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
蒋自明昨晚下楼转悠,发现段煊和郁酌不见了踪影,一开始着急得不行, 直到在桌上看见段煊留下的字条, 说是有事出去一趟,这才放心几分。
谁知道他们居然一晚上没回来,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蒋自明正收拾了东西打算出去找人, 一大早去基地外巡查的余思莹却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基地外面所有的警报都亮了。”
“什么情况?”蒋自明一愣,立即明白过来这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攥住车钥匙的手一紧, 难以置信地皱起眉, “所有——?怎么可能。”
余思莹把望远镜扔给他:“自己去看。”
“操。”
他踩上梯子,举着望远镜朝远处看,盯了半晌,从不远的树林边界看见密密麻麻一片丧尸头,看起来距离很远, 却是地势模糊了视野,实际上不出五分钟就能涌到基地门口。
“这么多?”蒋自明傻眼,刚搁下望远镜,余思莹已经迅速拉响基地内的警报器。
他也没再磨蹭,立即上楼去叫醒其他人,只活了片刻, 大家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 匆匆忙忙,接二连三地下楼。喊完了人, 蒋自明从基地门口路过时,正好碰上回来的段煊和郁酌。
“队长!”他松了口气。
“通知大家集合。”段煊面色冷凝,显然早就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朝他点了点头。
天色大亮,此时安静到显出几分死寂,枯枝上落着雪,簌簌消融时温度骤降,刺目的光线和冷意夹杂在一起,丧尸行进的诡异声响也愈发清晰,众人都聚集在高墙内,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妈的,怎么会突然过来这么多丧尸——”
“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我觉得基地这防御系统估计扛不住。”
“我们这儿全都被围了,怎么走?”
刚才蒋自明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不能确定丧尸数量多少,但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次的尸潮绝对不好应付,大家顿时噤声,脸色也都有些难看,人群中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段煊还穿着昨晚出去时的黑色外套,衣袖处沾着几道灰尘,眼眸黑沉,却不显狼狈。
他神色有些冷,沉声道:“现在走不了,我们刚才从外面回来,最后一条路已经封死了,只能想其他办法。”
郁酌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这时站在段煊身旁,揉了揉微酸的手腕,心中一顿,想起刚才在基地外看到的场景,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觉得事情也许不会这么简单。
太异常了。
这次的情况和以往不同,一般来说,丧尸成群出现,大多会从同一个方向涌过来,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像是被人为吸引,目标也十分明确。
而此时还是严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成群的丧尸?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大家也没再继续讨论下去,段煊简单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吩咐几人加固最外层的高墙,检查过其他入口后,分别安排人看守,众人在防御口架起枪,随时准备击毙靠近的丧尸。
李桐时率先上哨台,架好狙击枪后,朝远处观察几秒情况,确认方位没有问题,向段煊打了个手势,严肃点头。
段煊虽然也心觉不对,但还是安抚下众人,低声道:“保持安静,不用太紧张,只是普通的尸潮。”
他们从前也遇到过多次尸群攻击,应付起来还算熟练,只是事发突然慌了一瞬,这时候镇定下来,基地中气氛仍然凝重,大家却也没乱了阵脚,有条不紊地去武器库领枪,神色也坚定几分。
“要我说,不就是丧尸吗,我杀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
“我操,怎么这么快就到门口了。”
“我去哨塔上盯着,谁和我一起?”
自从段煊决定在这里暂时停留,陆陆续续有许多幸存者加入,基地里的人不算少,弹药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尸群离开。
段煊装上子弹,叮嘱郁酌换好作战服:“我要去上面盯着,外面不安全,你——”
他话语一顿,皱了皱眉,又把余思莹叫过来,“你跟着余思莹,她负责疏散基地里的人去底下防护区,安静待着就行。”
“不要受伤。”
外面的丧尸多到数不清,武力防御再怎么严密也只能暂时拖延一阵时间,等其他人收拾完基地内的残局,所有人都会转移到地底,到时候即使它们闯进来,找不到食物,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不出几分钟,铺天盖地的怪物已经涌至高墙之下,指甲抓挠墙壁,狠狠撞击大门,四面八方都被丧尸围绕得密不透风,刺鼻的血腥也一点点弥漫。
郁酌跟着余思莹离开,指尖微微收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段煊拎着枪,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大片浓云在天空聚集,厚重而冰冷,将阳光隐隐遮挡住,耳边只听得见子弹声,慌乱的脚步,丧尸的吼叫近在咫尺,大部分人已经转移到地下,防护区从前是个小型地下商场,设施较为齐全,打通成多个隔间,面积不小,将外面的声响隐约隔绝开来。
“不用担心。”余思莹见郁酌脸色有些苍白,安慰他,“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需要暂时在这里躲一躲。”
郁酌抿了抿唇,却没出声,目光微微一闪。
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件事看起来很快就会过去,郁酌却总觉得尸潮只是个前兆,也许不会这么轻易就被解决。
身侧光线微暗,只亮着几盏破旧的小灯,灯光昏黄,将视线也蒙上一层纱,耳边偶尔传来几人的窃窃私语声,气氛静谧,像是彻底与地面上的危险划开界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剧烈声响似乎逐渐停歇,郁酌抬了抬眼,看见入口处的缝隙透出几道光线,紧接着,一人掀开门板进来。
“队长,安排好了?”余思莹站起身。
段煊身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进入底下防护区,神色看起来轻松不少,只是都灰头土脸的,形容狼狈。
“东西都转移了,几公里外安装了信号弹,到时候丧尸都会被引过去。”
清点完人数,气氛安静片刻,一直持续着的凝重气息也陡然间松懈几分,众人再次开始交谈,心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段煊抖落衣摆沾染上的灰尘,在郁酌身边坐下,又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将他身上检查一遍,“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
郁酌眨了眨眼,心道这句话应该问段煊才对。对方身上除了深浅的泥灰,还在领口溅上几道血迹,血痕斑驳地印在脸侧,就像是一道锋利的伤口,身上的攻击性也还未敛去,显得脸色格外冷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段煊却神色一凝,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迅速把郁酌朝自己这边拉过来。
“轰——”
突然之间,地面上像是遭到猛烈的撞击,重物砸下,剧烈的声响几乎要把人震聋。
众人下意识避了避,接着便抬眼看过去,只见头顶的地面缓慢地渗出几道缝隙,迅速扩大,下一秒就要塌陷下来,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就连脚下似乎也在震动。
“操——”蒋自明想骂娘了,又怎么了?
段煊护住郁酌,紧紧把人拢在怀里,郁酌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很快,周身似是传来什么东西缓慢倒塌的声音,墙皮簌簌地往下掉,房梁也从中折断,猛地向下砸来,发出一声闷响。
“段哥?”
郁酌什么也看不见,挣扎了一下,立即听见对方隐忍着闷哼了一声,抬眼便瞥见段煊苍白的脸色,对方眼眸黑沉沉的,显出不耐的凌厉感,几滴冷汗也从额角滑落。
他挣脱开来,蹙了蹙眉,想看清楚一些:“你没事吧?”
段煊却迅速蒙住他的眼睛,喘了口气,半晌,声音很快变得平稳。
他嗓音有些沙哑道:“没事。”
腿上的剧痛刺激着段煊的神经,他压了压眉,神色不变地忍下,心中却松了口气。
幸好受伤的不是对方。
而郁酌清楚地闻到同一时间弥漫出的血气,心跳停了一瞬,张了张口,没出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房梁和墙块不断往下砸,不少人都受了伤,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只能迅速撤离。
外面天色已经隐约暗下来,明明是白天,却阴沉沉一片,阴霾笼罩,寒风冷得刺骨,夹杂着碎雪,刀片似的往人脸上划。
段煊沉声叮嘱众人:“不要躲在屋里,尽量去找空地。”
郁酌忍不住去看段煊的伤处,对方却已经神色如常,血迹彻底隐藏在深色中,又因为他的刻意躲避,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好像刚才一瞬间的血腥味只是他的错觉。
轰的一声。
炮声不远处的一栋矮楼在外力作用下彻底倒塌,转瞬间成为一片废墟,空气中涌动着浓重的火药硝烟味,丧尸暂时还没有冲破围墙,却因为这阵声响更加亢奋,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刚才什么声音?”蒋自明被烟尘呛了一阵,不可置信道,“大炮?还是导弹——?不是,谁这么有本事。”
郁酌收回视线,仍然被段煊紧紧攥着手腕,他抿了抿唇,目光有些冷:“还能有谁。”
下一秒,他话音落下,几米开外又是一阵爆炸声,泥沙横飞,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叫,散开几分,高墙外是数不清的丧尸,墙内却是连续不断的炮轰,四周烟尘四起,郁酌视线也有些模糊,飞溅的石子从他手背上划过,刻下一道血痕。
段煊脸色沉了沉:“没事吧?”
他看了看郁酌手上的淌下的血迹,极轻地蹙了一下眉,目光微暗,不远处,哐当一声,终于有丧尸撞破了大门,身体扭曲着从缝隙中挤进来。
–
“首领,还要继续吗?”
“把人看好了,一个也不准放出去。”距离基地几公里处,杜万虞冷冷地勾唇,思绪微转,又想起今早基地里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骚乱,神情严肃几分。
基地里暂时不能再少人了,正好她现在启动原本的计划,也能和郁还峥交差。
虽然不知道郁还峥和段煊结了什么仇,对方说是要抓人,又要求她不能有人受伤,不过这也正和她意——人都死了,她要去哪儿找合适的实验体。
“继续守着。”
–
让人心悸的死寂中,郁酌只能听到耳边滴滴答答的水流,一点点刺激着他的感官。
太黑了,还很冷。
他指尖抖了抖,不禁加快脚步,鞋面被积水沾湿,抬脚时带出哗啦的水声。
几分钟前。
外面被丧尸紧紧包围着,还有杜万虞的人看守,基地里几乎成了一片废墟,怪物冲进来后,大家立即重新拿起武器,狠狠将丧尸刺死在刀下,地面上四处横陈着腐烂的死尸,血迹斑驳。
段煊浑身沾着血渍,手臂上的划痕不断渗血,神色却丝毫未变,只有眉眼间涌动戾气。
他从头到尾保护着郁酌,没给他任何做出反应的机会,在丧尸再一次涌过来时,迅速将对方推进狭窄的隔间:“藏好。”
“你——”
郁酌来不及出声,眼睁睁看着他挡在身前,接着视线便陷入黑暗中。
他愣了一瞬。
在原地静了几秒,半晌,他终于缓慢地有了动作,摸索间,不知道触碰到哪里的开关,脚下一空,又往下掉了一层,头顶的小门也立即关闭。
郁酌嘶了一声,觉得手臂似乎刮破了,伤口泛起细密的疼痛感,不禁皱了皱眉。
这里应该是废弃的货运道,狭窄且深黑,空气渗出难闻的气味,像是废铁生了锈,又有无数腐烂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潮湿黏腻,让人无法忍受。
确定上不去,他忍受一阵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犹豫之后,留了个记号便沿路向前。
郁酌手上的伤口隐隐发疼,喘了口气,在阴森森的地下通道里走走停停,脚边湿冷,许久没有动静的药剂也在精疲力尽下起效,烧得他呼吸发烫。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紧抿着嘴唇,隐约看到前方传来一丝光亮,顺着爬梯离开地下通道,一瞬间的亮色刺得人睁不开眼。
里面太难闻了。
天上已经开始飘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掩盖住枯黄的枝叶,零星而细碎。
郁酌手脚有些僵硬,趔趄一步倒在雪地上,脸上失去血色,喘息两声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踩着雪,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前站定。
“好孩子,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