。
唯一的一次,还是火山地狱里看到柳煦被厉鬼杀倒,生命濒危的时候。
除此以外,他从来就没让能力像这样暴动似的行动过。
是性格问题?
柳煦一边想着,一边微微皱起眉来,回头看向沈安行。
沈安行藏在他身后。柳煦一回头看向他,他就眨了眨眼。
看起来很是无辜。
被他这么一看,柳煦心中就感觉到一阵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扶了扶眼镜。
八成是因为性格了。
他想。
陈黎野从头到尾站在一边,没掺和队友的“互动”。
他盯着新人看了一会儿后,就问道:“我说,你干嘛偏偏挑这儿哭?”
新人没反应过来:“哎?”
谢未弦侧了侧身,目光一凛。
陈黎野道:“你要是想找地方偷偷哭的话,大可以随便找个屋子躲起来哭吧。但是为什么要找这个又暗又湿看起来就像是会有鬼出来的地方?”
“对哦。”柳煦也反应了过来,道,“要是真的是害怕的话,怎么会来这里?”
谢未弦听到这里,就“嚯”了一声,眼睛一眯眉梢一挑,往前倾了倾身,笑道:“所以,你就是‘第二十个参与者’了?厉鬼朋友?”
“我不是!!”
新人连忙慌乱地挥起双手,辩解起来:“我不是鬼啊!我……我本来是在路上一边哭一边走的!然后……然后走到这里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个老太太站着晒太阳,那个老太太一直看着我,然后问我……问我要不要,要不要进来坐坐……”
“然后?”柳煦一点儿不信,又眉梢一挑,道,“你就这么乖乖跟着进来了?你就不觉得可疑?”
“我当然觉得了啊!”
新人下意识地就大声反驳了一句,但反驳了这一句后,他又很快蔫了下来,再一次小声道:“但是……但是,这里的村民都很冷漠,她这么热情,我就觉得……这里肯定,有什么东西。”
“一直哭也没办法的……我知道的,所以……就准备缓一缓心态,马上就开始找的。”
前倾着身拿着铁树枝准备动手的谢未弦一挑眉,眯了眯眼,满脸不信:“真的假的?”
“真的啊!”
新人刚喊了这一声,突然间,念经声和木鱼声就突然在房子里响了起来。
新人吓了一跳,当场大叫一声,一下子蹲了下去,抱住脑袋浑身颤抖,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
柳煦也吓得浑身一哆嗦,转身就贴到了沈安行身上。
“又来了……又来了!”新人哭噎着喊,“刚刚就一直在响!响一阵停一阵响一阵停一阵的……吓死人了!”
陈黎野和谢未弦这二人组倒是异常地淡定。和抱住自己害怕痛哭和紧紧贴在一起的沈柳二人不同,这二位很是淡定地抬起头,侧耳聆听起了这余音绕梁的奇诡念经木鱼声。
听了片刻,谢未弦就转过头,指向他们身后的一个房间,道:“那里面。”
“可以,宝刀未老。”陈黎野说,“那走吧。”
“老”这个字似乎戳到了谢未弦的哪个点上,他突然眉角一抽,几番无语袭上了脸来。
柳煦紧抓着沈安行,心里被念经声念得发毛。
可再反观这两个人,他就发现——他是真的,很菜。
菜到令人发指。
意识到这一点后,柳煦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谢未弦转身领着陈黎野走了,沈安行见此,也拉着柳煦走了过去。
蹲在地上哭的新人自然不愿被丢下落单一人,见此,他也连忙站了起来,一边跑过去一边喊:“等等我呀!!”
五个人一同来到了传出念经声的房间前。谢未弦一点儿也不含糊,更不计较或警惕什么,抬腿就一脚踹开了门。
门被铁树地狱守夜人一脚踹倒,吱吱呀呀地往后倒了下去。
这门内的屋子里倒不是一片黑暗了。
屋内,有一个用来拜佛的神龛。神龛里摆着一尊金佛像,佛像前摆着一个小巧的莲花灯,莲花灯正映着粉色的光,而神龛上似乎也是有什么装置,正映着金色的光芒。
这些光将佛像照得熠熠生辉。
而神龛前,则跪着一个人。
神龛的光亮太微弱,不能把那个人很清晰地照出来,只能影影绰绰地照出来一个大概的轮廓。
那人消瘦,头发很长,看起来应该是个女人。
她正跪在佛前,虔诚地合着手掌。
念经声和木鱼声,都是从那个神龛里传过来的。
一片黑暗里,一个女人在对着发光的神龛祈祷,这一幕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谢未弦却根本不计较这些。他一脚踏了进去,一边踩着木门的尸体走进屋子里,一边喊了一声佛前的女人:“喂。”
这个女人倒是有反应。
谢未弦叫过她一声之后,她就微微抬了抬头,缓缓放下了合起的手掌,慢慢地回过了头。
她一双眼睛灰暗无比,脸上全是皱纹,皱皱巴巴又干干瘪瘪,像一脸的树皮。
饶是谢未弦,也被她这跟树皮似的皱纹给吓得双肩一抖。
女人看着他们,忽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事物一般,突然眼睛一亮瞳孔一缩,手撑住地面,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随后,她推开谢未弦和陈黎野,朝着柳煦就冲了过去。
柳煦:“!?”
沈安行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到了身后去。
在地狱里,无论对哪个NPC来说,沈安行都是柳煦。
因此,女人也没挑,照样冲了上来——
然后,她上手就捧住了沈安行的脸。
沈安行:“……”
柳煦:“……”
女人的手掌内侧也像树皮一样干干巴巴,像是长满了茧。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睛就红了。她两眼通红,气息颤得厉害,捧着沈安行的两只手都一阵阵发抖。
“小空……”
她声音发哑,双手一阵阵抚摸着沈安行的脸,眼神痛苦又深情,在他身上流连不去。
她一声声轻轻唤着:“小空,小空……”
“妈妈爱你啊……妈妈爱你……”
“妈妈想你……”
——并不被“妈妈”爱着想着的沈安行感受着脸边干干巴巴的触感,再把左白玉的脸带入进来,突然很不合时宜地感觉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