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郁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莫名有一瞬间的心虚。就见街对面的萨罗忽然从腰间掏出枪,对准了他。
不是吧,这就气得要将他爆头吗?
砰——
萨罗这一枪瞄准了那个男人,子弹拖出一条银色的火花,擦过男人的手臂。
并没有要他的性命,而是一种驱赶和示威。
男人松开咬着陆长郁的牙关,那双唇已经被吮得有点肿了,饱满、鲜艳多汁的草莓似的。
“记住了,我叫加登。”
加登勾起他的下巴,在耳边低声道。
砰——
又是一枪射来,这回是冲着他的腿来的,加登偏过身闪过,便退到人群中隐去了身形。
“我们还会再见的。”
陆长郁听见风吹来他低沉的嗓音,就连声音都和萨罗的一模一样。
“你没事吧?”真正的萨罗姗姗来迟,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刚刚那个人应该是白街派来的。”
“白街?”这下陆长郁更心虚了,他可是真的和白街有密切联系的,要是让萨罗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准现在就会立刻掏出枪对准他的脑门。
就跟他对刚刚那个人开枪一样。
“那个人的长相……”
“白街的人一向狡猾,这次伪装成我的样子,肯定又有什么计划了。”
萨罗说着用智脑联系了副官,将他这次的紧急任务上报记录到执行署系统里。
这话说得在理,但陆长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也算是半个伪装大师了吧,但是却一点也没看出加登有伪装的痕迹,这件事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办完公事后,就该办私事了。
萨罗放下智脑,眼睛往下一扫,看到了那杯他和别人共享的草莓味奶茶。
“奶茶好喝吗?”他忽然问道。
话题转得太快,陆长郁还想着白街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还行?”
萨罗看见他唇角还沾了一点奶渍,很自然地用指腹捻了捻,舔了一下指尖。
“有点腥,你喜欢这种口味的?”
腥?放的都是香精怎么可能腥?
陆长郁反应过来,瞬间炸毛了。“你是在阴阳我偷腥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犹豫了一秒钟?”
“没有。”萨罗果断道,“我们回家吧。”
“别想转移话题!”
*
加登带着受伤的手臂回到了白街。
不同于它的名字,白街并非什么明亮光鲜的地方,而是一片被废弃的区域。处处都是断壁残垣和报废的器械,连天空都是灰暗的。
没有太阳、月亮,也没有能计时的东西,这里的人也不需要辨认时间的东西。就好像继联邦后,连时间都将他们抛弃了。
他们是被宇宙遗弃的垃圾,只能隐遁在无人知晓的罅隙里。
“大哥,你受伤了?”一名哨兵想过来扶他,被加登拒绝了。他只是手臂受伤,又不是腿瘸了或者半身不遂。
“快去叫林霖医生来!”
林霖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哨兵薅着衣领带了过去。
看他们一个个心急的样子,林霖差点以为加登伤重得要死了,结果提着药箱一过去。
看着再晚来一会儿就能自己痊愈的小小擦伤,林霖深深叹了一口气。
“老大,你还需要我治疗吗?”
“既然来了就处理一下吧,毕竟这是你的工作。”
其他人都退下了,林霖拿出纱布和药膏帮他弄绷带。其实加登之前已经自己简单处理过了,随便撕了一块布料缠住了伤口。
非常粗犷的处理方式,隐约可以看到布料下被烧灼的皮肤,有些发黑和焦灼的气息。
他尽职尽责地帮加登处理伤势。
“你今天出去,是为了‘潘多拉计划’吗?”林霖问道。
“当然,我们得尽快找到开启‘潘多拉’的钥匙,不然等联邦的‘星核肃清’开始,一切就都晚了。”
林霖惊讶道:“那不是构想吗?难道他们还真的打算那么做。”
加登冷笑,“他们可是一群真正的畜生,打扮得人模狗样、富丽堂皇,骨子里还不是一群野兽。”
“和被抛弃的我们有什么区别呢?”
“那可是……亿亿万万的人命啊……”那么多的性命,联邦竟然真的打算全部肃清吗?
“在他们眼里,你我可不算是人。”
“那您可真是个圣人,想要以一己之力救下一整座星球的人。”林霖感叹道。
“不,我不是圣人,我只是想活,想让我在意的人都活着。”为此,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钥匙,阻止联邦的计划。
“钥匙一定在萨罗那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林霖心念一转,“萨罗?我们或许有份不错的助力。”
从前都是他和陆长郁单方面接触,以治疗为交换,让陆长郁帮忙做点打掩护的小事。并没有叫他接触过多,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白街的藏身地。虽然他蛮想把陆长郁拉进来的。
“那个黑发黑眼的小猫吗?”
林霖惊讶道:“你见过他了?”
“他是只可爱的小猫。”加登眯了眯眼,感觉唇舌上又漫起甜蜜蜜的滋味。
“也很甜。”加登补充道。
虽然他不喜欢、也不信任别人,但如果要和那只小黑猫合作的话,加登并不讨厌。
而自从那天被加登骚扰了以后,萨罗就很霸道地取消了放风程序,限制了他的自由。
说什么最近外面不安全,要保护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了陆长郁的反抗。
“就算是囚犯也要有人权吧?”
“等过段时间,外面安定下来了我就带你出去玩。”萨罗正要出门,被他抓着领带不放。
只好耐心安慰他,“白街现在频频闹事,昨天还袭击了第三大道,有许多人都受伤了。”
看着他湿润的眼眶,萨罗无奈地抚了抚他的后颈,温厚的掌心贴在雪白的后颈上,一点点抚平了炸毛的陆长郁。
“你现在连回家都很晚了,该不会是外面偷偷养了人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把我放走带那个人进来多好。”
陆长郁抿紧唇,双手环胸,姿态傲慢,抬头看他一眼,话里也夹枪带棍。
只是一对上萨罗的目光,就立刻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被濡湿打成缕,尖端坠了一点盈盈的水珠,摇摇欲坠。
就好像落在花蕊上的蝶,看得人心痒,想用指尖拨弄那一点水珠。
萨罗没忍住,伸手撩了撩他颤悠悠的湿漉睫毛,冰凉的水珠点在指腹上,凉意好像顺着指头沁到了他心尖上。
陆长郁干脆背过身不看他。
“别乱动我,你不是急着走吗,还不快滚,最好今天都别回来了。”
但是一只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连后背那一对漂亮的肩胛骨,也如羽翼一般不安地轻颤,把轻薄的衣料撑起褶皱。
“最近工作忙了点,我答应你,今天一定早点回来。”
萨罗看出他的口是心非,这几天他确实没什么时间陪着陆长郁,留他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寂寞吧。
想了想,萨罗将没收的智脑放到他手心里。
“我解开了部分权限,无聊的时候就用这个打发一下时间吧。”
他出门之后,陆长郁立刻抬起头,红唇轻挑,乌黑的眼眸亮得惊人,哪里有之前那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萨罗真是个大笨蛋。”
陆长郁检查了一下,发现智脑被放开了简单的娱乐功能,视讯不能用,但是可以发简讯。
而且萨罗似乎对他挺放心的,没有检查他的通讯记录。
他立刻给医生发了信息,让医生赶紧救自己出去。
——很抱歉,我需要你先帮忙做一件事。
——请找到被萨罗藏起来的“钥匙”。
陆长郁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心力再帮他做事?更何况还是要他当卧底,他立刻就要拒绝。
——完成任务后我会立刻派人帮你逃出去,还会给你一个“身份”,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
这一句话彻底戳中了陆长郁的软肋。
流离失所这二十年来,他所求不过一份安稳,不用再靠欺骗别人才能吃饱穿暖、有地方可以遮风挡雨。
他可以靠美色骗来食物、金钱,却骗不来一个家。
但有了身份,他就可以找份正常的工作,和他所艳羡的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赚钱养家,偶尔会和家人吵吵闹闹,但最终总会被包容。
这才是真正的爱,不用欺骗就能得到的爱。
陆长郁咬住嘴唇,眼眶微微发酸。
——我凭什么相信你?
给予身份这样的承诺太重了,哪怕是皇室和军方,也就是那些所谓的一等人,都不一定给得起。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陆长郁忽然感觉尾椎骨一阵酸软,酥麻的电流感自下而上,流到全身。
“该死,这是威胁我?”他软倒在地板上,身子蜷成小小一团,双手环住发抖的膝盖。
连脸也埋进腿间,像鸵鸟一样。
一只圆滚滚的机器人跑来,在他身边焦急地转来转去。不管怎么叫他,都不回应。
只能看到他被藏在乌黑发丝里苍白的后颈,细瘦的脖颈后那一节突出的骨骼撑起碎发,最顶端带着一点点诱人的粉色。
雪白的皮肤被汗水润湿,发尾打着颤儿擦过肌肤。嗓子里飘出细碎、甜腻的哭泣。
“尾巴……痛……”
陆长郁咬住手腕,想压下嗓子里的声音。清透的泪水混着涎水,一并从纤细的手腕上滑下,在小臂上留下一行水渍。
家政机器人很尽职地拿着纸巾来帮他擦掉手臂上的水渍和脖颈上的汗水。见他发尾也被染湿,就拿来毛巾擦他汗涔涔的发。
“谢谢。”
“很乐意为您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