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南方, 气温并不算太高,还带着些春季的微暖,清风拂面而过, 一阵阵混合的花香飘进鼻端,也不知是哪朵盛开的花未看好自己的花瓣,让它顺着初夏的风飘飘荡荡, 似翩迁的蝴蝶, 在空中打着旋的肆意舞动。
三米左右宽的石板路两侧,高大的树木支开它们茂盛的枝叶,将阳光遮挡, 在道路两侧留下阴凉的小径。
清澈的露水从绿叶上滴落, 眨眼间浸入泥土消失不见。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寂静的林间道路尽头, 突兀的出现一阵马蹄声,树林里一阵阵“扑簌簌”声响起。
不多时,三匹棕黑色的高头大马, 由远及近。
打头一人,一身竹月色窄袖交领劲装,一头柔顺的长发被一根同色发带高高束之头顶,随着马匹的跑动, 垂在身后的发束便在其挺直的脊背上左右晃动。
精致昳丽的面庞上, 白皙的肌肤随着林间阴影变幻明光。
“吁……”纤长白皙的手指勒停缰绳,清冷的嗓音响起, “哥,长风哥, 从前面岔道拐过去, 再行一段路,就该要上南北入京的官道了吧。”
“对, 按照眼下我们的行程,再有大半日时间就能到上京。”其后一长相俊美无俦,神色温润如玉的男子骑着马来到他身边,嗓音莹润温柔,“日落前,该就能到。”
“可算是要到了。”落在最后的男子骑着马来到他左侧,“走,小曦,争取早日进京。”
“知道了哥。”东河曦侧头看向顾君谦,眉眼弯弯,“长风哥,走。”
“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去的马蹄声消失在寂静的山林道路里。
一行三人也不是旁人,正是三个多月前,在沧州府与东河臻等人分开而行的东河曦、东河臻、顾君谦三人。
自家阿爹阿爸与兄长尽皆痊愈,一直拖延的报仇,便就被东河曦提上了日程。
自从见到阿爹他们三人那一日,他就一直在想着如何报仇,彼时若非还惦记着阿爹他们三人的伤势,他怕是早就报仇去了。
此次离开东河村,兴许日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他便将报仇一事排在了第一位。
他答应过长风哥,无论日后去到哪里,都会带上他,此次报仇,自然不例外。
他只是没想到自家兄长也会提议跟着同行。
不过不打紧。
由此,三人与东河钧等人在沧州府分开,先去了平阳府,胡知府便被关押在那里的知府衙门里。
为着方便受审,东河锋同样被关押在那里。
有着太子的命令,胡知府与东河锋在关押期间吃足了苦头,等到东河曦三人过来时,两人虽还留有命在,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被抽干,可谓是骨瘦如柴,囚服松垮垮的穿在两人身上,脸上满是绝望的麻木。
可见两人在关押的这一段时间里肯定是有被狱卒“好好”招待。
看着眼前的东河锋,再没有了记忆里那副伪装的慈和长辈模样,眼里也再看不见那点小人的得意与算计。
东河曦神色没有半分波动,一边的狱卒很有眼色的命人将回过神来张嘴想说话的东河锋嘴给堵住。
东河曦并未真的动手去揍两人,他只是暗中凝聚了精神力种子种在两人体内,保证让他们在问斩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
打他们一顿?
那太便宜他们了。
活着的时候,日日经受来自身体内,生不如死的折磨才是最好的。
不然,如何为他受苦两年多的阿爹阿爸报仇?
从府衙出来,三人便一路驰马去到七连山。
七连山是由七座大小不一的山林组合在一起形成的一道山脉。
其大小与东河山相仿,因着是由七座山相连而形成,因此山脉内地势险峻,深处更是野兽横行。
对于那些匪盗来说,这里是他们最安全的保命堡垒。
他们熟悉地形,知晓哪里有暗沟,哪里是野兽地盘,哪里有天然而隐蔽的山洞。
朝廷大军剿匪又如何?
只要他们往深山里一躲,纵使朝廷大军也耐他不何。
三人来到七连山,看着眼前不知深的山林,东河曦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若说胡知府与东河锋是主犯,那这一帮七连山的匪盗,便就是他们手中的刀。
东河锋与胡知府有朝廷来审判,那七连山里的匪盗,他便要亲手手刃他们。
二月,正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是沉寂了一冬,森林内正热闹的时候。
谁也不知,那群无恶不做,十恶不赦的七连山匪盗,被三人尽皆杀死在山林深处,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堡垒里。
除却老弱妇孺,所有青壮年男子没有一个能活着。
鲜血撒遍一大片山林,断肢四处散落,血液飞溅,平日里嬉笑看人哭嚎求饶也毫不留情的杀人者,也终于等到来杀他们的人。
同样的哭嚎求饶得不到杀人者半点心软,想要逃命也半点逃不掉。
人多又如何?
熟悉地形又如何?
毫无还手之力,熟悉的小路眼睁睁在他们眼前消失,被一大片植物覆盖。
缠绕在树上的藤蔓突兀缠上他们,林中的荆棘丛飞涨,尖刺毫不留情的刺进他们身体内。
一群往日里的猎人,转瞬沦为待宰的猎物。
东河曦三人完全杀红了眼。
若说顾君谦还能保有一丝理智,那东河曦兄弟二人却完全只管杀。
什么哭嚎求饶,他们全都不管不听。
想到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两年的阿爹,想到每每苏醒就犹如疯子一般的阿爸。
东河曦根本不容许自己有半点心软。
他心软,那两年躺在床上受尽折磨的阿爹阿爸又当如何?
鼻端全是鲜血的味道,耳里都是哭嚎。
东河曦眼里一片冰凉,手里的动作半点不迟疑。
待得一切平息,他们所在的一片山林已是寂静无声,就连原还有些动静的森林也没了声音。
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东河曦没有半分动容,平复了情绪之后,便就带着顾君谦两人离开了七连山。
至于那些匪盗余孽,自有之后的朝廷来收拾。
在他们来七连山之前,便就已通知了附近的驻军,有了他们一会儿提供的地形图,这些人一个都不会再留下。
是死是活,那就是朝廷的事了。
七连山一行结束,三人休整两日,便又重新进入七连山,此次不是报仇,而是准备穿过七连山,进入另一头不远的凤落山,再穿过凤落山,进入上京外郊所在的玄龟山,穿过玄龟山,便就会进入西林平原,从西林平原出去,便就是边关大漠,而大漠深处,便就是北狄所在的达摩草原,达摩山便就在达摩草原深处,北狄的皇庭也同样。
对于这些什么山林、平原、沙漠,普通人怕是会有担心,可对于东河曦来说,这些地方才是他的主场。
带着自家兄长与未婚夫,东河曦一路犹如进入无人之境,什么野兽,什么毒虫鼠蚁,都不曾被他看在眼里。
这一走便就是一月有余。
终于是在三月中,三人来到了位于达摩草原深处的北狄皇庭。
对于这些与天武朝厮杀了几十年的北狄异族,东河曦没有半分手软,带着顾君谦两人在夜半时分杀到了主战的几个北狄将军府里。
尤其是下令将他哥抓去折磨的那位北狄将军府里,是他们主要照顾的地方。
待得从北狄皇庭离开,东河臻双眼血红,脸上神色复杂。
东河曦抱了抱自家兄长,再没有回头,三人先去了边关天武朝军队所在。
现在边关将将化冻,北风呼呼的吹。
不说齐王与顾老将军见到三人是个什么心情,天武朝在北狄也有暗探,北狄皇庭发生的事情,不过几日就已被他们所知晓。
两人早前有接到从上京传过来的信函,再一结合眼下,自然也就知道北狄发生的事情是何人所为。
见到三人,齐王眼里都是赞叹。
他也没祥问,过程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好。
东河曦三人在边关待了几日,主要是看着齐王与顾老将军药浴。
自从药浴药材过来,他们还一直没寻到时间用。
这下东河曦他们过来,正好有他们帮看着。
待得三月下旬,东河曦三人才骑着马一路从边关往上京来。
五月,立夏没几日,一路风尘仆仆,他们终于是在日落时分,看到了上京高大厚实的城墙。
***
五月下旬,天气日渐热起来。
璃王府。
东河曦在墨书的侍候下,换上一套茶白锦衣,一头黑发被一支莹透雕山茶花的玉簪挽在头顶,两鬓各垂落下一小缕头发,身后柔顺的披散着一小片。
墨书给他理了理衣摆,又将一枚玉佩挂在他腰间,稍退一些距离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方才满意的点头,“这下好了,小公子我们可以出去了,入宫的马车已在外面等着。”
东河曦嗯了声,今日皇帝舅舅要为他们办一场宫宴,在半个多月前,这件事便就在开始准备。
在他们从边关回来没几日,此事就定了下来。
在这半个多月里,他初时休息了两日,之后便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是得去为他的种子们挑选一个好的庄子来种它们,二是得去看看开春他们种下的那批他改造出的粮种效果如何了。
再就是还得继续温养改造种子,最后就是从他阿爸众多商铺里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铺子来开设上京的自然阁。
这段时间他跟长风哥都少了许多见面的时间。
一来是他也忙,二来是长风哥也忙。
受伤歇了一段时间,之后因着跟他去东河村又休了一段时间。
眼下回来上京,不仅要帮着顾君玉打理顾家的事情,还得去跟他先生学习,还要帮着他太子表哥处理事情。
因着身世的原因,他家长风哥跟兄长算是太子一脉了。
不出意外,虽也算是皇党,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也没办法。
毕竟他们的身世在这里摆着。
今日的宫宴,主要就是将他与兄长正式介绍给朝廷大臣家眷认识,听他阿爸说,他与兄长过两日还会受封。
届时他们的姓名等一切信息都会入皇室玉牒,而他与兄长也会被正式册封。
***
宫宴结束的两日后,东河曦与东河臻被正式记入天武朝皇室玉牒,东河曦被册封为锦钰县主,东河臻则被请封为世子,当今为其赐字煊煜。
而册封结束,东河曦与顾君谦的亲事也被两家提上了日程。
武璃倒是还想将自家小哥儿多留在家里两年,他与自家夫君受伤昏迷两年,与两个孩子少相处了两年。
他想将这两年的时间弥补回来,但想到自家小哥儿今年已是二十,这在大多数小哥儿里已是大龄,若是再依着他的性子多留两年,那便是二十二。
武璃又打消了念头。
好在两家都在上京,璃王府与勇武伯府相距也不远,日后自家小哥儿哪怕出嫁了,回来也容易。
这才在顾家提亲事时,没一口拒绝,而是答应了下来。
东河曦听说此事后,一切都交给了他阿爹阿爸他们来做,他最是不耐烦这些事。
早前与长风哥定亲,一切事宜便都是长风哥跟方婶子他们在办,眼下他自然就也是交给他阿爸他们来做。
他只管等着成亲那日便成。
东河曦还有别的事要忙。
药材种子被他温养改造了一批出来,他得让人赶紧在他选好的庄子里种下,还有那一批带回来的特殊树苗,他也得让人好好顾着一点,无事便就得去看一看。
带回来的凤血草、冰蛊藤、墨乌草,也得去看着点。
早前去报仇,他将这三种药草用异能好好保存着,方婶子他们也不敢随意动它们,还是他回来之后,才给寻了地方,重新打造出一片适合它们生长的环境重新种下。
再就是那两种驻颜的药膏。
离开东河村之前,他让墨书制作了一批出来卖给宁小少爷他们。
这几个月时间里,他们手里的药膏早被他们的家人用完,效果自然也不用说。
还没等他回来,订购的名单就已经写了长长一串在他阿爸手里。
还有定制别的药材的,他要忙的事情属实是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