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众人随着李御医的话仔细看左松鹤的右腿, 那上面除了有些新生泛红的嫩肉,再不见以往凸起的骨头,扭曲的筋脉, 因着毒素沉淀导致沉黑的好似干枯树皮的皮肤。
整条右腿光洁如新,肌肤细嫩,就连该属于男子的一根汗毛都不曾有。
左松鹤在郭航与裴斐两人奇异的眼神里, 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抻了抻裤腿, 有点想要将裤腿放下来。
他的身体早年因着受到余毒的侵害,原本就不是很好,以往注意力都在那些丑陋的伤疤与疼痛上, 别的自然不会去太过关注。
而眼下身上的伤尽皆治好, 原本他也是觉着没甚的, 但这两位的眼神委实是有点太过奇怪了。
左松鹤哪怕这些年因着脸上的伤疤与不良于行接受到过许多异样的眼神,眼下也有些遭不住。
柳哲注意到他的异样,用胳膊肘撞了撞站在自己左右的两位好友, 提醒他们收敛一下自己的眼神。
这有甚好奇怪的。
郭航与裴斐轻咳一声,转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俩就是有点惊奇而已。
毕竟他俩以往所见过的男子里,哪怕天生体毛再少的,双腿之上, 也有那么一点汗毛。
此时蓦然见到一个不一样的。
两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东河曦与顾君谦因着并未太过关注左松鹤的治疗情况, 因此注意到了旁边郭航三人的小动作,不禁有些好笑。
东河曦嘴角微勾着, 眼带好奇的看向顾君谦的双腿,不知道长风哥双腿上有没有汗毛?
察觉到他的目光, 顾君谦目光略微暗沉, 左手轻抬,将他的脸转正。
东河曦哼笑一声, 收敛了自己的好奇心。
顾君谦在心里无奈摇头,就没见过这般喜欢招人的小哥儿。
郭航两人的目光移开,左松鹤暗自松了一口气,便也回答李御医的话,“是,药膏很好用,早几日双腿之内的骨头便就已然痊愈,这几日外伤也都相继愈合。”
这也是早些时候李御医等人来问他何时能看时,他根据自身伤势治愈情况给出的日期。
李御医等人心里有点遗憾,要是能让他们瞧一瞧新生的骨头便好了。
但也知晓不可能。
镇安侯世子残废了这么些年,如今治愈就在眼前,自然不会就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而拖着,再则眼下气温越加高,腿上的伤口若是一直敞开着,即使药性再好,万一引起疮疡之症,那倒是不好了。
因此遗憾情绪也只是略微在两位御医心底过了一下,两人便就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左松鹤的腿上,李御医伸手依着早前骨节畸形的几处位置一一按下,一边按一边问,“世子,可有感觉到疼痛?”
左松鹤摇头,“并不疼。”
李御医便又略微加大按压的力度,“如此呢?”
“不疼。”
太子等人在一边双眼发亮。
李御医直起身,按下心里激动的情绪,笑道:“看来世子的腿疾确实是治好了。”
镇安侯夫妇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虽然方才见到儿子完好的脸,便就知晓其腿应当也是不会出意外,但眼下听到确切答案,两人心里那块压了二十几年的大石,总算是彻底落了下来,侯夫人甚至还晃了晃身子,被镇安侯眼疾手快的扶住,“夫人。”
侯夫人笑道:“我无事,我就是一时心神放松。”
一边的吴御医过来为其把了下脉,“夫人无事。”
镇安侯父子松了口气。
左松鹤干脆快速将另一条腿的药布也解开了,这次是吴御医好奇的去按压他的左小腿。
事实证明,左松鹤的两条腿确实是完全治好了。
左松鹤甚至还在众人眼前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李御医等人大惊,“世子,你这,这骨头才长好。”
左松鹤抬手让几人放心,“无妨,这几日我有尝试着站起走路,并无大碍。”
若是真有何不妥之处,他定不会站起来的。
李御医等一干太医院的医者在一边紧紧盯着他,谨防其摔倒,但他们显然多虑了。
左松鹤走路已经很稳当,半点不像是残疾过二十几载岁月的人。
可见其说他这几日站起走过路并非是假话。
侯夫人与镇安侯在见他走过一圈之后,还是在一边劝道:“柏安,快坐着歇歇,这骨头才长好,总是得让它适应一下,我们慢慢来,日后走路的时间还有许多。”
侯夫人点头赞同,也跟着劝,“对,我们慢慢来,不急在这一时。”
左松鹤不想让双亲再为自己担心,便也就依言在轮椅上坐下。
李御医等人还在激动,其余人也不遑多让。
倒是太子很快将心情平复了下来,他看向一边淡定的东河曦与顾君谦,问道:“不知这治疗骨头的药材可还有剩余?”
东河曦道:“凤血草还余下一株幼株,其余的药材倒是都不难得。”
凤血草其实还剩下两株,当初采摘到五株大小不一的凤血草,其中那株成熟的他为了给顾君谦治疗时药效好,灌入了异能之后给他用了。
余下的四株,一株用异能温养过后给左松鹤做了药膏,一株过几日会给于侍郎制作药膏,如此便就还余下两株。
年节时,他对镇安侯等人说的只余下三株,隐瞒下的那株,自然是他要拿来好好培植的。
毕竟凤血草并不好找,他得留下一株来。
眼下对太子说的,自然也是只剩下一株。
“凤血草。”太子道:“凤血草可是在火山之内寻得?”
“是。”
太子:“不知那火山之内可还有凤血草?”
东河曦摇头,“没了。”
太子点头,“你说你精于种植,那余下的那株凤血草,若是你种植,需得多少时日方才能种成?”
东河曦有点惊讶太子这一连串的问题,他没先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这般问,可是有人需要用到凤血草?”
太子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嗯了声,“确实有人需要,且还不止一人。”
东河曦没看懂他眼神,有些疑惑他为何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不过他也没去深究,而是道:“若是不急的,给我时间,三个月应当就能种成,但若是不止一人,还得见过其伤势之后方才能知晓凤血草的用量。”
若是不严重,他稍微多用点异能在凤血草身上,一株凤血草制作的药膏,也该够了。
可若是伤势严重,就像于侍郎与左松鹤这般的,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那自然还是得一人一株凤血草。
太子微微颔首,微微垂下眼睫没再说话。
厅内众人在听到太子问话时,便就没再出声,李御医与吴御医想起什么,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几分惊疑之色。
吴御医冲李御医摇摇头,让他这时候别说话。
三皇子与五皇子也知道太子这般问的用意,两人都没吱声。
镇安侯微微蹙眉,看了一眼太子,又看看东河曦,有心提点几句,但眼下厅内人多,他也不好开口。
顾君谦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太子等人的神色。
郭航几人在一边沉默不出声。
东河曦可不管众人的反应,拉着顾君谦的手对大家说道:“既然已经看过柏安哥的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太子殿下今日可要留下来?”
太子抬眼,看了眼边上的顾君谦,“我们今日先暂时在顾府住下。”
顾君谦应了下来。
东河曦道:“行。”
太子看着东河曦两人离开,稍坐了坐,便也起身向镇安侯几人告辞,出门带着精卫朝顾府去了。
顾君谦吩咐了笔润先行回去收拾一间院落出来给太子等人住,他自己则是并未回去,而是与东河曦一起回了他的院子。
两人回到小院的书房,墨书让人上了茶果点心。
东河曦嘀咕道:“这乡下小地方,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不说,还一个身份比一个尊贵。”
顾君谦,勇武伯府的嫡少爷。
镇安侯一家,三皇子五皇子,太子。
啧啧。
东河曦道:“你说太子是否也要带什么人来我这里治伤?”
顾君谦端了凉茶递给他,“应当是,只是不知是何人,看太子方才的神色,需要医治的人还不少。”
“嗯。”东河曦喝了一口凉茶,舒了口气,“不管人多人少,凤血草我就余下那么两株,用完可就不好再找了,我还想着藏下一株好好培植更多出来呢,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若是到时一株当真不够用,给的银钱够多,他也不是不可以将藏下的那株拿出来。
“看看吧。”顾君谦道:“晚些时候我去问问镇安侯,我瞧他方才的神色,好似有什么话想要说,但碍于太子等人在场,并未说出口。”
东河曦赞同,“去吧,说不定侯爷知道太子问这凤血草是想给谁用,先问问,我看看凤血草够不够,也看看需要医治之人的病情如何。”
问完,他也好提前温养一批药种出来。
顾君谦突然道:“对了,小曦。”
“嗯?”东河曦含着点心略微侧头看他。
顾君谦伸手揩掉他嘴角的点心渣,“我写信给祖父说了你兄长的事,但祖父还并未回信。”
他虽然身为勇武伯府的嫡少爷,但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他是不能随意写信去边关询问一个将士的相关信息的。
但眼下祖父回来了,倒是可以向他微微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