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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将你连同人间浸没(9)

善男信童 康塞日记 3096 2024-09-06 10:33:12

陈山把沈宝寅约到她的私人游艇上聚头。

五十英尺长的女王号一路驰骋到大屿山附近海域,初夏紫外线刺眼,沈宝寅戴副墨镜赤裸上身躺在甲板上钓鱼,稍有形状的腹肌在日光下白玉似的晃眼。

他的身边,隔了那么十几公分,躺着一个神色紧张的美女。

两个年轻人躺在一起,沈少爷腰窄腿长皮肤白,倒比美女还秀色可餐。

空气中静默得只剩游艇破水的海浪声,美女犹犹豫豫地开口:“沈先生,人家背好酸……”

“嘘——”沈宝寅头也不转轻声道,“当心惊到鱼。”

美女闭上嘴,心里气死了,这么高的时速,哪里钓得到鱼嘛,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沈宝寅修长秀美的身躯,本以为是浪漫旅程,谁知只能看不能吃。

沈宝寅有意不搭理她,美女也是有脾气的,接下来的行程也不再试图讨好搭讪他,两个人只是并排躺在一起,没有聊天,也没有身体接触。

游艇不久后停锚,沈宝寅望着水面风景,绿色水面轻轻起波澜,像丝绸上褶皱,远山带水,最宽阔那片岸,是大陆方向。

身后走来一个人,沈宝寅一动不动,直到脸颊像果冻似的被捏了一下,才半死不活睁开墨镜下的眼睛。他伸手打掉陈山的手:“山姑,别玩了,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还要去医院看我爸。”

“不急一时半会,祸害遗千年,你爸没这么短命!”

沈宝寅坐起来,无奈道:“山姑。”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陈山穿一身比基尼,为老不尊在另一侧甲板坐下,邪笑着摸了一把美女,说:“叫你来伺候沈少,你躺得比沈少还平,快起来!”

她是沈振东一班兄弟内年纪最小那个,沈振东已经五十几岁,她才将满四十,身材又小巧,坐在沈宝寅身边,同姐弟也没有分别。

美女委屈地小心翼翼坐起来,看看左边的老板,又看看右边无动于衷的沈先生,料定沈宝寅是真的没看上她,老板倒还心疼她几分,鲜艳欲滴的面庞朝陈山方向,娇滴滴诉苦:“山总啊,你看看人家的背嘛。”

陈山朝她指的地方一瞥,忍不住发笑,一道红色的棍状长影,再看底下的甲板,原来美女刚才是躺在一根鱼竿上,沈宝寅这家伙,把美女当压竿器。

把美女打发走,她说:“怕你心情不好找个人来陪你开心,干嘛这么对她,都说你最疼美人,怎么,这个不合你心意?”

“山姑,我拜托你,我现在哪里有空搞女人。”

“我知你爸爸生病你现在心烦意乱。”陈山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但是日子照样要过,你不愿想多一步,将来回过神就有人快你一步,到时你是输人又输阵。”

“山姑有话直说吧。”

陈山三下五除二将股东会决定告诉他。

沈宝寅心神一凛,这是个合议结论,应当代表了绝大多数股东的想法,按道理来讲,他应该重视。但此刻,他自己的心态都还在调整中,哪有心情开什么股东大会选个新董事长顶掉他爸,这行为不仅充满了不祥的意味,而且他没有做好准备。

当天,他并没有对陈山做出什么保证,只是依旧地叫她按兵不动。

他心里是真心的不想搭理这件事,但公司虽然姓沈,到底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他需要对股东以及公司负责。加之回家后,他问丰霆有没有股东去找过丰姗,丰霆点头承认了,虽然没说具体有哪些人,可是给了个范围,二分之一,其中包括两个大股东。

沈宝寅沉下心想了想,觉得丰家的优势太明显,丰霆按捺得住,不代表丰姗不心动,趁乱纠集股东篡位,那他还玩儿什么?

于是他还是以沈振东的名义,在第二天紧急召开了一个小会议。

沈宝寅一开始还对着稿子念,像他做惯了项目,看到节节攀升数据心里就有谱,比听什么安慰都强,可这些股东不一样,好多年不参与公司事务的都大有人在。

眼看到大家都不太买账,沈宝寅干脆把纸一扔,也学沈振东,耐着性子对这些只顾自己利益的王八蛋打感情牌:“大家都是爸爸的生死之交,我也不跟大家说场面话,没意思。我明白大家担心什么,但我爸爸其实生病之前就很少来公司,所以换不换董事长,有什么区别呢?我请大家静下心想想,公司照样转!你们无非是怕股票下跌!股民也有眼睛,本季度我们的效益比上个季度高出两个百分点,这样的成绩不是一条两条唱衰的报纸新闻就能撼动,大家敬请放心!”

开完会沈宝寅回到总裁办,把手中未念完文稿往丰霆面前一丢,说:“这群老不死的!”

丰霆看他眼圈黑黑,心中一疼,把手里工作放下,拉住他手掌拖到自己大腿上坐下,环住他腰身问:“不顺利?”

“怎么可能,我都那么低三下四,他们只要还想从我沈家手里捞钱,怎么会不给面子?”沈宝寅说:“我就是心里不爽,这种时候给我找麻烦的,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记住了,等爸爸好点再同他们算账!”

丰霆瞧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便有了数,股东们躁动不安的心确实被劝回去,但并非完全死心。

沈宝寅心里也知道,劝得了一次劝不了第二次,为今之计只能期盼他爸爸早日康复。

但他们都未等到那一天。

沈振东死于坠积性肺部感染,在床上躺了半年多,偶尔的一次呛水,就能摧毁他的整个身体。

他天天闹着要返家,连丰姗都来和沈宝寅说好话,讲沈振东在医院睡不着。

可是沈宝寅一直不准,怕临时出意外。家里当然什么都好,就是离医院太远,其实也就十五分钟的车程,但他生命中没有哪一刻钟比当初送沈振东到医院那次那么长。

他接受不了再来一次。

沈振东似乎对自己死亡早有预感,半个月前他开始逐渐可以讲一些长句子,每次沈宝寅来,看到儿子脸上那故作轻松的表情,他总是不厌其烦费力地说:“阿寅,爸爸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未见识过……年轻时候在上海,哎呀那个时候国语讲得不好,同事常常在背后笑,但我英文好,不管他们怎么笑,我一直是业绩最好那个……就有人看不惯啦,找了人来找我麻烦,爸爸皮糙肉厚,不把我打死,我还是要挣钱!后来识得你妈咪,带她一起返回香港创业,哇,那更加总是遇到危险,枪里来弹里去,爸爸命大,都没有死。现在不过生场病而已,挺过去是爸爸同你父子缘分未尽,挺不过爸爸也好去找你妈咪赎罪……你这些年对我颇多意见,你以为就你烦爸爸?爸爸也烦透你啦!爸爸也想和你妈咪告状,生个儿子来讨债。阿寅,答应爸爸,把爸爸同你妈咪葬在一起……”

沈宝寅只低着头削苹果:“我妈咪在天上不知多么宁静,你不要去扰她清净。谁叫你摊上我这样的儿子,再忍一忍吧,几十年很快就过去啦。”

沈振东闭上眼休息片刻,又睁开眼笑嘻嘻说:“骗你的,爸爸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烦你,阿寅,我的宝贝!你还这么年轻,爸爸多么想看到你成家生子,多么想看你添第一根皱纹,唉,我也没有多么老,真是太倒霉啦……”

沈宝寅这时把苹果放下,迅速抬手在右边眼睑下按了一下,含糊不清留下一句:“好像听见医生的声音,我去看看。”站起来离开了病房。

沈振东在后面笑着叹一口气,臭小子心疼爸爸,流眼泪啦,怕羞还要跑到外面去。

丰姗总是来得最勤,往往夫妻两个一聊就是一个下午,过去十多年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讲,常常沈宝寅敲门进去,两个人眼睛都是通红。

沈宝寅很多次想阻止丰姗频繁造访,他用脚趾也想到丰姗为什么会这么急迫,不过是想同沈振东打最后一次感情牌,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但看见沈振东笑容,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将丰姗拒之门外。

沈振东真的是个做父亲做丈夫都令人又爱又恨的人,不过到了今天,所有人对他只剩下敬爱。

因为敬着他,爱着他,即使公司内部就快分化成剑拔弩张的两派,但只要在沈振东面前,沈宝寅和丰姗都忍耐着保持平静。

沈振东去世那天早上起来,夏日晨阳和煦,还让护工推床到病房外空中花园欣赏丰姗运来的吊兰。

沈宝寅在电话里听护工汇报,说沈先生仍旧咳嗽,没有力气咳出来,护士来吸过一次痰。但是午饭用的量比前一天多一些。

沈宝寅听了很受安慰,卧床久的病人总是会添许多毛病,丰霆托在德国生活的朋友特意运回来一张防褥疮的气垫床,还有许多更先进的康复器械,所以沈振东的身上一直非常干净没有溃烂,不过千防万防总有疏漏,肺炎是个小病,但总也不好,他不得不担心,现在好了,能吃得下饭,讲明总算有了起色。

当晚凌晨三点,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沈振东呼吸衰竭正在抢救。

沈宝寅吓出一身冷汗,走出门踩到冰冷的地砖才想起自己没有换衣服没有穿鞋,哆哆嗦嗦回房间胡乱更了衣,外套穿反了也没发现,整个人真真正正像是丢了魂。最后还是听到消息赶下来的丰霆发现,给他把外套脱下来又重新穿上。

沈宝寅神思不属,当然是丰霆开车,一路上,沈宝寅只是蜷缩在副驾驶,面色呆呆的,嘴里不断催促加速。

丰霆的心里虽然也急,可是还得顾着两个人的安全,因此一直不敢开得太快,只是嘴上安抚,讲:“好,快一点。”

幸好沈宝寅游魂似的,倒也没有真的去注意到底有没有变快,听到他应承了,便老实地继续将头靠着车窗走神。过不了几秒钟,再循环往复地催促。

丰霆熟练地敷衍着他,直到一次不经意扭头,瞧见沈宝寅虽然面色麻木,可是不知何时泪流了满面,眼眶鼻头红彤彤,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派无助而茫然。

他忍不住胸中大恸,恨不得将他即刻搂进怀中。匆匆转回头,他把心一横,油门踩到底,飙车去到医院,只盼着快点叫这俩父子团聚,不要叫沈宝寅留下终身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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