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皇兄。”
赵景辉放开陆长郁的手腕,对皇兄行了一礼。
“臣弟恰巧经过此处,捡到了一只风筝,就特意送回来。不想风筝的主人竟是郁郎,实在是有缘。”
他知道皇兄自父皇母后去世后,就变得多疑寡情,怕他多想,就详细地解释清楚。
免得皇兄为此和他生出嫌隙。
他这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几乎挑不出错来。
“郁郎?叫得倒是亲昵。”赵景崇俊朗的面庞浮现出笑容,神色和缓,却忽然话锋一转,“皇弟从前都不走这条道,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来了。”
“这条道离宫门远,莫不是迷路了?皇弟真是糊涂了。”
“附近的洒扫宫人不少见,人人都没捡着这风筝,偏巧皇弟一来就捡着了,当真巧合。”
“你与朕的玉儿,确实有缘。就是不知道这竹竿掉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砸中皇弟?”
赵景辉登时皱起眉头,暗道皇兄果然还是开始疑心他了,竟然拿他比作西门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看着皇兄一双充满怀疑的眼眸,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对于皇兄而言,只要他疑心病一犯,那旁人说什么都是错,越说越错,越解释越说不清。
赵景辉暗暗叹了口气,心底隐隐生出几分不满。
旁人也就算了,他们到底是一母同胞亲兄弟,皇兄就连他也不信吗。
“……今日早朝上的那个谣言,皇兄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关系重大,皇兄必然要安抚民心。”
到底是亲兄弟,赵景辉忍下心底的烦躁,扯开话题。
“皇兄不信任旁人,又不便于亲自出面,不如让臣弟代劳彻查此事吧。”
赵景崇知道这事儿是闻人征做的,也清楚他定然藏得极好,根本不怕自己大费周章去找他。
但此事他不能、也不会告诉赵景辉,更不想给他权力。
“不必劳烦皇弟。”
他不信任任何人。
赵景崇只默默地看着他,眼底深处藏着深深的质疑和疑虑。
“皇兄不信我?”赵景辉猛然抬头,满心的不可置信,“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皇兄不信旁人也就算了,连我也不信吗?”
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赵景崇暗暗冷笑,他自然清楚赵景辉是重情之人,也因此从前最与他要好。
因着赵景辉的性格,曾经多有信任他,如今就有多忌惮他。
“皇弟是朕最信赖的人。”若他们真是亲兄弟的话。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皇兄怀疑,就是赵景辉也压抑不住心底的火气了。
“放屁,皇兄要是信臣弟,会让臣弟当好几年的光头王爷?这么多年了,臣弟从来不曾抱怨过,只当你还在为了母后伤心,可你又是如何对臣弟的?”
“事事要助你,事事要先得了你的同意。皇兄还未登基前就是如此,这些年伏低做小,难道也换不来一句‘我信你’?”
“皇兄何以凉薄至此!”
赵景辉站直身子,脊背挺得笔直,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臣弟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祝陛下万寿无疆,独享万里江山。”
他难得这样硬气一回,不等赵景崇开口就退下了。赵景崇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如一团紫云,深紫色的衣袍猎猎生风。
陆长郁才懒得看这对兄弟吵架,他早就回屋里躲太阳去了。
他身子一贯不好,这些天又郁郁寡欢消瘦了许多,赵景崇就叫太医为他开了些昂贵的补药炖成药膳。
赵景崇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拧着眉头在喝药膳,捧着小巧的玉碗,指尖带着点半透的粉,十指如葱根,简直比玉碗还要白了。
药膳已经尽量做得去掉了苦味,只是他唇舌娇气,仍觉得难以下咽,吃起来动作也慢吞吞的。
先是用柔软的唇抿了一口碗壁,红艳艳的印在瓷白的玉碗上,小猫似的用鼻尖闻了闻,确认味道不冲鼻子,才伸了一点点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下。
尔后才缓缓抿了一口软乎乎的药膳,微微抿着唇,含一下就抿一下,在碗口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水渍,印着唇瓣的形状。
一双唇也被润泽得水润发亮,唇齿间溢出浅浅的药香。
着实可爱得紧。
赵景崇看得心里熨帖,眼中的戾气淡了许多,轻笑着上前将他快要吃完的玉碗拿下来。
“吃不下就放着吧,叫太医重新开个好吃的方子。”
陆长郁本来还不想喝这碗药膳,一听他这么说,从他手里将玉碗夺下,一口就将剩下的喝净了。
赵景崇怔了一下,失笑道:“玉儿当真可爱。”
伸手想摸上他的脸颊,却被偏头躲开,赵景崇伸出去的手僵硬了一下,“玉儿可是怪朕踩坏了你的风筝?朕叫人补好再送给你。”
身旁的大太监很有眼色的将那面风筝递上来,“陛下,听说这纸鸢是公子亲手做的,怨不得公子这么生您的气呢。”
“让朕看看。”
赵景崇来了兴致,将那面破破烂烂的纸鸢拿到手中,也不嫌那上面全是尘土。
纸鸢是用红洒金宣纸糊的,制作的手法有些拙劣,但赵景崇爱屋及乌,觉得这粗糙的纸鸢比什么千金裘万金骨还要珍贵。
支撑纸鸢的竹架已经被踩断了,赵景崇将纸鸢反过来,就看到断骨连筋的竹框和两个大字。
“闻人”
捏着纸鸢的手猛然收紧,“你刚才说,这是玉儿亲手做的?”
那这两个字也是玉儿亲手写的了。
赵景崇脸色一沉,叫太监拿来一盒朱砂,以食指沾了一道,在纸鸢背面以血红的朱砂补了一字。
“征”
血淋淋的大字,透着浓重的煞气。
这就是玉儿没能写完的字吧,赵景崇暗暗咬牙。闻人征还真是阴魂不散,处处和他作对。然而,这江山是他的,美人,也注定他的。
陆长郁不乐意搭理他,只是瞥见他在破掉的纸鸢上写了什么。
抬眼望去,就看到闻人征的名字。
他已经许久没听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一时间有些恍然。这道目光被一直关注他的赵景崇看去。
“玉儿在看什么?”赵景崇偏头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只是搭在纸鸢上的手用力抓紧。
撕拉——
纸鸢被他沾了朱砂的手撕破。
“在朕面前,不许你想别人。”
不许看闻人征、不许想闻人征,更不能叫他碰了身子。
“玉儿的身子只能叫朕碰,心里也只能想着朕。”
赵景崇掐住他的下巴,又猛地咬上他的唇,叫陆长郁吃痛。
食指上的朱砂印在柔软白皙的下颌上,化成一滩红色的汁水,凝聚在被指头按下的肉坑里。
挤压形成的肉/壁从指缝里渗出血水,简直像是被咬出血了一般。
“唔——”
紧闭的牙关被用力撬开,陆长郁难受极了,想咬紧牙咬他,被伸进来的拇指抵在牙根上,撑开口腔,反而让他更加轻易地长驱直入。
舌头被卷起,无法落下,牙根也被他的拇指硌得发酸,一举一动都被束缚,任他予取予求。
掺了香料的朱砂被体温激发出香味,混着唇齿间甜腻的气息,萦绕在他们之间,叫陆长郁浑身发软。多余的唾液堆积在口中,他不愿意咽下,一些津液从唇角溢出,染得红唇也亮晶晶的。
另一些被逼着呛进气管里,便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你发什么疯?”陆长郁推开他,水润的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陆长郁想叫仆人带他离开,才发现屋里哪还有旁人了,他们一早就识趣儿地退下了。
“你是朕的皇后,朕要与你欢好怎么能叫发疯呢?”
赵景崇帮他拍背顺气的手,向腰间系带伸去,利落地扯开衣襟,手指也抚上他湿润的唇。
陆长郁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要被扒光了,现在可还是白天,外面不知多少仆人在看着。
而且赵景崇说什么皇后?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的皇后了!”陆长郁反手将衣襟拢好,“陛下要如何玩弄我,都随意你,何必如此?”
“玩弄?”赵景崇原本被撩拨得火热的身子猛然冷了下来,“你觉得朕在玩弄你?”
“我是真心喜爱你,要娶你,这在玉儿眼中就是玩弄吗?”
陆长郁冷嘲道:“多谢陛下抬爱,将我特意锁在这暖阁中,不见天日。”若这种恨不得把他锁在笼子里的情感叫喜爱,那这天下的有情人都要喊冤了。
在陆长郁眼中,他就是下一只待宰的大白,被藤蔓捆住了双腿。
“你不肯嫁我,是因为朕不肯给你自由,还是因为你心里仍然记着闻人征?”
陆长郁闭上眼睛,再也懒得和他说话,气得赵景崇咬牙切齿,甩袖离去。
*
夜已深了,白日里天色还大晴着,黄昏时却堆了一层层阴云,外头刮起狂风,似是风雨欲来。
殿内赵景崇负手而立,没有叫人点灯,昏暗的光线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进闲,你去为朕备一些东西。”
大太监弓着背上前,听赵景崇的嘱咐。听罢,脸色一白,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奴才…奴才不敢冒犯大将军的在天之灵啊……”
他连连磕头,两股战战,背后也被冷汗浸湿了一身。
“怎么,连你也被闻人征收买了?”
欺君之罪扣到他脑袋上,大太监顿时更惶恐了,他应不是,不应也不是,左右为难。
然而大将军到底已经死了,眼前的皇帝又掌握着生杀大权。
“奴才岂敢,拳拳忠心请陛下明鉴。”
“那就去闻人府办事。”
“……奴才…谨遵圣旨。”
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陆长郁刚合眼睡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弄得他心慌意乱。
正打算叫哑奴进来,就看到门被推开了。
睡眼朦胧间,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腰间挂着把银亮的佩剑。黑衣银剑,气质冷凝如冰,破开一层雨帘推门而入。
陆长郁只觉自己还在梦中,活见鬼似的,顿时睡意全消,手心里也沁了冷汗。
昏暗的房间里,那个人看不清面容。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披着一身水汽缓缓上前来,手上拿着个长条东西,被红布包裹着,不晓得装了什么。
陆长郁脸色煞白,看见他靠近,连忙缩着腿往床里头躲。
“你是何人?”
冰凉的带着雨水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刺骨的凉意顺着脚腕向上涌去,雨水也顺着纤细的小腿,向里头温热的一处流去。
陆长郁对上一双携着湿气和寒意的乌黑眸子,看到他惨白如鬼的皮肤。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厉鬼缠上了。
“夫君回来了,就这样不欢迎吗?”
“玉儿。”
一双湿冷的手臂将他揽在怀里,陆长郁彻底被这只阴司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