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种植着好几种只在冬季盛开的名贵花卉, 紫色的丽鸢,犹如展飞的紫色仙鹤;粉色的兰萝,一层层粉色的花瓣堆叠出少女般的罗裙;金色的十重锦, 一层深过一层的金色让花显得富丽堂皇;蓝色的星雪,深蓝色的一片片花瓣上错落着或金或白的圆形斑点……
花开娇艳,花香馥郁。
但此刻一群聚集在园子里的各府少爷千金公子, 却无一人去欣赏这在冬日里盛开的美景。
大家的视线全都聚焦在场中相对而立的三道身影之上。
每个人的眼神与表情也都各有不同。
亲近二皇子的一些人自然是对说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言的东河曦回以愤怒之色, 心道当真是个乡下的小哥儿,竟是如此不知礼数,不懂尊卑, 当今圣上确实贤明, 但皇子之尊的身份摆在那里, 岂是一介白身能随意动手的?
对顾君谦便就更为不满,堂堂勇武伯爵府,骠骑将军之孙, 虽说一遭成为废人,却也不该堕落到与如此不知所谓的小哥儿结亲。
而与顾君谦家有旧之人,便就微微蹙眉看向场中神色冷戾的二皇子。
那位小哥儿无论是何身份,眼下却是勇武伯爵府承认的未来嫡子正君, 顾君谦正经的未婚夫郎。
二皇子那眼神当真是极为无礼, 换成是他们,也是不会给其好脸色的。
还有一些保持中立的, 就纯粹当个在边上看热闹之人,想看看双方会如何做。
听到东河曦与顾君谦的对话, 齐冉倏然瞪大眼睛, 不可思议的看向顾君谦。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顾君谦竟会不反对?
他怎会变得如此。
三皇子与五皇子却是饶有兴味的看向场中, 挥手打断了想要出声招呼他们的人,可不能在此时出声,他还想等着看他们二皇兄的热闹呢。
五皇子视线在顾君谦与东河曦身上绕了一圈,眼角余光扫到身侧齐冉的表情,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场中,东河曦依旧保持着从后拥着顾君谦的姿势,两人在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别说姿势,连脸上神色都不曾变一下,好似并未察觉到园子里陡然凝滞下来的气氛,也未察觉到对面尊贵的皇子脸上那带着戾气的表情。
气氛一时僵滞下来,无论是哪一方的人,尽皆保持着安静,唯有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尤其是东河曦与顾君谦的身上,视线是最多,也是停留得最久的。
许多人不认识东河曦,甚至好些人连听都不曾听过他。
他们更多的还是惊异于顾君谦的变化。
往昔的顾君谦,翩翩君子,温润端方,言之有度,行之有礼,无论是对谁,从不会逾越半分,哪怕是面对恶意挑衅他之人,他也都能做到进退有度,不会叫人难看。
面对与自己有婚约的荣宁侯府的齐小公子时,亦是恪守着君子礼仪。
而如今的顾君谦,往昔上京城人人称颂的端玉少爷,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的未婚夫郎行为如此亲密,言语更是大胆。
这些出格的言行在以前是绝不会出现在顾君谦身上的。
不少人视线隐晦的在顾君谦戴着的半张面具与传闻残废的右脚上扫过。
当真是因着如此因由?
便就彻底放纵自己?
一身常服的太子带着四皇子走进来时,便就察觉到园子里异常的气氛,视线不动声色的在场中熟悉的那道高大的身影上扫过,朗声道:“二皇弟,不是邀请我来参加文武会,可是皇兄来得晚了?”
四皇子跟在太子身后,俊美的脸上带着冷冽的气息,一双黑眸不带感情的看向二皇子。
太子的声音犹如乐音般打破现场僵持着的气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赶紧整肃表情朝走过来的太子问好: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日安。”
一时,园子里便都是向太子问安的声音。
太子带着笑容走过来,视线在扫到方才被二皇子身影挡住的顾君谦与东河曦二人时,神色微变,脚步也不由顿了下,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往这边来,只是视线却是若有若无的往这边扫来。
东河曦与顾君谦分开,并肩而立,与大家一起向太子问安。
东河曦很庆幸天武朝并没有稽首礼,除开一些极为特殊的场合,哪怕是面见皇上,也只需行拱手礼。
不然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这般轻易答应顾君谦的邀请与他一同来上京城。
“二皇弟,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不知这文武会何时开始?”太子在二皇子身前一米远处停下,俊美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就好似方才并未察觉到园子里的异常气氛一般,眼角余光隐晦的看向顾君谦身侧的陌生小哥儿。
东河曦敏锐的精神力早便察觉到来自那位太子殿下自以为隐晦的打量视线,但因着并未在其中察觉到恶意,他便权当做不知道,与顾君谦胳膊挨着胳膊的站在一起。
二皇子虽然心中恼恨顾君谦与东河曦方才那番对他大不敬的言语,但面对太子,神色却是早已收敛,“皇兄来得正好,文武会马上便就要开始了。”
太子笑道:“那我倒是来得巧了。”
二皇子笑着伸手,“既然皇兄已到,那我们便移步文武苑。”
“好。”
太子走在前,二皇子三皇子等几位皇子按着身份与其落后一步,其余人便也尊着礼数与几位皇子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走在后面。
顾君谦与东河曦并未往前,而是落在中后处的位置。
“我觉着太子与我想象当中的有些不一样。”东河曦想了一下在那些影视资料里看到的那些太子,不说其彰显身份的称谓,行为上也很端着。
而眼前的这位太子,除了满身的矜贵之气,他是半点没看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来。
顾君谦低声道:“太子殿下为人较为谦逊。”
顾君谦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向前方的太子。
太子十五岁时去边关齐王麾下历练,听祖父说其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并非只是去走个过场。
及冠之时被圣上召回上京,他去参加太子的及冠礼时,彼时还未被册封为太子的大皇子满身杀气,双眼冷冽,一眼便就能叫胆小之人不敢有半分逾越。
后来以军功被圣上册封为太子,几年下来,满身的杀气尽皆收敛。
也或许是因着去过军中,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太子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言行也极为和煦。
往文武苑去的路上,东河曦向四周打量过一圈,“咦,你那几个好友怎不见?”
顾君谦也发现三位好友还未到,猜测道:“兴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唔。”东河曦一路走一路低声与顾君谦说话,话题也并未有中心,想到什么说什么,看着什么说什么。
好奇他们,因此故意走在他们不远不近位置的一些人,便就听了一路。
而越是听,大家的神色便就越加奇异。
一是惊讶于东河曦对于园子里一路过来所见植物的熟悉,二是惊讶顾君谦对其几可称为纵容的态度。
像是东河曦见到好看的花卉,而他没有的,便会跟顾君谦说想要,顾君谦便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可以先去自家娘亲的庄子上看看,若是没有,便就寻人找找,若是找不到便就向二皇子殿下讨。
众人无语。
顾君谦是否已然忘记方才两人对二皇子殿下那番大逆不道的话。
虽说最后因着太子殿下来得及时并未落实,但得罪二皇子那是肯定的。
眼下却说要去向人讨花。
大家想想二皇子的脾气。
玄。
诸如此例不胜枚举。
总之,只要是那位小哥儿想要的,顾君谦就没有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这还哪里是往日那位克己守礼的端玉少爷,这也太宠夫郎无度了。
虽说两人还只是未婚夫夫的关系。
但看两人眼下相处的这般亲密,这婚约八成是不会有意外。
在两人四周听到他们这番话的一些千金公子可就只剩下满心的歆羡了。
他们谁不想有一个如此这般宠着自己的夫君?
有位千金压低声音对着身侧的好友问道:“你可见过顾少爷对齐冉这般顺从过?”
好友摇头,也压低声音回她,“从未见过,无论是在何处见到他们两人,别说处处顺从,顾少爷向来是对其言行有礼,不曾有半分逾越。”
说到这里,这位好友嗤笑出声,“不知如今齐小公子见到顾少爷这般纵容顺从自己的未婚夫郎,心里是何种想法?”
千金被转移开话题,想到那位往日里总是在他们面前炫耀自己有个好未婚夫的荣宁侯府小公子,也跟着嘲笑了一声,“以那位的性子,想来定不会觉着高兴就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同时出现看好戏的兴趣。
而与两人有一般想法的人不少,且俱是各府的千金公子。
东河曦与顾君谦可不知这些公子千金心里怀着什么想法,两人好心情的跟着人群到了文武苑,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一处位置坐下。
太子等几位皇子早已在上首落座。
后面陆续进来的各府少爷千金公子也各自在园子里下人的引领下在各自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