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谦的身影消失半天东河曦眼里的笑意都不曾消下去, 见墨书墨砚两人脸上的神情,摇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相较于这个世界保守矜持的小哥儿,他的行为多少是有些大胆的, 他自然是知道。
可那又如何?
喜欢人便就去追。
末世时,大家都活在今日不知明日事当中,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 便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虽然因为爸爸妈妈的感情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也不想有这样的想法,但大环境的影响下,他依然奉行喜欢就要主动。
若是顾君谦有婚约在身, 或是已与人两情相悦, 他纵使再喜欢也是不会做什么的。
末世里的人虽然并未有太多和平世界的三观, 但他生活在爸爸妈妈幸福的感情下,自然而然的还留有一些普通人的三观在。
插足人感情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干的, 也不屑于干。
可顾君谦已经因着自身的原因被人退亲,且他们二人还有老一辈的救命之恩承诺在。
可谓是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
看方才顾君谦的样子,貌似也并不讨厌他。
如此, 他又为何要拘泥于这个世界的一些封建教条?
***
厢房的陈设有些陈旧, 但却打扫得十分干净,被褥也是簇新的。
三人在厢房并未等待太久, 便有三个小厮抬了热水送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干净衣衫的小厮。
“东河公子, 衣衫都是新的, 但因着府里都是男子,因此衣衫兴许有些不合身, 还望多担待。”
“无妨。”东河曦谢过他,见人走了,便进到屏风后先行洗漱。
衣衫是天青色,相较于他纤细的身形略微有些宽松,但长短却并没有差太多。
墨书要过来给他绞头发,东河曦没允,“你们去叫热水洗漱,谨防着了风寒。”
“好的小公子。”
墨书墨砚先后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衫。
墨书的衣衫是浅灰色,与东河曦一般,长度刚好,略微宽松。
墨砚的衣衫便就正正合身。
三人洗漱完不多久,笔润便过来请三人过去用午食。
此时天色还是黑压压的,雨势并未减小,天边还伴有雷声闪电。
墨书看着连天的雨幕,有些担忧,“这雨今日怕是不会停了。”
东河曦没出声,显然对此并没有一点担心。
顾宅是一座品字形的三进宅院,各院的小院并不多大,但前后的院子却是很大,廊桥水榭,将整个顾宅都连接了起来,即使外面风雨再大,也无需担心被雨淋。
东河曦觉着这样的建筑还挺好,准备借鉴一下,到时他那边也如此建,那日后风雨天也不用撑伞出行,夏日也不用担心被阳光直晒,还挺方便。
跟着笔润到了后院的大厅,顾君谦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坐在饭桌边,见他们进来,赶紧起身,“东河公子,先用午食吧。”
“好。”东河曦过去坐下,看向顾君谦。
一身墨蓝绣暗纹的交领衣衫衬得人气质温润矜贵,他身量高挑,衣衫紧紧贴服在身上,显得人身姿修长,若是忽略另外半张脸,端得是风姿无双,俊美无俦。
东河曦眼里都是欢喜,越看越是觉着顾君谦真真是哪儿哪儿都让他中意,若是将其治好……
抛去了沉郁的心思,顾君谦又成了上京城里那个人人称颂的天之骄子的顾少爷。
面对东河曦过于热情的眼神,顾君谦轻咳一声,声音温润,带着些无奈之意,“东河公子。”
他所遇的世家公子都是矜持而含蓄的,少有如东河曦这般大胆直白而坦率热烈。
上午初初遭遇才会那般失仪。
眼下再面对,虽不会再失仪,却还是有些不自在之感,但并未生出厌恶之意。
东河曦嗯了声,收回了有些炙热的眼神,“顾君谦,如今我们也算是有些干系了,还如此叫显得有些见外,日后我便叫你阿谦,或者君谦哥?你若是喜欢我叫你别的称呼,也是可以。你叫我小曦便成。”
听到他的提议,顾君谦微沉吟后便颔首,“是有些见外,我表字长风,应虚长你几岁,你可唤我长风哥。”
按理说他与东河曦算不得熟悉,又是今日才相识,不该说自己的表字这般亲近。
但一来东河曦今日于他有点醒之恩,二来两人手上还有玉佩这样的老辈承诺在,如何说,也要比外人要亲近一些。
虽说东河曦上午的话很是有几分暧昧,顾君谦其实并未当真。
如今他这副容貌,又如何值得。
他虽不再将外人那些言语放在心上,但到底如今这副容貌还是让他失了往日的自信。
加之东河曦看着着实显得有些小,他只当上午的那些言行是一时的起意。
“长风哥。”东河曦嗓音清亮,平日里其实给人有点冷的感觉,但叫顾君谦时,却总有一股温柔在里面。
顾君谦佯作没听出,礼尚往来也回叫了一声,“小曦。”
东河曦觉着顾君谦这样很有意思,但他也没有再逗人,有些思想并不是一时就能消去的,想让人坦然面对他的喜欢,怕是只能让人面容恢复之后再说了。
自卑的心理并不是真的被真诚喜欢就可以消除的,有时候反而是被人喜欢才会更自卑。
东河曦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并没有紧追不放,他可以先给人将脸治好之后再说,反正有玉佩在手,他也不怕这人被别人截走了。
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面,他可不想自己前脚将人治好了,后脚就有人想要摘走他的成果,那他可不知到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
用过迟来的午食,天空总算是放亮了一些,但雨势半点没有减小。
顾君谦已经命人去将上午他们待过的厢房再收拾一番,此时对东河曦邀请道:“今日这雨怕是不会停,小曦若是无聊,可去我书房寻些书看,书房里有杂书话本。”
普通人家的小哥儿一般都是大字不识,但东河曦,初见他便没有觉得他是个目不识丁的小哥儿。
因此这会儿也邀请得自然。
“好,那打扰长风哥了。”东河曦也没有跟他见外,跟在人后面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书并不是很多,但也有占了小半个书架。
“你看看可有自己喜欢的书籍,老宅并不常住,这边的书并不多。”
东河曦一边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籍,一边道:“比我带来的书可多了不少。”
这是实话,他带过来的书大多跟植物相关,虽然话本杂书也有,但真不多。
顾君谦见他在认真翻书,便来到书桌边坐下,手执毛笔开始今日的课业。
先生知道他要回祖籍散心时,便就事先给他安排了每一日要做的课业。
早些时候他面对这些时,总是静不下心来,还有一股烦躁之意。
眼下再对着先生布置的这些课业,却能从里面体会到先生的一片良苦用心。
被未婚妻退婚又如何?
被世人惧怕嫌恶又如何?
毁容残疾,再不能站于庙堂又如何?
身为顾家儿郎,他委实不必囿于那些言论之内。
若是不能居于庙堂,自有他处一展我才。
顾君谦在白纸上肆意挥动,身上气质虽还温润,但眼神坚韧,挥笔的动作一气呵成。
落笔,边上响起了“啪啪啪”毫不吝啬的掌声。
顾君谦收敛情绪侧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书桌边的东河曦,“可是找到喜欢的书了?”
“嗯。”东河曦眼含欣赏的看着桌上才写出的字,笔锋刚劲有力,字迹飘逸洒脱,笔尾略微尖锐。
见字如见人。
他虽然对书法并没有多少研究,但或许是来自于原身的下意识,他就是对眼前的毛笔字有几分欣赏。
“长风吹九霄,凌云踏重楼。”东河曦轻声念完,看向顾君谦,“长风哥,你的字是来自于这句诗?”
“是。”顾君谦神色有些怀念的看着桌上的字,“这是我祖父在我二十岁冠礼,为我表字时写下的,他说,顾家儿郎,自当有这般的男儿志。”
可是,他早前却是因着那一点打击将这句话忘在了脑后。
如今写出来,有些愧对祖父的期盼,也有提醒自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