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节这日。
天色尚还朦胧, 东河镇上便已经开始热闹非凡。大家都在为今日兴奋着,虽说节日主要是在县里举办,但一些小镇子自然也有自己的热闹。
昨日镇子里就已经随处可见象征着丰收的物品。
像是屋檐下挂着的新鲜茄子、一直保存着尚未去穗的完整的金黄色稻穗与小麦, 或是用女红编织出的农作物等等。
十分喜庆。
东河曦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今日他与顾君谦会去县里凑丰收节的热闹。
吃过早食不久,身穿天青色绣暗纹敞袖衣衫的顾君谦便就过来了。
东河曦昨日夜里便就已经将经过这些时日异能催生成熟的百叶、绿苏、中芪藤、芝叶参四味药材制作成了药膏。
“面具可带了?”
顾君谦放下手中的茶杯, “带了。”他起身吩咐书房门外的纸书去将放在马车里的面具取过来。
“那行。”东河曦拿过一边玉白的陶瓷罐子, 盖子打开,一股药香从里面溢出,他将罐子推到顾君谦面前示意他看, “这是我为你制的治脸的药膏, 不过这只是前期所用, 并未有祛除伤疤的效果。”
顾君谦垂眸往里看,药膏呈淡淡的绿色,离得近, 那股好闻的药香便就愈发浓烈了,他抬眼看向东河曦,“谢谢。”不管这药膏究竟有何用,是否有用, 小曦这份用心却是值得他感谢的。
东河曦笑而不语, 他看得出顾君谦一直不信他能治好他,他也没去解释, 有些结果,还是得用事实去证明, “这药膏敷上之后, 伤疤处可能会有些许痒意,但这都是正常现象, 等药膏用完,我这里还有别的药膏给你。”
顾君谦点头,东河曦道:“药膏不要抹得太厚,薄薄一层便可。”涂太厚了药效也是那样,浪费药。
顾君谦听得认真,用心记下他说的,东河曦见他如此模样,没忍住倾身凑近他逗弄,惹得人往后倾身子,才笑着直起身,“来,我今日先给你用上。”
按下过快的心跳,顾君谦无奈,眼里却含着点点笑意。
纸书拿着面具回来放在书桌上便继续去门外等着,东河曦好奇的拿起面具看了眼。
面具是银色的,只有半面,上面也未有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很正常的半面面具,不过却很轻薄。
放下面具,他便开始给人上药,白皙纤细的手指沾着药膏在疤痕遍布的脸上缓慢移动,若不去看他手指上的药膏,还以为他在调戏人家。
脸颊上的疤痕有些多,且粗糙难看,顾君谦平日里自己都鲜少去触摸,洗脸时也只是草草洗过便算。
犹记得拆开药布那日在铜镜里见到的可怖样子,自那之后,他便有意避开任何能见到自己样貌的物品。
感受着脸上比前两次还要细致的触摸,顾君谦忍耐的闭上眼睛,心里一直念着清心咒。可他绯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他。
东河曦眼带怜惜,却又觉着人好玩,原本能快速抹完的药膏,他偏要慢慢动作。
顾君谦忍不住开口,“小曦,可好了?”声音喑哑,眼睛虽然睁开,眸色却是深邃得好似深井幽幽。
看出他的忍耐,东河曦轻咳一声,收手,同为男人,他懂。心里开心的同时,又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好像逗得太过了,“好了。”他赶紧给人轻轻覆上一层白色的药布,上面亦是用那四味药材的汁水浸染过。“药布我准备了几张,上面侵染了药汁,可以反复使用。”又替人将面具戴好,东河曦稍微后退一步欣赏他如今的造型。
一双好看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欢与惊叹。
面具将那半张毁容的脸完美遮盖,凸显了他完好的半张脸,神秘而吸引人,就如那句话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尤其顾君谦完好的半张脸本就盛世美颜。
“我觉着我们应该早日成亲。”东河曦伸手点点他完好的那张脸,“太好看了。”指不定日后要吸引多少哥儿女子,东河曦双眼微眯,视线在他戴着的面具上看了一眼。
顾君谦被他看得心脏直跳,耳朵也更热,克制的伸手抓下他一直在自己脸上作弄的手,微哑着嗓音道:“礼不可废。”完了又补充道:“我尽可能挑时日近的好日子。”
不只小曦想早日成亲,他亦是。
小曦总说他好看,但却不知自己才是那个更好看之人。
脸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唇好看,耳朵好看,就连打人时,也都好看。
这样的小曦,他也想早日娶回家。
东河曦笑出声,“那你可要尽快。”不过他也知道,两人成亲的日子,如何也要等到明年去了。
前期两人可以抛开两方的那些长辈自作主张,但成亲那日,如何也是要通知两方的长辈的。
毕竟两人也不是真的孤儿。
东河家别人他不用顾忌,但原身的祖父祖母,他却是要通知的。
还有顾君谦,无论是回来散心还是被放弃赶回乡下,只要不是当真与家里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那定是要知会一声的。
且与顾君谦等人的几次接触当中,他能看出来,他们并不是被上京城顾家放弃赶回来的,如此一来,那成亲之日就要更往后了。
药膏敷完,之后便就是启程去县里凑丰收节的热闹了。
***
丰收节过后,东河曦便再也没闲下来。
先是小山头那边的药材种植需要他偶尔过去看着点,再不能像早前收拾小山头时那样交给旁人去看着。
毕竟有些药材种子很珍贵,他不怕他们将药材种子种死,经过他异能温养的种子,除了怕火,哪怕放水里它们都能野蛮生长。
他担心的是有人生出小心思给他将种子贪了。
还是那句话,不要去小看人心。
还有码头那里,经过顾君谦确定图纸不需要修改之后,便也开始跟着修建起来。
这事还在沿河两边的几个村子里引起一阵震动。
东河几百年来也并不是没有修建过桥,但几百年来也并不是总风调雨顺,人为的,天灾下的,总之到最后,这边再也没有修桥。
眼下听说东河村回来的那个小哥儿要修码头,这事儿两岸的村民都持支持的心理。
有了码头,那肯定就会有船,有船就能坐船。
比起下雨天就泥泞难走的村路,显然还是无论风雨都好走的水路更加快速稳当。
因此自码头修建那日开始,两岸就有许多村民日日前来观看进度。
也因此东河曦也被更多人知道且认识。
码头有一部分是在水里,为了日后不必要的麻烦,东河曦时不时就要去码头边看看,确保修建码头的人没有一点偷工减料,是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做的。
还有那四十亩地的围建,也引起村子里不少人的不满,觉着他是在小人之心。
那几日也有人去族里闹,甚至还闹到东河曦面前来过。
村里人还是不够了解东河曦的脾气,在东河曦说了如何围建之后,还有人不依不饶,最后自然是被他狠狠揍了一顿才消停下来。
他是在自己的土地里修建围建,连田埂地埂都不占用,衙门在他交了占用耕地的银钱后都盖了官印允了,这些人哪里来的那多意见。
有些与他田地挨着的人担心围墙建起来后,影响了他们田地里庄稼的生长。
他也承诺了,若是当真会有影响,确认之后,该赔银钱他就赔银钱。
结果还是有人骂骂咧咧不依不饶。
东河曦先礼后兵,把人都收拾一顿之后,踩在闹得最凶的那人胸膛上冷声道:“我建围墙防的就是你们,如何,敢说你们这些人里没有做过去破坏人田地里粮食的事情?没去人家菜地里偷菜的事情?没有人放任自家的鸡鸭去吃人家粮食的事情?呵。”
在那之后,村子里人才彻底认清了东河曦的凶狠。
那真是说不通就上手,且是下狠手。
人家还有银钱赔药钱,闹到官府去都没用。
像这种小事,衙门一般都是不太愿管的,就算要管,人家也是偏向有银钱的那方。
既然打伤人不是打死人,人家愿意赔银钱还闹什么?
何况族里也不可能允许他们闹到衙门去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