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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清清楚楚只得我们(6)

善男信童 康塞日记 2987 2024-09-06 10:33:12

沈宝寅狠狠松了口气,心中猛地一跳,抬头看去,近在咫尺的地方,是丰霆的脸。丰霆没走。

丰霆直起身子,轻轻把杯子搁到桌面上,又提起水壶,慢慢地倒水,用余光无奈而担忧地扫了眼沈宝寅:“想喝水怎么不叫我?”

“我以为你走了。”沈宝寅一动不动,眼神专注地盯着丰霆,眼尾这时流下一滴眼泪,他忙抬手擦去。

他可以哭,可以服软,可以不男子汉,但不能让丰霆看到。

他不要再用软弱的泪水绑架丰霆留在他身边。

这是他最后一点骄傲。

水倒好了,丰霆转身面向了病床,沈宝寅不敢看他,眼睛绯红,空洞没有焦距:“你不是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这话有些负气的意思,简直像在赶人,可是沈宝寅的语气那么地柔软,明明是在期待着这个人留下来。

“我要走怎么会不跟你讲,我是去关门。”丰霆弯下腰,一只手伸到沈宝寅颈后,揽着他的肩膀扶着他半坐起来,另只手则端着水杯给他喂水,“来,慢慢地喝。”

你上次走,就没有跟我讲,你根本对我避之不及。

沈宝寅心中发酸,怔然地、牢牢地盯着丰霆的侧脸,去看那双无情却有情的淡色瞳孔,那截挺直的鼻梁,仿佛第一回认识那么珍惜地去看,丰霆想要喂他喝水,杯沿碰到了他干燥的嘴唇,把他粉色的下唇压出一片不显眼的白色,他渴极了,可就是不张嘴。

上次,丰霆这样亲切地喂他喝水,是因为在水里放了安眠药。

他这样犟,丰霆怎么会发现不了异样,脸色一变,颇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宝寅涩然开口:“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你已经看过我,我没死,还可以喘气,甚至还可以再抓你一回,你难道不怕我再把你关起来?你究竟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沈宝寅何止不舒服,他心里简直难受至极,一个下定了决心要走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听他挽留的人,想尽办法也要从他身边逃走的人,却突然去而复返,还做出一副爱人的情态来照顾他,他能冠冕堂皇地聊上几句,已经是强弩之末,丰霆到底期待他怎么做。

瞧见沈宝寅受伤的表情,丰霆似乎比他还痛。他把水杯往旁边桌面一放,坐在了床沿,突然两只手环住了沈宝寅,把人紧紧地搂紧了怀里:“我来问你一句真心话。”

来之前,他顾念着沈宝寅尚在病中,再三告诫自己要沉着,要循循善诱,不要惊吓到沈宝寅,可是此刻甚至还没讲到那个沉重话题,这些矜重全被他忘到了脑后,他的阿寅独自苦撑了这么久,他实在是无法再看着他用这副惴惴不安的神情,痛苦地来猜测自己的一颗心。

“阿寅,我今天不止是来探病,还是来求你原谅。这段日子我陷入嫉妒,让你很受伤害,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同你分开。我已知错,你大发慈悲,不要同我计较。”

沈宝寅被迫仰着头,不敢置信地缩在丰霆宽厚怀里,简直要被他的体温烫得发抖。还没回过神,眼泪就已经扑簌簌落了下来。

泪水落到丰霆肩膀上,把丰霆一颗心烫得乱七八糟,他松开了沈宝寅,抬起袖子给沈宝寅擦眼泪,沈宝寅垂着通红眼皮,肩膀哭得一颤一颤,楚楚可怜。

漂亮的人就算哭得这么狰狞也美得那么惊心动魄,丰霆心疼极了,忍不住低头去吻他的眼皮,将咸涩的泪水全都吻去。

“阿寅,慢慢地呼吸,你在生病,不要喘得这么急……你抬头看看我,你真的觉得我一个人可以获得幸福和自由,这是你的真心话?”

沈宝寅趴在他怀里浑身哭到几乎颤抖,幸而还听得进去话,像个稚龄儿童,他依照丰霆的谆谆教诲,努力平静呼吸,好半天,总算可以开口讲话,于是泪眼朦胧抬起头盯着丰霆。

因为丰霆这番真心话,他心里那些苦楚终于按捺不住了,咬着牙,他委屈地,断断续续说:“不可能,我不可能说这种话,我要是过得不好,你别想幸福美满。没有我你怎么幸福美满。”

丰霆却笑了,紧紧地抱住沈宝寅,脑袋埋在沈宝寅的颈窝,鼻尖蹭着沈宝寅柔软的发尾,像是倦鸟归巢,心中一片宁静。

“乖孩子。”他轻声呢喃,“这才像你,这才是我的阿寅。”

日光柔柔地照进屋里,斜行地将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影投在了雪白墙上,静谧间,竟然有种地久天长的温暖。

叫丰霆密不透风地拥抱着,沈宝寅实实在在地抽泣了好一阵,两只手攥着丰霆大衣的袖子,攥得很紧,指尖发白也不肯放开。

丰霆劝了几次,越安慰反而哭得越厉害,干脆不讲话了,把沈宝寅从床上抱起来,令他同自己面对面地坐在自己腿上,两只手环在沈宝寅背后,哄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偶尔把手伸下去摸摸沈宝寅的两只脚,把暴露在空气里有些凉的脚塞进被子里捂热。

这是一个十足有安全感的姿势,沈宝寅非常听话地任他摆弄,两只手不再攥着他的衣袖,而是交叉挂在他的脖子上,像个怕生的孩子,整张脸也都牢牢地埋在他的颈窝里,鼻子眼睛红成一团,头发乱糟糟地继续默默流眼泪。

丰霆时不时伸手替他把头发拨到耳后,抬手擦拭泪眼,或者把水端过来喂他喝上几口,等到沈宝寅哭得差不多,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他才抬手,摸了摸沈宝寅圆润的后脑勺,平静开口:“阿寅,现在我们再来讲一讲,你是怎么想到要况争替我顶罪?你真是长大了,计划得那么好,把我都瞒了过去。”

沈宝寅哭得有些头疼,尚在病中,这场哭泣又耗费太多力气,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几乎就要在丰霆火热安宁的怀抱里幸福地睡着了,丰霆的这句话,却像是晴天霹雳,彻底把他震醒。

他慢慢地抬起脸,面色惨白,简直比遭受到最残酷的刑罚还要恐惧。

丰霆的目光洞悉而柔和,他却还想要垂死挣扎,慌张而极力掩饰地辩解:“什么替罪,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

丰霆摸了摸他的耳垂,温柔提醒:“我昨日下午见了况争,他什么都同我讲了。他拿我威胁你,要你娶米荷,作为交换,他替我担下杀人罪名。”完了。全完了。

沈宝寅神情呆滞,明明涉及罪行的是丰霆,他的脸色却有种死期将至的衰败,同丰霆的镇定比起来,他才像那个畏罪潜逃的。

他就说,今天怎么福星罩顶,丰霆居然回心转意会来向他求和。

他简直病坏了脑子,刚才就该想到,如果不是丰霆发现了什么,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早知如此,他宁愿丰霆永远离开他。

沈宝寅死死咬住牙,脸上痛悔交加,几乎有点失常了。

他不肯开口,丰霆就继续讲:“很辛苦,是不是?替我做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委屈,想尽办法保护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仅帮不上你的忙,还给你添了麻烦,这么大一个男人,没头没脑去嫉妒米荷,以为你为了她疏远我,讲了许多难听话伤透了你的心,最后离开你。”

沈宝寅的泪珠又连成了线,低着头,不住地摇着头,像是苦苦压抑的戒备和委屈终于可以得到释放,再次地泣不成声:“你现在才知道……我天天夜里睡不好,好辛苦。你为什么要走啊,为什么不可以忍一忍,我都讲了不会对你不起……”

丰霆一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沈宝寅已经非常担惊受怕,他要是还恐惧不安,那么沈宝寅要怎么办呢,可是想到沈宝寅隐忍的付出,沈宝寅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为了他,委曲求全,居然胆大包天地去瞒天过海,连律法也想要去踏一踏。

沈宝寅,是真豁了出去拿命来保全他。他怎么会误会了这样的沈宝寅不够爱他。

他到底还要沈宝寅怎么来爱他。

丰霆眼睑发红,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阿寅,对不住。”

沈宝寅又摇头,制止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为了我才会开枪。丰霆,是我连累你。”

“又提这个,那是我甘愿。”

沈宝寅讲:“那我也是甘愿为你,你不要再讲对不起。”

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斤斤计较什么,这种孩子气的拌嘴,又有多久没有发生在他们之间。

丰霆居然久违地感到了一丝轻松,哑然失笑:“好了,我们都对彼此不住,就算抵消好不好?你挑了那么久的担子,现在就换我自己来扛。”

沈宝寅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就好像杀人罪同什么小偷小摸是一个性质。

他笃定丰霆是故作轻松,可是丰霆云淡风轻的态度到底还是令他冷静了不少,他聪明的大脑又活了过来,心里顿觉不妙,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仰起头警惕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丰霆微笑:“自首,争取从轻处理。”

他就知道丰霆会这么做!

“不可以,我不准你去!”沈宝寅目眦欲裂,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几乎把丰霆的脖子也扯得前倾。

丰霆怎么可以去坐牢!

“我们不是说好,要诚实。”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是为你好。”

“你一个人扛着,我不觉得好。”

沈宝寅的鼻子喘着粗气,有种困兽般的愤怒和绝望。他一无所有了,图穷匕见了,只能声嘶力竭地,用自己来威胁丰霆:“你要是敢去自首,我先到地下等你!”

丰霆简直叫沈宝寅的决绝震撼住了,有沈宝寅这句话,他便是最终真的因杀人获罪,无论十年,还是数十年,都可以慨然入狱了。他不住地摇着头,傻瓜,真是个傻瓜,世上怎么会有沈宝寅这样的傻瓜。

心里是这样想,可是他的嘴角却轻快地弯了起来,心中越是刺痛,竟然愈加让他感到幸福。

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是要靠无比深刻的痛楚来提醒,才能感受到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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