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曼图一战，异族丧失了十名族人，人余数一百零九。

风凛冽地从黑暗的深洞盘旋而起，呜呼声不止，其中并未夹杂什么气味。

陈见楚站在边上，从下往上的风吹得他的黑发乱舞，衣角猎猎。

“该走了。”青的声音忽从后面响起。

陈见楚迈开脚步，渐渐远离洞口。

他略斜着眼睛，看着左手边空荡荡的地面。

其余的族人行事匆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好将收集到的尸体，转交至他处清理。

三具尸体。

本该是五具的。

只是晴没有尸体。

方才，陈见楚才知道，自爆异能的人是会烟消云散的。

而声，已经离开了异族，一旦变异，他的气息会不复存在，无法追踪。相当于，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存在了。

声到底是什么时候感染的。

陈见楚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

对于此，声也闭口不言，默默离开。

陈见楚随着一行人进入了部落，抬着尸体的几位族人去了一个方向。

“还有需要我的地方吗？”

陈见楚问。

青看了他片刻，说：“没有，你去进食歇息吧。”

陈见楚没有多停留，掉头就走。

或许前面不远，就是炎的所在之地。

但现在，陈见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做不好准备。

陈见楚漫无目的地在部落里穿梭着，体力一直在消耗，多多少少。

“你怎么在这？”

终途径时，发现了几乎快要容身于黑暗的陈见楚。

少年的身形单薄，在这森林，在这树下，醒目又渺小。

无需走近，昏暗的环境，终也能看见蹲坐在他不远处的雪山狼。

“不去进食吗？”

“不饿。”

陈见楚直接说道。

默了一阵，终走到陈见楚面前，又擦过，坐在他的身侧。

加上他的重量，也还不至于撼动拥有庞大根基的巨树。

空中飘零着羽星，光点沉浮，深色入侵，夜很寂静。

吹来的风又冷又大，卷起满地残叶烂枝，空气中似乎还有未消散的血意。

对于终的这一系列举动，陈见楚没有去理会。

他一言不发，保持缄默，凝望着前方，哪怕没什么可看。

发呆吗？

终微侧着头，看着陈见楚。

片刻，他也看向前方。

“声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冻结了般的眼睫掀动几下，酷似黑眸的眼睛并没有循声望来。

“他没说什么。”

“是吗？”终反问了句，又道，“有点不像他的风格，我以为他会说很多话。”

陈见楚没有应话。

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很显然，陈见楚此刻比往常还没有说话的欲望。

因此，氛围更是冷硬。

“声跟我外出的时候，负了伤。”

终自顾自说着话。

“不难想象，他被影响到了，晴的秉性，是不会舍弃下他的。”

陈见楚沉默着。

终：“是我疏忽了，如果我没有和他分开，或许他们兄弟俩就不会死了。”

终重重叹了口气，对着陈见楚说：“死亡是常态，你在散的这段间命，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学会接受，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陈见楚偏着头，看着他，说：“他们的死，你会自责一生。”

“是的，然而自责是换不回他们的，你没什么过失，无须自责。”

陈见楚只是看着他，没有接话。

终哈了声，面上笑嘻嘻：“也许我也没有一生可自责，说不好我就快要死了。”

他侃侃而谈：“假使死后有另外的世界的话，那么我就会和他们重逢，声他一定会打我吧，晴肯定打我更狠。”

以上，陈见楚都没有搭理他。

终也不恼，说：“好了，去进食吧，高消耗却没有补充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走吧，我自己饿了会吃。”

陈见楚这么说着。

“行行行。”终起了身，抬起双手做投降姿势，“那我走了啊。”

自然，陈见楚没有理会他。

直至终走远了，消失了，陈见楚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叫人直发痒。

陈见楚随意抬手揉了几下，手下的过来低呜着。

“没怪你。”

过来想像小时候一样完全钻陈见楚怀里已经没可能了。

它只能半依半靠。

黎明再次重现，太阳的光芒再次普照于大地。

森林里一切照旧，只是有的仍存，有的消逝。

陈见楚合上了门，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去在他不远处的两座房屋。

晴不在了，没有人引领他。

陈见楚打算直接去找炎。

炎的住所，陈见楚去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印象深刻。

清晨时刻，陈见楚就已经在炎的住所外了。

站在门口，陈见楚抬手轻敲木门，清脆醇厚的声响久久回荡，迟迟未见有打开的痕迹。

也是。

如果炎在，那么，无需他靠太近，对方就已知晓了他的存在。

陈见楚下了门口微高的台面，靠着旁边的墙面。

一夜未归。

他会是在做什么？

其实不难猜测。

陈见楚知道，他会回来的。

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陈见楚没有去其他地方找他，仅是停留在原地等待。

从朦胧清晨到阳光乍泄，少年长久维持不动，宛若是一座石像。

某一时刻，定格了般的画面被打破了。

先是过来嚎叫了一声，再是陈见楚站直了身体。

深棕的眸色倒映着光影，帧帧幕幕。

不久，一个模糊的人形映入眼帘。

间命流失，而关于那个人也越来越清晰。

陈见楚盯着炎的脸看，想要从些细节上窥探出他的情况，然而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欠佳。

炎：“等很久了吗？”

陈见楚摇了摇头。

炎推开了门，侧身让出一条道。

他说：“进来坐着说吧。”

陈见楚捏紧垂在身侧的手，缓解紧张。

他抬步走近炎，走进了屋里。

同样的，炎的房子也是一览无余，跟族内其他房屋没有太大差别，跟陈见楚也是基本一致。

虽是如此，陈见楚却觉得很有新奇感。

因为他进入了属于炎的空间。

过来也想进来，但它的体型不允许，于是它拱来拱去，最后把狼首搁在门口，眼睛正对室内。

陈见楚眸色微凝，正想开口，却听炎说：“随它吧。”

因此，过来才没有吃了个闭门羹。

“楚是想说晴的事吗？”炎问道。

陈见楚摇头否认，问：“我以后还能继续追随你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炎抬眸看他，“楚是在怪自己没能救下晴和声吗？”

陈见楚的语调很低：“我做的不好。”

“已经足够了楚。”炎轻轻笑了笑，“没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有个限度，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陈见楚低着头，没有回应炎。

炎看着他，说：“楚可以不再追随我，或许这样，楚就不会有太多负担了。”

陈见楚抬起头来，面对着炎：“我还是会追随你的。”

“我不是来让你说出这种话，从而让自己好脱身。”陈见楚直视着对方的黑眸，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想确认你的想法。”

“做得不够好，那我努力做得更好就行了。”

炎的眸色微动，面容稍愕，默了一会儿，他说道：“楚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我的想法？”

尽管他们呆在一起的间命不算长，陈见楚也很少表达自己，可或多或少，总能感受到。

陈见楚面上无愧：“因为我崇拜你。”

意料中的回答。

炎没有对他的回答深信不疑，但也没有去否认，质问。

陈见楚说：“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去做。”

说着，他似看非看地扫了眼炎的睡榻。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炎轻摇了下头，说：“我还有其他事需要办。”

陈见楚：“那你是回来拿东西的？”

炎又摇了下头：“我是来找楚的。”

陈见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幸好。

幸好炎不是声，他无法听取到不同于以往的心跳频率。

“为什么要来找我？”

陈见楚有些艰难地开了口，心中百种杂陈。

炎说：“我担忧楚会太难过。”

眼睛忽地泛起酸意来，呼吸道发涩。

陈见楚：“我没事。”

好在，他的语气没有流露太多情绪。

陈见楚庆幸着。

炎只是看着他，缓缓说道：“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陈见楚平息着翻涌的情绪，说：“没什么，你要去办什么事？有我能帮上的忙吗？”

交战结束后，藏身于长祭区域的异族人纷纷现身，收拾着残局。

这不算件大难事，他们很快就解决了。

有些族人负责将尸骸送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至于处理方式，大家都心知肚明。

又度过了一夜。

可不安的情绪迅速在族内蔓延开来。

“首领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有族人对炎开了口。

他说话时，说完话时，都死死看着炎，不单是他，其他没有发言的族人也是如此。

预感不到空间动荡的前兆，生存环境不停在收紧，族内的强将接连再三地减少，他们的处境更危险了。

死神在逼近。

这种话题，陈见楚不知该如何作答，尤其是在他知道真相后。

炎会怎么回答？

陈见楚稍稍偏头，看着身边的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章存稿没精修，修完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