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萨罗抓住后,陆长郁脸一白,立刻就要冲出去,却被他长臂一揽死死抱住了腰。坚硬的臂膀抵在柔软的腰腹上,差点让他呕出来。
他重新被抓回审讯室。
刺目、惨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暗粉色的瞳孔紧缩,强烈的灯光刺激得他神经紧绷,脑仁一阵刺痛。
陆长郁被关在黑暗狭小的审讯室里,由萨罗亲自审问。
“编号x—339,上午十点事发时你在中央公园里。”
“你是何时去的,为什么要去?”
“当时你在做什么,是否有人陪同?”
萨罗神情冷漠,语气也很强硬,一点也不温柔。于他而言,审问嫌犯是工作,他们的立场根本是对立的。
对一个嫌犯、甚至是罪犯报以同情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陆长郁微微抬起脸,水汪汪的粉色眼瞳和他对视。强光照得浓黑的睫毛泛白,眼眶也溢了一些泪珠,映衬着一对清澈的粉瞳,像两颗泡在水里的粉水晶。
泛红的眼尾向下低垂着,看了他一眼就怯怯地垂下眼。
被萨罗欺负了一样的可怜姿态,让旁边的维尔看不下去了。
“长官,让我来吧?您的语气太生硬了,可能会吓到这位小姐。”
这样美丽柔弱的贵族小姐,肯定从未被人这样冷酷地对待过吧,维尔看着他眼中似掉非掉的泪珠,心疼极了。
萨罗听闻顿时皱眉,“这里是审讯室,不是慈善托儿所。”
“而且,这本该是你的工作。如果你还是这样感情用事,我可以把你安排到别的岗位上。”
之前维尔对陆长郁放水的事,萨罗还没来得及清算,现在还敢让萨罗对这个狡猾的嫌犯温柔一点?
“长官……”
“你先出去。”
维尔叹了口气,只好悻悻离开。
“现在没有外人打扰我的工作了。”萨罗冷峻的面庞上,一双暗绿的眼眸紧紧盯着他。
“不得不承认,你很会笼络人心。”
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的下属们轻易反水,失去理智。
“你影响了他们的工作效率。”
陆长郁知道骗不过他,也懒得装了,吊着一双凤眼冷笑道:“怎么,执行官大人生气了?”
他双手环胸,撇过头避开白光。
萨罗就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侧脸和纤细的肩颈,肌肤在灯光下发着光似的。锁骨窝里有一抹暧昧的红痕。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香味,隐秘、香甜,撩拨着他的神经。
“我不会生气,感情会荼毒大脑,让人失去理智,做出不恰当的判断和行为。”
萨罗是个很理性的人,他不容许自己清晰的大脑被这样的情绪腐蚀,就像他那些犯了错的下属一样。
“但我确实对你有些意见,希望你可以配合我的工作,回答我的问题。”
他压下颤动的神经和脚边骚动的雪狼。
陆长郁闻言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凤眸上扬,露出一抹嚣张的笑,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柔弱伪装。
清纯的粉色眼瞳波动了一下,隐隐透出漆黑的颜色,显得有些阴鸷。
他才不是什么傻白甜大小姐,他就是个恶劣小人,一个骗子、惯犯罢了。
漂亮的脸上,无辜可怜的神情隐去,他狭长的眼睛眯起,五官明媚夺目。若说之前戴着伪装的他是蒙了白纱的珠宝,雾蒙蒙的惹人怜爱却看不清底色。
现在,他就是鲜艳浓郁、带着毒液的热烈玫瑰。
萨罗注视着他,绿色的瞳孔紧缩了一瞬,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就又恢复冷漠的模样。
“美人计对我没用,所以请不要勾引我,编号x—339嫌犯。”
“谁勾引你了???”
陆长郁一脚踢开桌下拱到脚边的雪狼,傻狗跟变态一样在他小腿上舔来舔去,差点就要钻到他裙摆下面了。
这只坏狗就跟他的本体一样,都这样惹人烦。
萨罗不好忽悠,要是不能让他满意的话肯定不会放自己出去的。陆长郁没了办法,只能一一回答他的问题。
“我是去公园里等我未婚夫,约好了十点多见面,不过我没等到他,就这样。”
“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陆长郁犹豫了两秒钟才回答,被萨罗注意到这点不寻常。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不记得自己未婚夫的名字,应该脱口而出吧?
然而陆长郁真的记不太清了。
人太多了,得回忆一下才能想起来最近的未婚夫是哪位。
但是之后再怎么问,陆长郁都不愿意谈及有关未婚夫的话题。
“很抱歉,由于你的不配合,今晚你需要在禁闭室里留宿一晚。”
陆长郁有点不快地抿了抿唇,“必须要住禁闭室吗?那里太冷了,我住不惯。”
“你去过?”
陆长郁发现自己好像说漏了,闭紧嘴不再开口了。站起身率先向审讯室门口走去,萨罗就跟在他后头。
就见他站在门口僵了一会儿,忽然身子一软往自己怀里一倒。
萨罗下意识抱住他的腰,感觉自己好像抱了一团柔软的羽毛,空气中缓缓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香味,细微的电流从指尖流窜至全身,他头皮一麻。
旁边的雪狼也呜呜叫着,蹭了蹭他的腿。
基于刚刚的谈话,他在萨罗心中立了个狡猾、美丽极擅长引诱他人的形象,因此下意识以为他又想做什么把戏。
但摸到他虚弱的脉门后,萨罗立刻皱起眉,一把抱起他的腿,把他打横抱起来。
“快去叫医生来。”
一名执行者连忙跑去叫医生。
他将陆长郁抱到了休息室里,见他脸色青白,手掌按着胸口似乎喘不上气,就将有点局促的领子扯破。
“好点了吗?”
陆长郁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犯病,心脏一阵阵刺痛,疼得他喘不上气,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只是越这样用力反而更觉得头昏眼花。
那双唇染上了艳丽的色彩,如一朵开到荼蘼的花,颓败、即将腐烂。无意识地张开嘴,露出粉色的口腔和里面细白的牙齿。
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牢牢罩住一双唇舌。
“听我的命令,用鼻子深吸。”他冷静地引导着。
手掌下的唇很软,果冻一样饱满有弹性,紊乱的热流裹挟着潮湿的气息,喷在掌心里。
很痒,瘙到了他心底一样。
“吸气。”
陆长郁喘不上气,脑子里全是发麻的雪花画面,一片混沌恍惚,根本就听不到谁在说话,湿润的舌尖探出来想推开他的手掌。
“呼气。”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舔上来,萨罗的手被烫到了一般瑟缩了一下,很快就张开来,再次覆盖住他的嘴唇。
“别乱动,听我的。”
“吸气。”
“呼气。”
渐渐地,他冷静的声音钻进了陆长郁混沌的脑子里,理智逐渐回归,发闷的胸口也顺畅了许多。
见他呼吸逐渐平复下来,萨罗把手掌挪开,自然地垂在身侧。
恰好医生也拿着医药箱来了,几个医护人员将萨罗挤到一旁,围着陆长郁做检查。
萨罗站在旁边看着他们,面色冷淡,似乎和平常一样,一贯的冷漠、不关心工作以外的事情。
只是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掌心已经冰凉的涎水顺着手掌的纹理渐渐淌到指尖,坠成晶莹的水珠。
感觉到手心里的异样,他抬起手,盯着掌心里一片黏糊的水渍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像是小狗一样,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是甜的。
很快医生的诊断结果就出来了,是心脏病。
陆长郁的心病并不严重,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心脏病并不难治,然而问题是他查不出病因,没有病因要怎么对症下药?
就只能吃点药苟延残喘,不断地续命。
“麻烦刷一下医疗账户。”一名护士拿出智脑准备收钱。“您是二等公民吗?医保可以覆盖80%的费用呢。”
她的语气颇有些羡慕。
但陆长郁却闷闷道:“没有。”
“什么?”
“我没有医疗账户。”每个公民都有医疗账户,一等公民可以完全免费治疗,二等可以覆盖80%,三等则是40%,四等没有任何福利。
只有一种人会没有医疗账户——黑户。
然而人们更愿意称他们为“城市的垃圾”或是“贱民”,没有工作、没有任何财富或地位,甚至连姓名都没有。
陆长郁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个孤儿,生来就被父母抛弃,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苟活到现在。
成年后还莫名其妙得了病,需要大量的钱买药缓解病痛。以他的身份根本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他又怕被人发现是野生向导,就只能伪装身份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谈恋爱。
找个借口住在他们家里,就可以暂时衣食无忧一段时间,等腻了或是被提前发现伪造身份的事情,就踢了换一个。
唯一的苦恼是,有些人会痛哭流涕地抱着他的腿,不让他离开。还有些看着蛮正经的业界精英,听到他要分手就以自杀威胁他。陆长郁就只能在分手后不断地改变伪装,但是有时候还是会被前任认出来,追着他不放。
听到他说没有账户,几名医护立刻往后退了几步,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中全是藏不住的厌恶。
“一千五十星币,请您支付吧。”
陆长郁咬了咬牙,从自己微薄的存款里扣出来一点,要是平时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谁让急救要额外收50%的费用呢。
“刷我的医疗账户。”萨罗一手把他的智脑按下去,用自己的智脑扫了一下护士的账号,动作利落,都没让陆长郁反应过来。
收完费用他们离开急匆匆离开了,好像身后有什么传染源一样。
“……你在同情我吗?”
“同情?我的下属们都说我太缺乏同情心了。”萨罗看着他,一双绿色的眸子里并没有别的情绪,只有一片沉寂。
“讨厌也是种极端的情绪,同样会污染大脑,就跟刚刚那些人一样。”
“他们不该带着这样的情绪工作,和我的下属们一样愚蠢。”
陆长郁无言地和他对视,“执行官大人,你真的好奇怪。好像机器人一样。”
他见过很多人,好的、坏的、蠢蛋傻瓜,只有这个萨罗让他无法形容,根本就不像是个人类,理智得过分,好像没有情绪一样。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萨罗真的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人,设置出来的目的就是当一个工作狂,要么就是和他曾经见过的禁欲癖一样,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积压在心底的欲望而发疯。
萨罗说要他在禁闭室待上一晚,但是傍晚那会儿就放他离开了。
放走他的执行者说是有个男人报案称被人欺骗了感情,借此在他家里蹭吃蹭喝好久,种种特征都和陆长郁吻合。也对上了他的证词,证明了他的清白。
接到案子的人调查了一下,发现陆长郁是个爱情诈骗犯,已经不是第一次犯案了。但这说不上是什么重罪,交了罚款就没事了。
陆长郁忍痛把全部的钱都拿出来,这下彻底身无分文了。
临走之前萨罗对他说,“下次别再被我抓到了。”陆长郁冷笑一声,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被他抓到一次,算他萨罗厉害。但他绝不可能蠢得被抓第二次。
出了执行署,他立刻拿出智脑,在联系人界面翻了翻。指腹薄薄的皮肤在屏幕上摩擦,微微泛着粉。
指尖在一条通讯上停留,“就你了。”
浅蓝的半透明屏幕泛着蓝光,照亮了那双粉色眼瞳里的恶劣笑意。
新任冤大头,堂堂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