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一次早睡,齐元霜醒得格外早。他睁开眼时,大脑最先给出的反馈是困惑,并不知道身体处于什么环境当中。
醒觉片刻后才意识到昨晚他和陈方旬同床共枕了。
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陈方旬还在睡,半搂着他,手臂横在他的腰间,把他圈在怀中。
呼吸平稳,眉眼沉静,没有蹙眉,也没有噩梦缠身。
他睡相和睡颜一直都很文静,睡颜甚至能看出点乖巧的意思。
齐元霜盯着他,心软得一塌糊涂。一晚上的漂浮感忽地沉了下来,他躺在松软的被褥中,脚踏实地,晃晃悠悠的心彻底安定。
“嗯……什么时候醒的?”陈方旬声音沙哑,左手往床头柜摸了摸,拿到手机后看了眼时间:“六点……你今天醒那么早?”
他还以为齐元霜至少要睡到平时的时间。
“很早就醒了。”齐元霜笑了笑,“而且我平时熬夜,起床时间也就比现在晚了一个小时,昨晚甚至没熬夜,早点醒不是正常的吗?”
陈方旬随意抹了把脸,刚坐起身,齐元霜就凑过来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
“有点扎。”他对陈方旬说。
“有胡渣当然扎。”陈方旬道,顺手摸了把齐元霜干净的下巴:“你是真的不长啊。”
齐元霜打了个哈欠:“我爸也不长,家里遗传。”
这件事让他一度非常骄傲,因为早上省了笔剃胡子的时间,能让他多睡十分钟。
两人在床上搂搂抱抱到六点半,是陈方旬平时起床洗漱的时间。
陈方旬掀开被子下床,回过身一看,齐元霜还在盯着他发呆。
“还在醒觉?”陈方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齐元霜回过神摇了摇头:“已经醒了。”
他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陈方旬的身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容很是古怪。
陈方旬后背发凉,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最后一把掐住他的脸:“看什么呢?”
齐元霜被他掐着脸,被迫抬头看着他,嘴唇被挤成鸭子嘴,含含糊糊回答:“蛇魔都米有……”
“楼万霄讲别的东西一点不信,说我阳痿你就信了,我该说你傻还是说你故意?”陈方旬手指掐了掐他的面颊,看着他柔软的双唇弹了弹。
齐元霜没说话,那双眼睛却和会说话似的,朝陈方旬眨巴,明亮狡黠,试图把自己求饶的心思传递出去。
陈方旬松开他的脸,揉揉掐出来的红痕,没好气道:“蓝颜祸水,这回要说什么?”
不是你自己和楼万霄说自己阳痿的吗?
齐元霜其实想这么和陈方旬说。
但只是想想,他总觉得说出来之后自己会倒霉,于是换了另一个说法。
齐元霜本来是坐在床铺上,被子下的腿动了动,换成跪坐,掀开被子后膝行到陈方旬的面前,一只手勾住了陈方旬睡裤的边缘,仰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要我帮你吗?”
“有件事我还没和你说。”他的食指和拇指指尖相抵,圈出一个空心圈,抵在双唇上,朝空心圈伸出一截淡红色的舌尖,又慢慢收了回去,放下手,面上神情乖巧,语气却格外暧昧:“其实我能给樱桃梗打结。”
陈方旬睫羽微敛,垂眸盯着他的双唇,忽然抬手,手掌盖帽似的盖在齐元霜的脑袋上,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
齐元霜:“……???”
他全然没想到陈方旬会是这个动作,整个人呆坐在原地,震惊到掉色。
陈方旬好笑地看着他:“多谢好意,但不用了。”
齐元霜还呆坐在原地,成了一尊雕像,陈方旬心情颇好地往卫生间走,人快走进去了,又探出半边身子,对跪坐在床上的齐元霜道:“哦,舌头给樱桃梗打结这个,我也会。”
“谁要和你比这个啊!”
齐元霜脸红成热水壶,卫生间门一关上后,他就在床上疯狂打滚,最后上半身直接摔在了地上。
陈方旬本来站在洗手台前刷牙,听见重重一声后打开了门,无可奈何地看着仰头看他的齐元霜。
“意外。”齐元霜对他说道,朝他嘿嘿一笑。
陈方旬叼着牙刷,看他很灵活地翻了个身,轻松翻回床上,还要硬凹松弛感看着他。
“……”
陈方旬一脸无奈,重新进了卫生间,并再次关上门,试图给齐元霜留了点脸面。
小孩子心性。
他摇摇头,吐掉口中的牙膏沫,开始漱口。
洗完脸后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他开口道:“直接开门。”
齐元霜拧开门,站在门口打量他:“早餐吃什么?”
“你定就好,我不挑。”陈方旬已经在脸上抹好剃须泡沫,拿着柄剃须刀准备剃胡子。
他不习惯电动,都是手动自己慢慢剃。
齐元霜靠着门框,静静打量他,陈方旬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手痒?”
看他的视线太热烈了,陈方旬想忽视都没用。齐元霜眼睛一亮:“可以吗?”
陈方旬把剃须刀递给他,握着齐元霜的手教他怎么刮胡子:“轻轻带过面颊就可以了。”
齐元霜一双手格外稳当,持手术刀的手换了剃须刀也没有半分颤抖,专注地盯着陈方旬的面颊,手上没有施加太大力气。
认真到近乎小心翼翼。
刮干净后,他才放下剃须刀,彻底松口气。
“没必要这么紧张。”陈方旬洗干净脸,拿过须后水抹在下巴上,失笑道。
“怕刮破你的脸。”齐元霜往牙刷上挤牙膏,“要刮破了我会后悔万分。”
“看来很喜欢我的脸。”陈方旬慢悠悠道。
齐元霜指指他,得意道:“休想拿这个问题给我挖坑,我喜欢你这个人,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陈方旬捏了捏他的脸:“所以早餐吃什么想好没?”
齐元霜含含糊糊道:“清汤面。”
他在刷牙,陈方旬出了卫生间去厨房煮清汤面,等齐元霜洗漱完毕,他已经开始煎鸡蛋了。
齐元霜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陈方旬的身后,夹着手机晃了晃:“好想给你拍照。”
“拍啊。”陈方旬给鸡蛋翻了个面,给齐元霜的溏心煎蛋率先出了锅,“没拦着你。”
“那拍完公开呢?”齐元霜循序渐进,就见陈方旬低头打量了眼自己的衣着:“穿这样也可以?”
齐元霜笑道:“睡衣不是更好吗?”
陈方旬把全熟的鸡蛋放在碗里,洗净锅后烧水煮面,又取了两只碗,准备清汤面的调味:“你不介意我就没问题。”
齐元霜蹬蹬蹬后退几步,站在中岛台后看开放厨房里,陈方旬站在灶台前的背影,连角度都没找,拿起手机按下拍摄键,将陈方旬的背影自然圈在相机中,露了小半张侧脸。
拍完之后放下手机,接过捞面工作,把面夹起来放进底汤里,端面去了餐桌前。
陈方旬拿着一双筷子和一柄叉子,并不知道他拍了什么照片。
“清汤面也拍?”他看着齐元霜硬挑角度给一碗清汤面拍照,还要把压在面条底下的溏心煎蛋翻上来放在最顶上,甚至去冰箱里翻出一根小葱,洗干净剪了点葱绿洒在上面。
齐元霜拿着手机比划了一会儿,找到绝佳角度后拍照,欣赏了两遍后放下了手机:“当然要拍。”
清汤面拍好看点给他们看看,陈方旬的背影照模糊一下再发。
看个面得了,还想看人,这不是做梦吗?
陈方旬:“……”
他记得他和齐元霜就差了两岁,两岁的年龄差产生的代沟也那么深刻吗?
“怎么了?”齐元霜疑惑问道,陈方旬摇摇头,夸了他一句:“精神不错,挺好的。”
“……方旬,你是我爸爸吗?”齐元霜沉默片刻,无辜乖巧问道。
这话说的太像长辈感慨晚辈了。
陈方旬挑面条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哪种?”
“噗咳咳咳咳……”齐元霜猛地睁大眼,呛到拼命咳嗽。陈方旬放下叉子,轻轻拍他的后背:“吃那么急干么,没人和你抢。”
齐元霜给自己灌了口面汤才抚顺呛到的喉咙,结结巴巴道:“不是你先说那种话的吗?”
“我说什么了?”陈方旬还在拍他的后背,“难道不是你先和我感慨么?”
“那也不是……也没有……不对……”齐元霜语无伦次道,耳朵红的能去煎鸡蛋。
陈方旬面不改色看着他,眼底却全是笑意:“自己说的话自己反倒脸红。”
齐元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今天才认识陈方旬:“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第一天认识我?”陈方旬挑了挑眉,“我看起来很像万事不知的笨蛋么?”
齐元霜面红耳赤,总感觉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认识的陈方旬是两个人。
这回哪里是他是狐狸精,陈方旬是书生了,角色彻底调转。
他那位法医朋友老赵口中的纯情呆瓜一去不复返了。
陈方旬平时的外在形象上实在太能欺骗人,成熟稳重,行事作风还有点老派传统。齐元霜有时候都会觉得他是个纯粹的正经人,不能随便调戏。
事实上陈方旬见过的多了去了。只是大多数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工作上,脑子分给工作之后,其他事情就不做考虑,完全工作模式,自然不会说这些话。
齐元霜开了个头,他最近工作压力又不大,模式修正过后稍微暴露了一点。
“那我是不是以后看不到你脸红了?”齐元霜突兀问道。
陈方旬沉思过后说道:“也不一定。”
他也不是不会脸红,看齐元霜会干出什么事儿。
“别一脸兴奋挽袖子了,先把面吃完。”他见齐元霜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叹了口气道。
哪来那么大好奇心想让他脸红。
陈方旬做饭,碗就是齐元霜洗。
齐医生洗碗结束后匆匆换衣服上班,他懒得上楼回家拿自己的衣服,从陈方旬的衣柜里穿了件大衣,除了裤子,内搭全是陈方旬的衣服。
“围巾戴上。”陈方旬翻出一条羊毛围巾递给他,齐元霜往他唇上亲了一口:“我去上班了,你记得吃药。”
“好。”陈方旬和他告别,目送他进了电梯。
齐元霜去上班后,他转身进了书房,开始线上办公。
早高峰期间,整座城市彻底活了过来,君景澜庭六号4201却依旧昏暗如同深夜。
床头柜的手机忽地发出一声提示音,手机屏幕亮起,微白的光映亮床头。
一只苍白的手从被褥中伸了出来,在床头柜上摸索,抓住了手机。
紧接着是发如蓬草的脑袋探出被窝,双眼朦胧给手机解锁,查看信息。
【“AAA齐医生”邀请你加入了群聊,群聊参与人还有傅长阙,谢逐青,沈敬玄,宁善渊,何思言,姜京月,姜亦文】
楼万霄尚未清醒的脑袋看见这一行小字,发出一声不耐烦的闷哼。
齐元霜是不是有病,可汗大点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