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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直播,鲛人梦

咚咚咚——

储鹤敲了敲门板,看兄弟俩回过头来看他,才开口道:“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长郁有点犹豫,“可是我弟弟……”

“我刚刚叫了个护工来,马上就能到了,费用算在我头上。”

不用他掏钱也不用他出力,陆长郁立刻就打消疑虑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

顶着陆泽生怨念的眼神,陆长郁摸了摸他的头发,敷衍地哄了哄就跟着储鹤离开了。

当晚,陆长郁又做了个梦。

这次不是在冷潭中,而是他在拜师大会上收徒的那一天。

“掌门师兄,我已经有了盛泽,就不必参加这收徒仪式了吧?”

掌门却坚持要他来,“师弟,他们可都是奔着你来的。”

陆长郁不置可否,淡淡笑了一下,冷清清的面庞便生出辉光,侍立在一旁的盛泽立刻恭恭敬敬地奉上茶杯,递过茶杯时,手指状似不经意间触碰到师尊的掌心。

指尖便禁不住发麻,心头也浸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

“圣鲛仙尊这般风姿,连我的内门弟子们都喜欢得很了,天天吵着要见你这个师叔呢。”

“而且你百年来都不收徒,不收还好,这一开了先例,他们可都要嫉妒死了。”

“偏偏你还对外说只要一个弟子,就是连师兄我都要吃醋了。”

掌门打趣道,他也挥挥手让一旁的弟子奉上茶,端起来抿了一口。掌门不比他大多数,长相也清俊,一袭蓝色广袖搭白色里衣,温润如玉。

默默为师尊端茶的盛泽听到他最后那句话,便悄悄勾起了唇角,心里愈发觉得甜蜜。

师尊果然对他是不一样的,从不收徒、对别人都不假辞色的师尊只收了他,一手把他抚养长大,还一直都不曾收别人为徒。

这样的特殊待遇,常常令盛泽生出幻想。

师尊是不是…对他也有不一般的心思呢?就如他对师尊的心思一样。盛泽抬起头,痴痴地看着师尊的背影。

近在咫尺却又高不可攀,明明一伸手就能揽在怀里,但他却不能出手,连碰都不能碰。

唯恐师尊会厌弃他。

若说掌门师兄是白玉,那他的小师弟就是冰,一块千年寒冰,因为化形时身带顽疾,平日里就待在雪峰上修炼养身,很少与人来往。

浓艳的眉眼间染了病气,唇色也苍白,倒显得冷清了。

抿了一口热茶,雪白的脸颊被热气熏腾出两靥红晕,唇也被暖得多了一点血色,像是一抔被捧在掌心暖化的冰雪,连一向冷漠的眼神也含了一点水汽。

“咳咳咳……”

他拧着眉低低咳了几声,只觉得口腔里蔓出细微的血腥味。

细微的咳嗽声并不大,但落在他们耳朵里,在场的人都仿佛听到了雷声阵阵,惊得他们比陆长郁还要紧张。

盛泽下意识想伸手去拉他的师尊,却被掌门抢先一步,慌张地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都怪师兄,是师兄不好,非要逼你出山。”

掌门紧紧地把他揽到胸口处,让他的侧脸贴着自己的胸,手掌也抚上他的脸颊和脖颈,缓缓地为他输送修为,温养他残破的妖丹。

“我没事,只是老毛病犯了,师兄也是清楚的。”

“可还撑得住?师兄送你回雪峰吧,不参加这些琐事劳碌你了。”

“罢了,既然都来了,我就再多留一会。”陆长郁本来是不想来的,但看他师兄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倒也不舍得走了。

否则收徒到了一半,师兄就会急得撂下一众长老、弟子回来看他了。

说不定还会跟小时候一样以为他病得快死了,半夜跑到他洞府前哭鼻子,说什么要陪他一起死。

他们这对师兄弟便这样亲密地倚靠着,等着那些拜师的人通过试炼上山。

盛泽站在身后,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师尊和掌门近乎相拥的姿态,仿佛一对壁人,只觉得心如刀割。

他从前就经常听其他同门说什么,圣鲛仙尊和掌门是“双壁”,一块暖玉一块冷玉,合该相配。

每回听到这话时,便嫉妒得要死。

他与师尊一直在雪峰上相依相靠将近七年,师尊哪里都好,他最喜欢的就是师尊那双只看着他的冰冷眼神。唯独掌门出现时,那双眼睛就像湖面上的薄冰,被暖化了,眼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

师尊为什么就不能只看着他呢?

索性,至少他是师尊唯一的弟子,这份关系远比掌门更亲密。

一般情况下,这些拜师的人都要花上至少三天的时间才能通过试炼,这种水平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然而才第一天,就有人登上山门。

那是个银发银眼的少年,分明是一副妖相,众人见了他,纷纷哗然一片。

先不说一般很少有妖会来拜仙门,就说他能不到一天就通过试炼,这份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也足够令他们震惊了。

登记的长老和蔼地问他:“小辈,你何名何姓?”

“我……无名无姓。”

长老遗憾地抚了抚须发,“无妨,你想拜哪位长老门下?我瞧着你应该是鹤妖,周身萦绕着水灵根的气息,不如去炼药宗吧。”

他暗搓搓想着,药尊最近不在炼药宗,等这个好苗被哄去了,他就可以趁机把人拐到自己手底下。

那少年抬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高台,远远地便与台上之人相望。

“我为圣鲛仙尊而来。”

“你这小子,难道不知道那位早就不收徒了吗?”

“仙尊不收我,我就明年再来。”

“那要是明年他也不要你呢?”长老都要被这少年气笑了,怎么这般固执。

“明年不要我,我就后年再来。一年、五年、十年或者百年,我是妖,可以活很久。久到用尽我的一辈子。”

“你这是自毁仙途!”长老痛心疾首。

少年不再说话了,一头高高束起的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泽,一如他明亮的银眸。

“我是妖,又不是人,要仙途有什么用?”

登仙门期限为五天,后两天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也进了山门,被几位长老登记在册。

陆长郁并没有注意到高台下被云雾挡着的那双视线。

倒是盛泽从同门那里听见了一些传闻。

说有只很厉害的鹤妖半个时辰就通过了试炼,还说要拜圣鲛仙尊为师,大言不惭说自己肯定能被收下成为仙尊第二个关门弟子。

这其中当然有些夸大的成分,比如那个说鹤妖是靠翅膀作弊飞上来的,纯属胡说八道,试炼根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至少一半的话都是真的,盛泽有些不安。当年连他都要用两天才能登山门,这只鹤妖比他还强,会不会让师尊对他另眼相看?

而且他们还都是妖,血脉上比他更亲近师尊一些。

盛泽好几次刻意在师尊面前提起收徒的事,一再确认师尊对此毫无兴趣,才终于放下心来。

第五天晚上,山门关闭,没能上山的人被拦在山下。

数万人里登上山门的就只有寥寥几千人,但一堆在了一处,又形成了一片人海。

而茫茫人海中,陆长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银发少年,那头长长的银发实在惹眼,就是想注意不到都很难。

但不知是不是在梦中的缘故,他看不清自己这个小弟子的脸,并且关于他相貌的记忆也很模糊。

“你,上前来。”

少年的眼睛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所以就算仙尊没有指名,他也知道,仙尊叫的是他。

他一步便从人群中跨出来。

仰望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圣鲛仙尊,如一尊冰雪塑成的神像,漂亮的眼睫低垂,眼底藏着悲天悯人的泪光。

“原以为仙尊不认得我了。”银鹤浅浅地笑着,满眼都是少年的热忱。

“我见过你?”陆长郁困惑地拧起眉头,他还记着自己是在梦中,现在的经历都是从前发生过的事。

然而第二次听到银鹤的话时,他依旧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银鹤。

明明拜师大会上才是他们的初见。

银鹤似乎有点失望,马尾上的白色翎羽都有点蔫蔫的耷拉下来。

“不认得也好,我那样狼狈的样子,脏了仙尊的眼。”

他依旧看不清银鹤的脸,那份扭曲的五官连带着周围的环境也一并融化了,眼前的场景化作流沙逐渐消散。

陆长郁依稀记得,后面自己收了他为徒,并赐名为“银鹤”。

对于一只妖而言,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赐名不亚于是给予第二条生命,有了名字,才能真正放下当妖物的过去,摒弃过往,予以新生,真正踏上仙途。

画面逐渐扭曲,陆长郁以为自己要醒了,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另外一个场景。

茂密的树林遮蔽了视线,陆长郁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树林深处走去,视野里忽然看到旁边的灌木里反出一片银白的光。

用剑柄扒开后,他看到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腿的小仙鹤,通体银白,连眼睛也是白的,似乎是某种族群里的变异体。

两只细长的爪子都被夹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夹着要害了,血染了半个身子,看着骇人极了,但小鹤却一声不吭,像不知道痛一样。

小鹤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妖气,若再过上数十年,估计就能化成人形。若是就这样死了,实在可惜。

“且忍忍,我帮你脱困。”

陆长郁正要帮他掰开捕兽夹,却被小鹤啄了一下手背,并不重,连皮都没有破一点,只是想要打断他的动作。

“多谢仙人相救,只是我已没有理由活下来了,仙人别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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