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在害怕他。
温德尔不知道这是因为雌虫认出了他,还是只是对一只雄虫本能的忌惮。
三皇子倒是明显认出了他:“加勒德亚,已经这么晚了,怎么,你要回去吗?”
由于皇室只有三名子嗣,又只有三皇子这一名雄虫,成为未来虫皇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位三皇子被顺着君主的方向培养,说话之间带着高位者的审视,又不失温和亲切。
温德尔温和地笑笑,示意三皇子看向被自己关上的那间房间:“没尽兴而已,亚雌就是麻烦,体质太弱,稍稍玩一会儿就半死不活了。”
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三皇子身边的雌虫身上:“但这亚雌确实合我心意,这么晚了,也找不到其他雌虫能给他处理伤口,不如——”
三皇子却骤然笑了:“加勒德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们之间你就不用找借口了吧,以前也不是没这么玩过。”
“当然,这只雌虫可以借给你,只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把他玩死了。”三皇子口吻轻松地说,指了指自己刚出来的房间,“这个房间给你们了,正好我今晚要回王宫。”
他身边的雌虫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三皇子,然后看向温德尔,眼中带着绝望。
温德尔的心中也是一抖。
他本来只是想借口让这个雌虫帮凯蓝玛拉处理伤口,从而把他带到单独的房间去,没想到三皇子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直接把雌虫送给他一晚。
虽然这样对于温德尔和凯蓝玛拉来说,是一种更好的结果,但在此刻三皇子身边的雌虫眼中,无疑是被自己的雄虫亲自推下地狱。
看到这只雌虫煞白的脸色,温德尔心中一阵难受,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真实的想法流露出来。
看着温德尔越发扩大的笑容和毫无笑意的眼睛,三皇子面色逐渐变得古怪,皱眉说:“加勒德亚,我是认真的。这只雌虫给你可以,但你也要注意尺度。”
“尤其以后在外面注意控制表情,做事别太张扬。你知道平民雌虫这几年经常有不安分的,皇室不可能随时护你一辈子。”
温德尔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出了什么问题,但还是依言点头。
三皇子瞥他一眼,叹了口气:“真出了什么事,你就按之前的方法处理,总之不要让外面的虫看到。”
温德尔微笑:“当然。”
三皇子不甚信任地看他一眼,终究还是离开了。
温德尔看着旁边脸色苍白、浑身轻抖的雌虫,下意识地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雌虫躲闪的时候,两只虫都僵住了,温德尔是因为突然记起自己就是雌虫害怕的根源所在,雌虫则是害怕自己的躲避引来更糟糕的对待。
温德尔暗自叹气,打开三皇子刚刚出来的房门,缓和了声音说:“进去吧。”
雌虫一言不发地进了门,温德尔刚把门关上,就受到了一则光脑通讯的来电,上面显示是凯蓝玛拉。
带上内置型耳贴,虫族光脑的声音会直接传入使用者的大脑,避免了被听觉灵敏的其他雌虫听到隐私的问题。而加勒德亚·里昂和其他雌虫的通讯频道都是经过特殊加密的,不用担心被窃听,能够无顾忌地传输内部信息。
【雄主,你重复我的话。】凯蓝玛拉在电话的另一边说。
温德尔心下叹气,但还是按他说的,一字一句重复着凯蓝玛拉的话。
——“知道错了?”
——“这只新的雌虫看起来可不差,光是这样可不足以说服我回去。”
——“好吧,就按你说的。我用鞭子抽到1000下,如果你有一次不出声或者没让我满意,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过了一会儿,温德尔“满意”地把通讯挂断,淡淡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收起庆幸表情的雌虫:“你都听见了,今晚就呆在这个房间里,明天再和我回去。”
雌虫迅速地点点头:“是,加勒德亚大人。”
温德尔离开房间并把门带上,把空间留给任务目标和凯蓝玛拉,自己却又回到了不知道该去哪里的状态。
他想要再找一间空房间,却不自觉地向身后的方向望了望。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沉默地跪在床上,像是被丢弃后濒临破碎的石膏人偶。
卡约斯,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他不会在房间里跪上一整夜吧……温德尔不确定地想道。
半晌,他叹了口气:还是去看看吧。
——
房间中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在了,只有一点点和风声很像的窸窣声音,隔着墙听不真切。
温德尔试探着开了一点门,向内看去。
卡约斯站在窗边,纯白得接近透明的双翼展开,遮挡住一部分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他单手扶着敞开的窗,身体微微侧向门的位置。
温德尔注意到,他的发色和眸色都恢复到了本来的颜色。灰发银眸反射着粼粼月光,蒙上一层虚幻的神采,让他显得和这个崇尚色彩的虫族格格不入,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为什么他的发色眸色改变了?
卡约斯冲着门的方向稍稍歪了一下头,轻声说:“温德尔?”
温德尔:“……”
他明白了,卡约斯的五感极其敏锐,一定是听到了自己没有经过伪装的呼吸频率或脚步声,认出了自己的靠近。
卡约斯还认为在温德尔眼中,他只是常去翼斗场的平民雌虫卡尔。所以听到温德尔的脚步声,卡约斯才会把自己的眸色和发色改回原来的样子。
但温德尔很清楚卡约斯的真实身份。
但卡约斯不知道温德尔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温德尔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温德尔:……
太复杂了,这是什么你演我我演你,你不知道我在演你但我知道你在演我的关系。
不过,卡约斯是坚定的保守派,拥护雄虫在虫族的绝对权威。在他的面前暴露身份是相当于把忒西弥的所有雌虫都置于危险之中,温德尔清楚得知道自己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该演还是得演。
“卡尔?”温德尔疑惑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卡约斯伫立在窗户边,听见温德尔的话,他的骨翼轻轻抖动了一下,被主人察觉到之后却迅速收起。
“你为什么在这里?”雌虫语气强硬地反问。
温德尔无声地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卡约斯不会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好脾气地回答:“我跟着加勒德亚大人和凯蓝玛拉一起来的,他们睡在其他房间,加勒德亚大人让我来这里等待明天返回。”
卡约斯沉默片刻,问:“你要在这里待到明早?”
温德尔注意到卡约斯的手又搭上了窗户,好像是要把窗子打得开一些,好让自己从窗户飞出去,于是连忙肯定道:“没错,这是加勒德亚大人的命令。”
希望这样的回答能让卡约斯赶紧离开。
卡约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抬手,把窗户关了个严实。
温德尔:?
“过来,给我上药。”卡约斯不容置疑地说。
温德尔一脸困惑地看着雌虫:什么意思?
他记得刚才卡约斯裸/着身体的时候,并没见到有任何伤口的存在。而且,按照这只雌虫强悍的恢复能力,在翼斗场受的伤应该完全好了才对。
“你,怎么又受伤了?”温德尔问。
“加勒德亚大人的惩罚。”
温德尔:???
什么惩罚?谁?
加勒德亚本人可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有这事的存在。
卡约斯坐在床上,两条有力的长腿交叠伸直,他撩开身上的虫族袍子,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和上面泛红的膝盖。
温德尔语塞。
这是他的惩罚吗?明明就是雌虫太固执,自顾自地跪了不知道多久后跪出的痕迹。
而且,他先前就发现了,卡约斯的皮肤很容易浮现出红肿或青紫的痕迹,受伤之后会显得比实际伤情更加恐怖,但恢复的速度也着实恐怖。
就像现在,雌虫双膝上的红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小,再等等就会消失不见了。卡约斯却还是执意把腿伸直在温德尔的面前。
温德尔无奈地耸了耸肩,他倒不是想拒绝,不过:“我没带药膏。”
“我有。”
卡约斯抛给温德尔一罐小小的软膏,正是上次在翼斗场边上的二层小楼里,温德尔给他抹的那种。
温德尔哭笑不得地接过来:“好吧,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他坐在卡约斯的身边,尝试了几个角度后,干脆把卡约斯的双腿抬到自己的腿上,让雌虫半躺着靠在床后的墙上。
卡约斯蜷了蜷双腿,以十分微弱的角度倾斜着双膝,朝着温德尔的方向靠去:“我知道加勒德亚·里昂阁下会来。”
温德尔:……听起来有点像跟踪狂了。
“你到底为什么总对加勒德亚大人这么执着?”他无奈地问道。
卡约斯此时的姿态比之前都更放松,正略显疲惫地靠墙阖着眼。温德尔有预感,也许这一次的询问,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我必须成为他的雌虫,”卡约斯声音微微沙哑地说,“这是我作为雌虫的义务……也是我回到战场上的唯一希望。”
温德尔心下一动,小心地追问:“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