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曦听完墨书噼里啪啦的一顿话, 没忍住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来,他没想到,那个害他被东河玉推倒摔进池塘的罪魁祸首, 东河玉心心念念想要嫁的卢文洋,最后竟然给他来了这般大一个惊喜。
置外室不说,还生下一个庶长子出来, 眼下更是将人纳进了门。
东河曦忍不住想道:不知道东河玉有没有后悔将他挤走, 自己嫁进卢家。
虽然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他都不可能嫁进卢家。
没恢复记忆之前,他那个好大伯是想将他送去给胡知府当侍君, 好与其关系更为紧密, 自然不可能让所谓的喜欢他的卢文洋将他娶进卢家。
墨书整个人都兴奋激动得不行, 说完之后脸上都还是一副不能自已的模样,“小公子,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因果报应?东河玉那两年里总是拿那卢文洋心悦你的由头来寻你麻烦, 眼下好了,他心悦的卢少爷给了他一个惊喜,给他找了个弟弟,也不知东河玉眼下是不是还如以前那般满心满眼都是这位卢少爷。”
东河曦闻言嘴角一勾, 脸上也不自禁露出一抹愉悦的神色来, “那可不一定。”
东河玉喜欢卢文洋的目的从来就不那么单纯,喜欢那肯定是有一点的, 但更多的还是对于卢文洋能带给他的更加富贵的官夫郎生活的向往。
眼下一时不好过,也不过是因着在他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之前, 就有个侍君先他一步生下来一个庶长子, 且这庶长子还聪颖讨了卢老爷欢心。
只要他之后也生下一个儿子,这种局面自然也就会慢慢消除。
庶子就是庶子, 一旦有嫡子在,再如何聪颖,卢家日后也都是东河玉儿子的。
只要卢文洋不做出宠妾灭妻,宠庶灭嫡的事情来。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半点不妨碍他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的好心情,东河曦笑看向墨书,“你就是因着这个事这般着急忙慌赶回来的?”
墨书小鸡啄米般点头,“这般开心的事情,自然得早早回来说与小公子你听。”
东河曦失笑摇头,“行,我这会儿心情很好,你也赶紧去简单洗漱一下,喝点凉茶。”
这般炎热的天跑回来不说,还不带停的说了这一串话,也不觉着热和渴。
墨书一听,立马就觉着身上有点黏糊,嘴里也快干得冒烟,忙不禁道:“小公子,我先去洗漱去了。”
东河曦挥挥手,“快去吧。”
东河曦抬头看看天色,天空的乌云越积越多,黑压压的一片,厚重得仿似随时都能压下来。
空气虽不如往日里热,却也不算多凉快,还因着要下雨的原因,空气让人有些憋闷。
东河曦转身往花铃苑去,这两日,阿爹阿爸两人身上的肌肉恢复得更加丰腴,就连原本有些过于苍白的脸色也多了一些血色,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了去,只会以为两人是在睡觉,不过是睡得沉了一些,半点看不出两人是沉睡两年之人。
还有哥哥,在他这一段时间不停用异能为其梳理全身筋脉穴位下,这两日喝药已经不会再吐,眼下喂药都再不需钟大夫为其银针封穴。
且邓御医与钟大夫说,哥哥的脏腑也恢复得很好,若是继续如此下去,不出半月便就能恢复八|九成,甚至痊愈。
一旦脏腑的伤痊愈,之后便就可以开始为其治疗全身的骨伤。
而瞧着这两日的恢复情形,人随时都有可能苏醒过来。
也因着如此,东河曦这两日跑花铃苑便就更加的勤快,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是恨不得随时呆在那边,好在哥哥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就让他看见自己。
东河曦今日也如往日一般来到花铃苑的偏房,几位当值的医丞一见他过来,招呼过后便就熟练的去到隔壁的小厅。
东河曦照例去看过自家阿爹阿爸,两人的脸色红润,眉眼舒展,看着恍如熟睡。
将异能在他们身体内游走一遍,东河曦注意到他们有伤疤的地方,那处的细胞尤其活跃。
确定过之后,心里更开心了,看这细胞的活跃程度,明日应当就可以开始为他们擦祛除伤疤的药膏,这刺激细胞活性的药膏能停了。
看完阿爹阿爸,东河曦便又来到自家哥哥床边,见他脸上也再不如回来那日般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东河曦嘴角的弧度便就没下去过。
伸手握住哥哥略显冰凉的手,东河曦将异能慢慢的在其体内游走,尤其是断裂的骨节处,尤其让异能听得久,这样虽不能治伤,却能让这些断裂的骨头不会过于疼痛。
异能游走完一圈身体,东河曦收了异能,正准备放开握住的手,却一下子愣住,眼睛蓦然睁大,瞧着手里握住的满是伤痕的手动了动,虽然轻微,但的确是动了,且并非无意义的动作,而是瞧着像是想要同样回握他。
回握他?!!!
东河曦脑子里在冒出这个想法时,瞬间空白一片,身子也僵住,眼睛就这般瞧着掌心中的手,慢慢的一点点在加大动作,在拼命努力想要做出一个回握他的动作,但奈何五指骨节都被折断,并不能做出这般复杂的动作来。
东河曦的眼睛里满是这只不停缓慢动作的手,眼眶也一点点变红。
鼻子酸涩,心脏激烈跳动,一半开心一半疼痛。
东河曦没敢转头,原是等着第一时间瞧见哥哥醒过来,却事到临头,又心生胆怯,迟迟不敢转头去确定。
“啊啊。”许是见他迟迟不转头看过去,一道嘶哑犹如被砂纸磨过的无意义声音在右侧响起。
在他掌心里的手的动作也更加急切。
东河曦脖子终是一点一点僵硬的转动,甚至发出久不动作的咔嚓声。
一双漆黑带笑,又夹杂着心疼的眼睛映入眼里,那张遍布丑陋疤痕的脸扭曲变形,形如恶鬼。
可这一张让人惧怕的面容落入东河曦的眼里,却是那般叫人酸涩难当,那般忍不住想落泪。
视线被模糊住,东河曦脸上还挂着来不及落下去的笑,但眼下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住,就叫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扭曲。
东河曦嘴唇张了张,却是一时没发出半点声音来,直到又一声“啊啊”落进耳里,东河曦方才听见自己也发出一道嘶哑不确定的声音来,“哥哥?”
自打记忆恢复,两世记忆融合,一直在心里念了无数次的两个字出口,眼眶里酝着的泪倏然滑落。
东河臻心里焦急,身不能动,手不能动,就连出声安慰也做不到,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犹如婴儿般的“啊啊”声。
但瞧着眼前的小哥儿,眼眶也没忍住变红。
“啊啊啊啊。”小曦,别难过,别哭。
东河臻很想像往日那般,在自家弟哥儿难过的时候将其抱进怀里安慰。
可是他眼下什么也做不到。
“啊啊啊啊啊。”小曦,哥哥在,别哭。
东河曦:“哥哥。”终于能发出正常的声音,但却也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两个被他念了无数次的字。
东河臻朝他露出一抹笑来,“啊啊。”哥哥在。
东河曦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抹笑来,但却一点儿也不成功,最终只能僵着一张脸,机械的抬手抹掉眼泪。
一张遍布丑陋疤痕的脸重新出现在视线里,在那张脸上,满是担忧心疼,往上,漆黑的眼里也同样如此。
见他看过来,东河臻又接连“啊啊啊啊”几声。
东河曦听不懂,却神奇的感应到了自家哥哥在这样如婴儿般无意义的声音里想要表达的意思。略微哽咽道:“我没有难过,只是瞧见哥哥你醒了太过开心,喜极而泣。”
东河曦终是扯了下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来,力图向自己哥哥证明,他真的不是在难过。
东河臻没有拆穿他这蹩脚的谎言,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心疼的笑来,“啊啊啊啊。”那你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瞧着让人心疼。
东河曦深吸一口气,抬手又擦一遍脸,将刚流下的泪水擦净,努力让自己别再哭,“哥哥,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钟大夫他们来。”
东河臻:“啊啊。”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确是没有说谎,比起以往苏醒时所感觉到的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眼下的身体可以说是十分舒服。
全身都暖洋洋的。
东河曦听懂了,弯了弯嘴角,伸手擦掉自家哥哥眼角沁出的几滴眼泪,“我先去叫钟大夫他们来给你看看。”
察觉到他的动作,东河臻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来,“啊啊。”去吧。
东河曦看出他的这点不自在,笑出了声,在自家哥哥无奈的神色里,脸上带笑,心情愉悦的迈着轻快的步伐出门,朝一边的小厅走去。
太好了,哥哥醒过来了。
迟来的反应叫东河曦心情激荡,脸上的笑容比方才听见墨书说东河玉的事情还要来得开心。
一双眼睛虽然还泛着哭过之后的湿红,可其内的开心却是叫人一眼便就能瞧见。
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