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帝那灭绝了。
接收到这一信息时，陈见楚无疑受到了冲击。
传达完长祭嘱咐的话语，形似牵牛花的生灵原路退回，一晃眼，就已然分不清丛中哪一棵是它了。
太突然了。
陈见楚拧紧了双眉。
换算起来，他离开异族不足两日。
等待才刚起步，如今却直接覆灭了。
再者，事发当天陈见楚就离开异族了，刹帝那很可能还没有获取到信息。
总之，真是太糟糕了。
要等的刹帝那都不在了，陈见楚自然没什么必要再继续在外了。
回到异族时，天已经黑了。
“你回来了楚。”
有藤蔓的存在，青更加掌握陈见楚的动向。
他第一时间见到了陈见楚。
“嗯。”
生灵传达的消息有限，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所以陈见楚一看到青，就开始询问了。
“刹帝那的生命线忽然灭了？什么原因导致的，你们知道了吗？”
青摇头：“对此，我们也很困惑。”
陈见楚主动道：“我可以去刹帝那最后活动的地方查探。”
“这件事晚些时候再说吧。”青说。
“是发生什么事了？”陈见楚问。
青面露倦色：“下场崩解可能再过一段间命就来了。”
陈见楚一怔。
这个情绪只维持了一会儿，很快地，他又恢复了常态。
这种现象，他们总得习惯。
从物种无法再感应崩解前兆起，崩解频繁出现几乎是必然。
“不同于上次，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还不知道，但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明白了，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青说：“楚去找炎吧。”
每回崩解，陈见楚都自然而然地默认了很难与炎见面这件事。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如今，青却让他去找炎。
话中暗示着的是，炎要见他。
陈见楚怀揣着满腹疑惑，找到了炎。
“首领大人，这次我们又要去哪？”
炎附近的族人有几十余位。
他们无不怅惘。
他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在哪里，自己又会身在何处。
依照青那几句简短的话判断，哪里都不安全，这里更不安全。
这种实话，炎是不能直接跟族人说的。
他需要的是制造希望给他们，而不是绝望。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现实，大多数人还是妄想抓住美好的泡影。
陈见楚站在不远处，旁观着。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很多时候仍旧置身事外。
陈见楚失着神，直到对上了炎的眼睛，他才下意识绷紧了脊背，身体直得快成一条线了。
“你来了。”
炎一靠近，陈见楚就能感受到一股压制性的压迫感，有身高更有气场原因。
“嗯。”陈见楚应了声，他抬起眼去看炎，“你是有事想让我去办吗？”
炎的神情一顿，他如实道：“没有。”
陈见楚不解：“那你找我什么事？”
在他看来，炎是不会轻易让人来找自己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
炎静了一霎，开口道：“我是想告诉楚，刹帝那的灭绝并非偶然，跟即将到来的那场崩解有关，也跟他们的势力衰落有关，原本刹帝那派出幼蛇已属非常态之事。”
是这样，刹帝那有成蛇不派，反倒派一条幼蛇来，难道其中的利害没有考虑过？
这么做的原因，大抵是刹帝那已经分不出成年的玫丽沙特莉了。
——他们没落了。
陈见楚自然是认同炎说的这段话。
不过，炎只是为了和他说这些，才让他来的？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谈论刹帝那的好时机。
如青所言般。
陈见楚还未往深层方面去琢磨，就听炎说：“以后我再跟楚详说，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
陈见楚张口答应了。
夜晚的森林漆黑得快要滴出墨水来，视力稍微差些的物种，都不敢草率行动。
因为会有夜间视力极佳的物种在俯瞰他们。
林间暗藏的陷阱不在少数，许多物种在黑幕降临前就回到巢穴中蛰伏起来。
一旦夜晚到来，黑暗的主宰便登场了。
风卷落叶，被夜幕染黑了的树叶随风摇荡，影影绰绰中，还能看见枝叶中的繁花，连它也遭到了渲染。
如若这一切被定格住，那么，这俨然就是一幅色彩纯度浓厚到极致水墨画。
晚间的轻微动静总是无端会给人一种紧张感，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意识反应。
很多东西，是会随着基因遗传下来的。
构成自己的物质并不属于自己。
夜间行动，这无疑很冒险。
陈见楚挺想知道，他们从长祭放出来的生命线里看到了什么，是怎样的场面，让炎决定立即行动，甚至不愿等到天亮。
陈见楚没有坐在过来身上，和之前一样，他把过来让给了弱势的异族人使用。
在以前，异族或许有驯服过物种，为自己所用，但如今是没有的，原因陈见楚能猜到。
陈见楚就走在过来身侧下方，按理来说，过来的体积带来的震动会让陈见楚站立不稳，可他完全不受半点影响，脚步平稳。
不过如果是曾经的他，就会因此而遭受波及了。
夜很深，有虫鸣在树上，树下，丛中传出。
陈见楚持着弓箭，提高着警惕跟随着异族一族前行。
炎在最前方，青和部分人垫后。
陈见楚的位置在中间。
前后有庇护，中间看起来很安全。
其实不是的。
无论是哪个位置都不会绝对没有隐患。
所以中间的位置，也需要有人守护。
一百余人不算多，却也显眼。
浩浩荡荡。
这个数量，以及异能高度，其实对其余物种是能起到一个很好的威慑力的。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能自满，需要多加谨慎。
然而，直至天明，都没有物种来靠近他们。
来了就是送死。
这种夜路做法，换做异能较为低弱的物种，恐怕不会这么相安无事。
陈见楚稍微放了点心。
他隔着人群，注视着前方，依稀中好似能看见他。
大约是主系空间的中午时段，他们才停下来歇息。
现在吃的食物是族人方才边走边猎下来的，狩猎对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这又让陈见楚感觉十分的不真实。
好像，没什么好不真实的。
他们本就处于顶端。
若不是空间压制，异族何至于此？
“楚怎么还是吃这么少？”炎在人群中环视着，他注意到了少食的陈见楚，近了道，“不久后还要继续赶路，楚还是多进点食补充体力吧。”
陈见楚的胃口小，在他来散之前，他的胃口更小。
这都是饿出来的。
相较于之前，现在已经有所改善了。
“嗯。”
这点小事，陈见楚自然是不会跟炎多说的。
“你吃了吗？”
陈见楚问。
“还没有。”
炎说。
陈见楚将自己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个位置来，他仰着脸，肌如玉雪的面貌在光线的暴露下，很是纯洁无瑕。
“不介意的话，坐我旁边休息会儿吧。”
陈见楚是这么说的。
至于炎会不会拒绝，陈见楚就不想去在意了。
少点期待。
失望就会跟着减少。
好吧，他是做不到不期待的。
他在意。
“好。”
炎没有拒绝。
他的气息正在向自己靠拢，萦绕着自己。
就在旁边。
没有多少寸的距离。
陈见楚还是无法避免地紧张了。
“你先吃点这个吧。”
陈见楚把一大块好肉推给了炎。
同时的，他在思索怎么会没人给炎准备食物这件事。
炎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留下来吧？
有什么意义，再怎么样，他们都不比从前了。
“好。”
炎接过了陈见楚递来的熟食。
“这是什么？”
陈见楚刻意的余光看见了炎的动作，不禁出声问道。
炎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东西，修长的指节飞快翻动着，很快就解开了结绳，没了结绳的收束，袋口向四周松了开来，露出里面白色的细碎晶体。
“芍。”
炎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晶体往食物上洒。
芍一落在食物上，就溶化开来了。
“楚尝尝看。”
炎把洒了芍的食物递给陈见楚。
陈见楚盯着视线下方散发肉香气味的食物，他想开口推辞，炎却说：“我喜欢这个味道。”
陈见楚默了，但他还是没有动作。
炎又说：“楚不想吃吗？那我叫青过来吧。”
“为什么我不吃，你就要叫他过来？”
陈见楚盯着炎的脸，问。
炎：“因为青喜欢。”
“我吃。”
陈见楚接过了炎加了佐料的食物，抵在唇间，齿尖用了些力道就咬下了肉片。
陈见楚嚼着口中食物，味蕾接收到了新的刺激。
味道的确不错。
只是，他怎会看不出，炎是有意这么做的。
这么地拐弯抹角，就为了他多吃一点。
还表现地那么明显。
不怕他想歪吗？
炎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见楚垂着眼，眼底的情绪难以看清。
“炎。”青提着烤得半熟的后腿部位走来，往炎面前一送，“你把这个烤熟吧，我不想烤了。”
噌——
两秒。
青手中提的后腿部位已然熟得滋滋冒油，香味扑鼻。
看得出来，青挺高兴的，他说：“洒芍。”
话一说完，他才发现芍一直在炎手里，由于他的视角有视觉障碍，所以他没能注意到。
“你用了？”
青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听了这话，陈见楚的手一顿，他看向了炎。
“嗯，我用了。”
炎并没有用很多，但青还是看出来了。
青瞪着眼睛，看了炎一会儿，转瞬又去看了陈见楚。
陈见楚正想说我去找来还你。
就听青说：“罢了，你们全用完都没关系。”
后面那句话显然是假话。
炎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陈见楚看着他，被抓了个现行。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