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曦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爱哭之人, 出生于末世,他虽未受过苦,但仅有的几次出基地, 他也是有受过伤的。
可那些伤也未曾让他流泪。
丧尸围城,在决定用自己的命去救爸爸妈妈时,他也并未流泪。
而今日, 先是见到面目全非, 满身是伤的哥哥,紧接着便是两世记忆冲撞融合,情绪一时失控再不能收。
此时再见到这一世的阿爹阿爸, 东河曦便直接放任自己的情绪,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离开末世的爸爸妈妈的舍不得, 想念,这一世记忆里得知阿爹阿爸去世的悲痛,哥哥失踪的噩耗, 及至眼下看着这一世亲人的欢喜以及心疼,各种情绪交杂。
东河曦埋头在自家阿爸颈窝,一声一声唤着,“阿爸, 阿爸。”
脑子里轮番走马观花般出现两世里, 爸爸妈妈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阿爹阿爸, 哥哥从小到大对他宠爱的画面。
这些都是他最亲的亲人。
东河曦悲恸不已。
是想念,是心疼。
是再难相见的舍不得, 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方婶子抹着眼泪去花铃苑的小厨房取了温水来。
顾君谦听得动静, 去拧了巾帕过来,“小曦。”
东河曦嗯了声, 鼻音浓重。
顾君谦放柔声音,“擦擦脸可好。”
东河曦又嗯了声,红着眼睛,满脸泪痕的直起身。
顾君谦满眼怜惜,动作轻柔的给他擦脸。
东河曦微仰着头,感受着脸上的动作,抽泣了一下。
脸擦过,东河曦这才整理情绪伸手握住自家阿爸的手,一边将异能渡过去检查自家阿爸的身体,不时还抽泣一下。
顾君谦又去拧了一遍巾帕递给他,空着的手接过,东河曦红肿着眼睛冲他弯了弯嘴角,“谢谢。”
顾君谦摇摇头,他也只能为小曦做点这微不足道的小事。
东河曦将自家阿爸颈窝边被自己哭湿的地方擦过一遍,在异能的检查下,也知道了自家阿爸眼下是什么情况。
顾君谦拿过他手上的巾帕放进盆子里,回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吴阿爸身体怎么了?”
放下自家阿爸的手,东河曦哑着嗓音回他,“阿爸的右手手腕骨裂,右脑处有一块一寸大小的血块,其余尚好。”
顾君谦眉峰微蹙,手腕骨裂有凤血草倒是无碍,可右脑处的血块。
东河曦转头看见他这副神情,勾了下嘴角,握了握他的手,“别担心,不是甚大问题。”
或许对于旁人来说,脑子里那块凝而不散的血块很严重,可对于他来说,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顾君谦听他如此说,心里便也轻松了一些。
东河曦又去一边检查了一遍自家阿爹的身体情况,眉峰难得拧了一下,对跟在身边的顾君谦轻声道:“阿爹的伤比阿爸严重一些,背心处脊柱被砍裂,脏腑还有多处破损,后脑处有一块骨头裂开。”
越说,东河曦声音便低沉一分,心里翻涌的杀意便就更多。
顾君谦也有些心惊,竟是伤得这般严重。
不说小曦阿爸的伤,他阿爹那些伤眼下还能活着,当真是大幸,太医院的御医怕是费了许多心。
检查完阿爹阿爸的身体,东河曦轻呼一口气,心疼的同时,却也在心里思索着该要如何救他们。
别的不说,有凤血草,还有小山头种植的那些药草,无论是阿爸手腕的骨裂,还是阿爹脊柱的砍伤和破损的脏腑,或是哥哥满身的伤势,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唯一麻烦的是阿爹阿爸头部的伤。
倒不是说不好治,对于他来说,阿爹阿爸头部的伤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只是在想要如何对那些御医瞒天过海。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东河曦对于自家阿爸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测。
阿爹的身世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唯一有问题的便就只能是他阿爸,他从出生就不曾见过阿爸那边的亲人,只偶尔听阿爸对他和哥哥说他们有舅舅和外婆,但他从未见过,阿爸也从不曾说要带他们去见他们。
因此他们一直以为阿爸是与舅舅和外婆吵架,离家出走之后遇上的阿爹。
东河曦眼睑微垂,思及太子对他亲和的态度,还有今日那位老夫人,也就是长风哥与他说的太后,以及那位齐王,再结合往日从长风哥那里听来的关于皇室人员的只言片语,自家阿爸的身份便就不难猜了。
如此一来,那些御医对于自家阿爹阿爸的身体情况定是一清二楚。
太医院的御医都不能将阿爸脑子里的血块散掉,那就只能说明他们没有办法。
还有阿爹后脑处的伤,骨裂倒是能用凤血草治,但阿爹也因着那处骨裂伤及到头部,他虽说还未详细检查,但想也知道,后脑处的骨头都被打裂开了,头部又岂能伤得不重?
眼下还能活着,怕都是那些御医费尽了心思。
东河曦心里几经思量,决定暂且先将阿爹阿爸能治的伤先行治了再说,头部的伤,他再回去翻阅一下那些医书,看看能否在里面找到一些对于头部有用的药材。
顾君谦在一边安静的没有打扰他。
东河曦从思绪里回神,拉着顾君谦往外走,“我们去找那几位御医。”
他得先问问那几位御医,对于自家阿爹阿爸的身体情况可有具体的治疗章程,之后他才好做打算。
邓御医等人就在花铃苑的小厅里待着,齐王与顾君谦的祖父也在。
见到两人进来,厅内小声说话的几人停下话头,齐王冷肃的神色微缓,招呼两人,“曦哥儿来这里坐,长风也来。”
两人谢过齐王,又与顾君谦的祖父招呼一声,这才来到齐王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东河曦看向坐在对面的邓御医几人,问道:“几位御医,对于我阿爹阿爸的伤,你们准备如何治?”
顾君谦端了一杯凉茶递到东河曦嘴边,东河曦便也就着他的姿势低头喝水,齐王与顾鸣扬看得同时挑眉。
邓御医是太医院院正,也是主要医治东河曦阿爹阿爸的人,听到他的话,便也就第一个开口,为其简单说了一下他们对于他阿爹阿爸两人病情的医治与遇到的难题。
听完邓御医的话,东河曦对于自家阿爸的身份倒是没有太过惊讶,方才他就有所猜测,眼下不过是猜测被证实而已,倒是邓御医几人对于自家阿爹阿爸的医治情况,与他所想出入不大。
因着他这里有凤血草与药效更好的药材,邓御医等人对于他阿爹阿爸的伤的医治都很有信心。
唯一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便就是他阿爸头部的血块,以及阿爹头部看不出的伤势。
邓御医蹙着眉头道:“璃王头部的那处血块,我们用了好些药方都无法将其打散,以至于璃王虽能偶尔清醒,但更多的时候却也都只能处于癔症状态,且也因着那处血块,璃王的双眼也并不能视物,还常常头痛不已。璃王夫却是一直昏迷不醒。”
邓御医叹了口气,头部的伤最是难治。
除却骨裂,璃王与璃王夫身上的外伤,已被他们尽皆治愈,就连璃王夫破损的脏腑,也被他们治愈许多,唯一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便就是两人的头部。
东河曦嗯了声,心里的想法也就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又问过另一边的那位老大夫,他知道这人是医治他哥哥的大夫。
将两人说的那些药材记在心里,东河曦便打算先去将凤血草催熟,他手上的凤血草如今有三株,原本还想着昧下一株,可需要医治的是他的阿爹阿爸,那他自然不会再藏着,凤血草没了大不了他日后去南蛮一趟,医治阿爹阿爸他们才是首要的。
还有小山头那些对阿爹阿爸哥哥有用的药材,他也要去尽快催熟。
还有那些医书也需要仔细翻阅。
他想尽快将自家阿爹阿爸还有哥哥的伤治好,不想他们这般躺着受罪。
至于阿爹阿爸还有哥哥的仇,待得将他们的伤治好了,他再去一一为他们讨回来。
那些伤了他们的人,有一算一个,谁也别想逃。
东河曦压下心里的杀意,先对邓御医道了声谢,转头看向齐王,没有矫情,也没有装作不知情,直率道:“舅舅,阿爹阿爸的事今日我便就不再问了,我先回去翻阅医书,看看有哪些药对他们头部的伤有帮助。”
相对于阿爹阿爸哥哥的伤,那些事情倒是暂且不重要了。
不过是早一点知道与晚一点的区别。
反正那些伤了他们的人在那里跑不了,哪怕跑了,天涯海角他也能给他们抓出来。
既然如此,自然是早点医治好阿爹阿爸他们才是首要的。
听到东河曦叫他舅舅,齐王其实是有点惊讶的,当然,心里更多的还是开心。而对于他的话,他心里很是赞同,也很欣慰。
能将事情的轻重缓急分清楚,小璃教出了一个好孩子。
齐王便神色温和的点头,“去吧,你何时想知道了,便直接来寻我,或是去寻你太子表哥,当下医治你阿爸他们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人跑不了。”
说到后面,齐王神色森冷,露出他在战场厮杀的气势来。
东河曦弯了弯眼睛,嗯了声,“我知道的舅舅。”
齐王收了浑身的气势,对东河曦道:“回去先冰敷一下眼睛。”
东河曦便就眉眼弯弯的点头,拉着顾君谦起身,跟他告辞,又与一边顾君谦的祖父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