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蓝玛拉和阿布戴尔等在里昂家族庄园的外面, 好像在争论着什么东西。
严格意义上,只有阿布戴尔情绪激动,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容貌艳丽的雄虫。而凯蓝玛拉则是毫不掩饰自己恶劣的性格, 情绪稳定地在一边火上浇油。
阿布戴尔颇具威胁性地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凯蓝玛拉一脸无所谓。
好了, 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正要在街上打起来,最终名声受损的也只会是他们俩名义上的雄主加勒德亚, 也就是自己本人。
温德尔咳嗽了一声,示意两只虫族自己的存在。
“雄主。”
作为感官敏锐的军雌,阿布戴尔首先意识到了温德尔的存在,收敛了显露出真实性格的鲜活表情, 把自己重新套进“合格雌虫”的伪装中。
凯蓝玛拉则是和他完全相反,眼中的消极和倦怠被掩去,绽放出一个甜腻的微笑,冲上来挽住温德尔的手臂。
“雄主,你回来啦~”
温德尔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要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臂抖下去,但完全是徒劳的。
“凯蓝玛拉, ”阿布戴尔皱起眉,冷声道,“雄主感到不舒服了, 停下你的动作。”
凯蓝玛拉向他做了个鬼脸, “你明明就是嫉妒雄主对我的态度好吧, 你这种硬邦邦的军雌, 当然得不到雄主的怜爱啦。”
“雄主,你看, ”他尖着声音向温德尔撒娇,“阿布戴尔对我的态度好差啊。”
温德尔:……
跟我有一点关系吗?
这样的戏码已经在庄园看过很多遍,温德尔其实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今天的情况特殊——他们还在街上。
已经有虫族认出了他们几个,开始指指点点地议论起来。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声音,被兽人灵敏的听觉放大,一字不差地传入温德尔的耳朵里。
“那不是加勒德亚和他家的雌虫吗。”
“我没看错吧,长得特别好看的那只雌虫是凯蓝玛拉吗?!天呐他也太漂亮了吧,怪不得当初加勒德亚就算家族反对也坚持要他。”
“你们没注意到那个红发雌虫吗,那可是阿布戴尔大人,军部晋升速度快得创下记录的军雌。”
“不是吧,那居然是阿布戴尔?他在加勒德亚面前态度居然这么好,他不是曾经犯下过冒犯雄虫的重罪吗?!”
“性格那么暴戾的雌虫,竟然能在雄虫面前表现得这么温顺?”
“还是因为加勒德亚·里昂的那些手段吧……”
“竟然能让那两只雌虫……”
“快走快走,加勒德亚·里昂要往这边看了——”说着快走,实际上语气惊慌失措地像是在说“快逃”。
在三人中,作为货真价实的雄虫,凯蓝玛拉是唯一什么都听不到的那个。但他倒是也多少能感受到落在他们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
他挑了挑眉,半倚在温德尔的肩上,带着他转向了发出议论声的虫族,“喂,你们也觉得我说的是对的,雄主最宠爱的肯定是我吧。”
在温德尔转过头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没有虫族——尤其是雌虫——想被加勒德亚·里昂注意到,更别提有对视的可能。
温德尔:……
好极了,明天光网上又要出现雌虫为加勒德亚·里昂争风吃醋的新闻报道了。可能还会出现一系列关于加勒德亚调/教雌虫的手段的探讨。
以及痛斥加勒德亚是无可救药虫渣的发言。
理性上,他知道这是好事,代表着一部分的雌虫并没有被图里欧帝国的规则彻底驯化,保留着自我精神和反抗意识。
但感性上……
明明上辈子看到的虫族设定小说的主角都是万人迷,到了虫族世界不仅能找到唯一的纯爱伴侣,还能成为众多雄虫的榜样,雌虫们的梦中情虫——
为什么到他身上就变成了万恶不赦的虫渣人设,甚至被高层贵族利用,用来衬托其他雄虫没有那么糟糕???
温德尔神情麻木、目光空洞地推着阿布戴尔和凯蓝玛拉上了飞行器。
“你们说了什么?”凯蓝玛拉笑吟吟地问,完全不受刚才发生事情的影响。
“……虫崽。”
“?”
阿布戴尔向他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
温德尔感觉脸上有点发烧:“他让我和卡约斯多生一些小虫崽,最好能有雄虫后代,有希望继承图里欧帝国的那种。”
“还有……他认为我有这么多雌虫,但到现在还没有虫蛋和虫崽,是因为我的……那方面出现了问题。”
他尴尬而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换来了凯蓝玛拉的一声爆笑。
阿布戴尔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这也是个问题,不过也好解决,去荒星上收养一些和你外貌特征相似的小虫崽就行了。”
“我先和蔡司联系一下,他对荒星的情况比较熟。”
阿布戴尔掏出光脑点了几下,又后知后觉地看向温德尔,神情复杂,迟疑地问,“这件事肯定不能这么快地解决,可能会露出破绽。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什么,被人认为那方面有问题吗?
温德尔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当然不,我无所谓。”
“啪啪啪啪。”
凯蓝玛拉很给面子地鼓掌:“不愧是我看重的雄主。”
想起加勒德亚雌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温德尔将目光转向凯蓝玛拉,“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凯蓝的。”
阿布戴尔挑眉,问:“你们的对话提到他了?”
“准确地说,是我的雌父提到他了,”温德尔皱眉,若有所思地看向凯蓝玛拉,“他叫我要小心你。”
其余的两只虫族均是一怔。
凯蓝玛拉的脸上难得泛上几分迷茫,他指了指自己,“小心我?”
“我已经是你名下拥有的雌虫中最没有威胁力的一个了吧——我甚至是个雄虫,连亚雌都不是。”
说着,他忿忿不平地指向阿布戴尔:“怎么看,都应该小心的是这家伙才对吧,他可是脑子里固定每天三遍有念头想要杀光所有雄虫。”
阿布戴尔:“……”
关他什么事。
温德尔摇摇头:“我不觉得是指武力这方面,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难道,他发现你和忒西弥之间的联系了?”
凯蓝玛拉略微思索片刻:“可能性不大,要是那样,我早就被抓走处死了。”
阿布戴尔瞪他一眼:“别随便说这种话。”
温德尔从另一个思路出发,问道:“凯蓝,你之前和里昂家族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凯蓝玛拉说,“不过我出生之前,好像我的家族和里昂家族的关系不错。准确地说,是他们想要攀附上里昂家族的势力。”
“原来是这样……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温德尔说。
“为什么我感觉里昂家族当家作主的是加勒德亚的雌父,而不是他的雄父,也就是里昂家族的家主?”
和加勒德亚的雌父说话的时候,温德尔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雌虫说话做事都是身居高位已久的命令语气,偶尔说出一些和家族有关的事情,也完全不像是被灌输了这种思想,反而更像是雌虫自己的决断。
“其实很多家族的实际掌权人都是家主的雌君,只是家主多由雄虫担任,这也是保证帝国雄虫权利的做法之一。”阿布戴尔说。
高层贵族很多都是雌虫,或者是被雌虫当做傀儡的雄虫。没有任何针对雄虫的强制学习措施,让他们从小就适应了养尊处优、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生活方式。
表面上看,雄虫一方掌握着经济和政治的权力,但其实这些背后很多都依靠雌虫运营,雄虫的存在只是一个名头,一个维系财产和权力的形式。
雄虫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提供信息素,提升雌虫的实力,安抚他们度过性命攸关的暴/乱期,并保证整个种族的延续。
这造成了雌虫和整个虫族的延续都要依靠雄虫的局面。雄虫稀少的数量更是让他们无比珍贵,也正是这样,形成了图里欧帝国扭曲的制度。
牺牲一部分雌虫取悦雄虫,换取整个种族得以延续。
温德尔透过飞行器的舷窗俯瞰着整座都城,看着雌虫展开虫翼飞翔在空中,看着小虫崽牵着雌虫的手走在街头,脸上洋溢着笑容。
这一切都和他原来的世界区别不大。
有些难以想象,在如此平静而繁华的生活场景背后,藏着如此残忍的生存法则。
……
“雄主,打断一下你的沉思,你看着这个。”
“……嗯?”
温德尔从自己飘散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凯蓝玛拉手指向的位置——非常熟悉的建筑,那里是飞行器降落的终点,是加勒德亚·里昂庄园所在的位置。
“怎么……”
哦。
温德尔诡异地沉默了。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在庄园附近的一处二层房顶上。
卡约斯……又来蹲守他了啊,温德尔心情复杂地想。
“雄主,我们和你一起下去见他怎么样。”凯蓝玛拉唯恐天下不乱地提议。
温德尔本来想拒绝,但凯蓝玛拉又用严肃的语气说,他也想了解目前的卡约斯是什么情况,顺便试探一下他对于加勒德亚和温德尔的想法。
这是出于忒西弥的角度考虑,温德尔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但马上,温德尔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
察觉到温德尔的气息靠近,等在窄巷中的卡约斯猛地抬起头,却又发现,他的身边还跟着两只虫族。
卡约斯记得其中一只是之前在王宫见过一面的伽蓝玛拉,而另一只雌虫实力不俗,但卡约斯并不能马上识别出他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曾在军部接触过这只雌虫的气息。
不过,他现在是平民雌虫卡尔,不应该认识这两只雌虫。
三只雌虫是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看样子是已经发现他了。
卡约斯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对于自己的存在被注意到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意外。
不知道为什么,发现温德尔身边有其他虫族同行的这件事,让他的心中莫名感到有些不舒服。
就在这时,他听到温德尔略带惊讶地说,“卡尔,你怎么这里?”
接着,亚雌用他柔和磁性的声音向其他两只雌虫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卡尔。卡尔,这是阿布戴尔和凯蓝玛拉……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加勒德亚大人的雌虫。”
朋友。
不断冲刷着心脏的腐蚀性潮水,终于温和下来,像是一股暖流浸泡着卡约斯的内心。
银眸雌虫的面色缓和下来,直到他听见——
名叫“凯蓝玛拉”的美艳亚雌,语带恶意,嗤笑道,“温德尔,像你这种一无是处的亚雌,居然也会有朋友。”
阿布戴尔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挡住了凯蓝玛拉
——在刚刚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来自卡约斯的冰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