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医生,你刚刚的话是阴阳怪气吗?”出于某种属于同类的认可,陈方旬这个身兼数职的助理对同样拥有很多雇主的医生齐元霜说话明显要稍微放松一点。
齐元霜挑了挑眉,用肯定的语气道:“我是真心实意,不是阴阳怪气。”
陈方旬总觉得他是平时毒舌太多了,稍微说点正常的话大家都当是阴阳怪气。
“不过陈助其实也不用记那么多,”齐元霜又对他道,“宁善渊那种东西的事情,不值当占你脑子。”
“每天想那么多事情很累的哦。”
陈方旬险些以为他今天转性,那张嘴一如既往不留情面,反而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齐元霜一天不叨叨人,这个世界总有种会崩塌的错觉。
陈方旬思索片刻后,还是认为自己上班上太久的原因。他朝齐元霜笑了笑,道:“多谢齐医生提醒,不过这是我的工作之一。”
他看了眼时间,和齐元霜宁寻弈道别后,快步赶向谢逐青的公司,路途中间甚至审批通过了宁善渊其他秘书递上来的文件。
宁寻弈沮丧地低下头,问齐元霜:“小霜哥,哥是喜欢那个助理吧。”
“你不是近视二百五吗?”
“刚刚在门口,我看见哥看向陈助的眼神很不一样。”他又对齐元霜说,压根没有介意齐元霜对他毒舌。
他从小到大跟在齐元霜身后,已经习惯了。
“然后呢?”齐元霜抱臂看着他,“他俩那个谈话显然崩了吧。”
“但你觉得哥会是那种服输的性格吗?”
齐元霜和宁善渊一直不对付,当然知道宁善渊那副宁家教育下的皮囊里装了颗什么心。
他一直觉得周围的所有人都是疯子,他在里头待久了,也只是个稍微清醒一点的疯子而已。
“宁寻弈,有话直说。”齐元霜不耐道。他对宁寻弈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感情格外矛盾,从同一个子宫诞生,他们天然带有更亲密的血缘关系。
但宁寻弈姓宁,他身上流着的另一半的血,让齐元霜格外厌恶。
他憎恶宁家,所以在成年后,就立马搬出了那个地方,连带减少了和宁寻弈的往来。
“哥哥,我长那么大没求过你什么事。”宁寻弈低着头,拧巴道。
齐元霜不喜欢他叫他哥哥,但这次他显然觉得喊这个称呼,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些。
没求过什么事,呵呵,今早刚求他带他出门。
齐元霜在心里冷笑两声。
他好整以暇看着弟弟,倒是想知道宁寻弈还能说出什么炸裂的话来。
“所以哥哥,你能不能和那个陈助理在一起啊?”宁寻弈问道。
齐元霜:“……”
宁家还真是卧龙凤雏一起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齐元霜出于宁寻弈身上那半与他相似的血缘,稍微忍下开炮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问道。
宁寻弈扭扭捏捏地说:“感觉哥你看陈助理的眼神很不一样。”
这死孩子上辈子是不是在娱乐公司炒cp的,拉郎那么快?
齐元霜没忍住想,看傻子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宁寻弈全然没觉得自己讲出来的话有多炸裂,仍旧沉浸在齐元霜和陈助理在一起后,宁善渊就会打消心思的美梦中。
“哥,你和陈助理很合适诶。”他嘿嘿一笑,道。
齐元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对他道:“你晃晃头。”
宁寻弈啊了一声,呆呆照做。
“听见你脑袋里的水声了吗?”齐元霜不留情面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碟菜了,真以为别人都要感恩戴德接下一番莫名其妙的情意?”
先不说别的,宁寻弈刚才那句话根本没把陈方旬当成一个需要尊重的人看待。
齐元霜已经很多年没有动过气,但今天着实被气到了。
他冷着一张脸道:“宁寻弈,我看你还是滚回去面壁思过,好好想想什么是尊重吧。”
说完后,他才了然似的又说:“啊,忘了,你毕竟是宁家人,宁家人不会教你这些东西。”
宁寻弈茫然地看着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位素来不发脾气,常年带笑看人,顶多嘴巴毒了点的兄长为什么突然会大发雷霆,但在听见齐元霜对他宁家人身份的斥责后,还是忙不迭和他道歉:“小霜哥,我错了。”
齐元霜面无表情,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必要和我道歉,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背后编排人,和被编排的那个无辜人道歉。”
他不再和宁寻弈说话,转身离开了宁善渊的公司。
“阿嚏。”陈方旬偏过头,压低声打了个喷嚏。
“方旬,身体不适吗?”谢逐青担忧地看着他,问道。
陈方旬摆摆手,笑道:“劳谢总担心,只是一点小意外。”
他近来身体状况还算过得去,这个时候打喷嚏,可能是有人在念叨他。
手机短信铃声响了响,他放下文件,打开手机,宁寻弈给他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陈助理,对不起”。
陈方旬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这条短信,抽空回道:【小宁少爷,是发生了什么吗?】
可能是因为上班上多了,他现在看到什么话都要思虑过多,反复推敲一句话背后的实意。
不过宁寻弈并没有立马给他回复,他也就先放下手机,将分类审核好的合同交给谢逐青。
下午的会议记录也已经完成,陈方旬清空电脑桌面的工作,就看见手机屏亮了亮。
宁寻弈终于组织好语言给他发了信息。
【宁寻弈:陈助理,我不该在背后编排你,让你和我哥在一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陈方旬:……
他很久没有看见过这么直愣到呆傻的小年轻了。
职场的实习生都精明不少,入职前都学会了看职场攻略。
乍一见到宁寻弈这种的呆瓜,还有点新奇。
直到他把那句话又读了一遍。
和他哥在一起。
和哪个哥???
陈方旬按照宁寻弈的脑回路思考了一番,这个哥只会是齐元霜,他和齐元霜凑对了,宁寻弈自然有机会。
他收起手机,突然很想发出一声嗤笑。
宁家这对堂兄弟是不是有点毛病。
“方旬,怎么了?”谢逐青像是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头,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他。
他的眼神带着明显的关怀与探究,希望陈方旬能多与他说一句,也算是一种谈心。
陈方旬明显看出老板想要关怀他这位下属,展示一番自己作为老板的人文关怀,于是他稍微隐去了一些信息,对谢逐青道:“只是有人想给我说媒罢了。”
他的语气很无奈,仿佛真有位对小辈婚姻状态极为关怀的长辈对他发来说媒建议。
宁寻弈想把他和齐医生拉一块,应当也叫说媒。
谢逐青拿着笔的手一顿,带着点探究的神情:“说媒?”
陈方旬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到一股不该属于这个办公室的气息。
“嗯,大概是觉得我年纪到了,不成家不好。”陈方旬火速联想到自己之前听过的说媒话术,原封不动讲给谢逐青听。
他们之前在拳馆谈过这个话题,谢逐青也清楚他目前没有结婚的打算,话题到这儿应该就能停住了。
但谢逐青今天像是谈兴大发,竟然问起了给他介绍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方旬:……
今天怎么回事,不是白月光就是相亲对象。
一个谎要用另一个谎来圆,陈方旬那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编一个相亲对象出来也不算难事:“和我介绍,说是一位很风趣的人。”
小猫,对不起了。
他自动把活泼好动换成了喜欢健身擅长运动,把喵喵叫换成幽默风趣,把抱怨羞辱他的喵喵叫换成能言善辩。
一连串条件下来,一个能言善辩,喜欢健身,幽默风趣的相亲对象就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陈方旬还特意换了较为生疏的表情,和谈论白月光时,是另一种风格。
谢逐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陈方旬关切问道:“谢总,您还好吗?”
他只觉得奇怪,谢逐青今天的状态明显有些莫名其妙。
比起宁善渊,谢逐青才是真正接受“君子教育”的那一个,陈方旬就没在雇主里见过比他更温润如玉的。
一般这种雇主陈方旬给的标签都是温柔男二。
因此谢逐青很少会对下属的私事追根到底,像今天这样反复问是很异常的事。
谢逐青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只是没有休息好。”
沈敬玄要回国的消息终究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陈方旬并不受控的情感状态也让他心生忧虑。
他坐在办公室内,陈方旬为了随时执行上司的命令,与他同在一个空间里,视线便情不自禁飘到他这位助理的身上。
相亲,他多希望陈方旬口中的那位相亲对象是他。
谢逐青又想起那一天他来到舅舅沈敬玄的公司,想找陈方旬出去吃饭。
却没想到会看见那一幕。
他的室友大概是因为工作强度过高,困倦地趴在桌上,睡得很深。
沈敬玄站在陈方旬的身侧,将西装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谢逐青站在办公室外,亲眼看着沈敬玄低下头,亲吻了陈方旬的发梢。
他从未想过沈敬玄会对他的室友怀着那种心思,甚至于并不惧怕被他发现。
沈敬玄那时站在陈方旬的身边,看见他站在门口,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了唇上。
“嘘,别吵醒他。”
是唇语。
天气变得很快,早上的晴天,到下午就换成了暴雨,陈方旬打量着谢逐青发愣的神情,低声喊道:“谢总?”
谢逐青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办公室外有急促的脚步声,秘书匆匆走进来,脸色苍白道:“谢总,沈总回国的飞机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