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间命。”
终斜眼看了眼呼吸微弱的陈见楚,摊手耸肩。
“如果他还没醒过来,那我也没办法了。”
声怒斥:“庸医!”
终:“我要是庸医,那他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的确,陈见楚伤得太重了。
再者,他还中了晴的异能。
晴能勾出他人最为逃避,恐惧之类的记忆,笼统来说,制造梦境。
梦境里边有千百种杀死沦陷者的陷阱,这种陷阱是无法察觉出来的,更何况是回避?
沦陷者会深陷其中,在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事情里绝望,死亡。
编织这场梦的创造者,自然是可以破解,可如今问题出在了陈见楚身上。
他陷得太深了,当然,也有他伤势的原因。总之,晴撤回了异能,他都没有醒过来,情况甚至在逐步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声气结,他烦躁地在原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问:“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无能为力。
他们是不是永远只能这样下去,直至抵达生命的终点。
“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了,连首领也都试过了,没人能唤醒他。”
其实以陈见楚当时的状态,应该是当场死亡的,他的身体几乎被摧毁得快要破碎,还遭受了晴泄露出来的异能的攻击,那股异能杀伤力可不低。
就这么一具残缺到极致的身体,陈见楚还撑了九个间命,已然是很令人刮目相看了。
终:“真是可惜了。”
这么一个多方面有待挖掘的人。
“虽然到时候他死了,但我也会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的。”
声的悲痛之意蓦然消失:“什么方式?”
“把他的尸体碾成药呀,应该很有帮”
嘭!
终被声打飞了出去。
“你再说这种话试试看!”
声愤然道。
终捂着胸口,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张口想说话,笼罩下来的阴影让他爬了起来。
“首领。”
终的攻击力低,所以每次他和声一发生不愉快,就很容易挨揍。然而他是个不怕事的主,大抵是占着自己受伤了又很快自愈的优势。
“楚怎么样了?”
炎问。
“快不行了。”
终说。
声控诉:“炎,他刚才说要把楚做成药!”
终:“随便说说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声瞪他:“你心里就是想那么做的!”
终:“胡说八道,你可别冤枉我啊。”
“别吵。”
晴闪形出现。
他手里拎着一些奇珍异草,一身寒意。
他将东西递给终,说:“凑齐了,救人。”
终笑眯眯地讶异:“没想到你还真凑齐了,你是真想要他活下来啊。”
晴冰冷的蓝眸看着他:“少废话。”
“终。”
炎一开口,终就老实了。
他正经道:“东西齐了是齐了,但能不能救回他,我也没法保证。”
炎:“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得尝试。”
终拎着那些药草下去了。
“不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声摸不着头脑。
晴冰冷冷地站在那里,他瞥了眼声,说:“他骗你了。”
声刚要发怒,晴的下一句话令他无心承载怒火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好安静。
身体的灼烧没有停止。
世界一片昏暗,陈见楚忍受着疼痛,静待时间的流逝。
天地之间,有许多光怪陆离的影子,他们在陈见楚的周边走过,更有从他身上穿过的,每和这些怪影触碰,身上就出现了伤口,鲜血涌出。
好痛。
陈见楚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踽踽独行,拼尽全力想要逃离,却也无济于事,任他再怎么前行,周遭的景色都是一样的。
最后,连痛感都成了快意,时间一长,感官连快意都失去了。
前进。
前进…
前进……
为什么一定要前进,放弃不是更好吗,那样就不会有太多的痛楚了。
陈见楚跌入了深潭里,寒意侵袭着他。
他将永远沉封于黑暗,冰冷紧随着他。
好温暖。
似乎有阳光照了进来,穿透了层层寒流。
如死水般平静的深潭涌动了起来,水流升起了温度。
有股强烈的光透过了眼皮,视网膜一片暗红。
陈见楚睁开了双眼。
明亮金黄的碎光落进了水中,水波与斑驳的光团交融着,随着水波的涌动,光团碎成了点点星河,这是一种十分璀璨且壮观的美。
——“我们一起回去吧,楚。”
昏暗潮湿的山洞里,青年是这么跟他说的。
坠落下来的光,拉住了他。
陈见楚醒了。
“可以抱一下我吗?”
这是他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炎说的。
屋子里并不止他们两个,还有终几人。
陈见楚的话音一落下,空气凝静了下来。
炎没有让他等很久,伸出双臂拥住了他。
陈见楚如愿以偿,得到了想要的怀抱,他没有紧紧拥住对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抱歉,让你独自去面对那些事,我却帮不上任何忙。”
炎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所有。
为了有更多胜算救回陈见楚,终让晴简单叙述了遍陈见楚陷入的这段回忆。
陈见楚什么都没有说,他全身心地投入于这个怀抱。
“楚想见摩的最后一面吗?”
炎说。
他问出这句话时,陈见楚早已脱离他的怀抱好一段时间,声也早就凄凄惨惨地坐在床边说完了一肚子话。
陈见楚看着他,许是刚起死回生,他的反应有些缓慢,迟钝。
好一会儿,他都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
一脸迷茫。
声:“摩他已经死了。”
当陈见楚站在摩的遗体边时,他还有些恍惚。
“心脏。”
陈见楚低喃着。
显然,摩的心脏位置是空的。
声听见了陈见楚细微的话语,神情有些悲恸,他咬住唇,忍耐着情绪:“心脏腐烂了。”
托拉布尔瓦的口腔里,有些消化物质,被咽到喉部的心脏多少都受到了点侵害。
心脏离开身体的间命不算长也不算短,带着损伤重新回到身体里,无疑没有之前的强大了。
“托拉布尔瓦太难缠了,摩他”
用血肉之躯挡杀。
当托拉布尔瓦撤退时,他的异能枯竭了,心脏早已死去,化为肉糜,他剩下的只有残破的身躯。
陈见楚站在原地,他垂着眼帘。
“我想请求一件事。”
尔后,陈见楚抬眼望着炎道。
摩胸膛的破口,正好能容纳一节指骨。
陈见楚合上了空荡的木匣子,眼眸对上了炎。
“你是对的,楚。”
炎说。
接下来的仪式,只由炎进行。
陈见楚离开了那里,他没有回头。
不过他也没有走远,在附近的树根上坐着,刚恢复的他体力很不足。
声坐在旁边,陪着他。
陈见楚没说话,他也没说话,倒是跟平常有些不一样了。
“你们是怎么救我的?”
陈见楚开口了。
沉静的气氛下,他一点点理清所有事情。
关于他活下来这点,他还是抱有存疑心的。
当然,不是怀疑他们。
只是觉得他当时那样,活下来是很困难的。
“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活下来不就行了?”
在他们对面根系伫立着的晴说。
一贯的呛意味十足。
陈见楚看着他,就像看个陌生人一样。
晴皱眉,别开了脸。
以平常他的作风,早就走了,哪里还会呆在这里和陈见楚废话?
不对,还有灯蕊草那件事,当时他也和陈见楚磨蹭了一阵。
陈见楚明白了。
“哥你态度好差啊。”
声忍不住诽言。
“嘶——”
声捂住挨了打的脑袋。
他瞪着对面的晴,说:“痛死了!”
声揉着脑袋,转眼对上陈见楚的视线,扯着唇角,笑说:“没事,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
陈见楚在屋外站着,落日余晖,一道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
陈见楚抬眼看去,青年逆着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尽管周遭的色调多么昏黄,陈见楚还是一眼看出了他血色稀薄的唇。
上一次这么苍白,是在空间崩解的时候。
“楚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炎走近了,他加快了脚步。
陈见楚仰着脸看他,说:“嗯,我想谢谢你。”
谢谢你献出血液,来救我。
炎轻轻笑了下,他说:“我也想对楚表达谢意。”
陈见楚疑惑地望着他。
“楚身受重伤还一直奋战,哪怕最后一刻也是选择保护族人,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做的,但你做了,我很感谢你,所以我那点付出算不上什么。”
才不是。
陈见楚敛下眼睑:“你难受吗?”
抽了那么多血,就为了给晴带去边界区域浇灌那些嗜血的药草。
听声说,他当时已经快死了,遥远的边界区域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那是救他的最后希望。
那些植物很怪异,大多数是嗜血生长的,而血液稍与异能力挂钩,或许就是这般,这些植物有着一些难以道清的奇效,汲取的血液来源者的异能越强大,它们发挥的效果就越强。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取血对我影响不大。”炎说,“但是楚你刚醒不久,很需要休息。”
陈见楚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望着炎的黑眸,说:“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炎静待着他的下文。
陈见楚又收回了视线,他害怕看到炎失望的模样,可私心萦绕。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我想请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