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亮的地板倒映着灯光,刺眼。
大堂的吊灯总是这么明亮,无论时间怎么流逝,走过的人有多少,都是如此,仿佛永不会熄灭。
出于现在地广人少的缘故,每走一步路,都能听到鞋底与光滑干净的地板所发出的碰撞动静,一声又一声,这无疑让陈博实心里更紧张了。
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前方的领路人在电梯打开后,走了进去,摁下楼层按键。
陈博实连忙跟着走进电梯内部。
电梯门合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题,气氛安静得诡异。
陈博实悄悄地打量着这个人。
刚才,陈见楚好像叫他符年来着。
陈博实没有听说过符年这个名字,更别提他所担任的职位。
但能让陈见楚叫得上名号的人,总归是比较亲近的。
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陈博实这么想着,他在心里斟酌了几句,开了口。
可无论他说什么,符年总能避开问题所在,回答得极为含糊。
果然,能留在陈见楚身边,的确有两把刷子。
很快,符年将他带到了会客厅。
“您是想喝咖啡,还是茶?”
符年问。
“咖啡,麻烦你了。”
多年的职业生涯,哪怕他笑得再牵强,也能让人看不出破绽来。
“客气了。”符年的态度不冷不热,“这是我的职责,请稍等。”
符年走后,会客厅就剩下陈博实一人了。
陈博实观望了下四周,随后在心里疯狂想着对策。
他该怎么说服陈见楚帮自己?
说实话,陈博实是死也想不到,陈见楚会有今天。
曾经那个蜷缩于小地方的少年已然不复存在,现今,他在辉煌处。
原本,陈见楚再怎么样,都是跟他毫无瓜葛的。
只是…
只是,命运弄人。
他不得不来寻求陈见楚的帮助。
并非他不想找别人,而是这件事,只有陈见楚能办到。
走道上。
陈见楚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履,他穿得休闲,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身正装。
相比起他的淡然,旁边的崇就比较躁动了。
“楚,你为什么要接待他?难不成你想帮他吗?你可别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他是夺走首领大人遗骸的罪魁祸首!”
尽管首领大人回来了,但过去发生的事,无法被抹灭。
断绝父子关系这七年里,陈博实对陈见楚是不闻不问,同从前相差无几的态度,还更为理所当然了。
当陈见楚把一百五十万转还给陈博实时,对方也没有过问一句钱是哪里来的。
没有关心没有鄙夷,没有,什么都没有。
完全当他是透明人,一点情绪都不会用在陈见楚身上。
他们这些旁人看了,都很是气愤。
可陈见楚从来都不在意,他说他的所思所想都只有炎了,他只想再次见到他。
而这些年里,陈博实恐怕是变本加厉地将陈见楚抛之脑后。
如若不是发生了变故,走投无路,他怎么又会想起陈见楚呢?
听着崇的言语,陈见楚神情不变,他道:“我没忘。”
崇听他这么说,心中的忿忿之意有所下降。
陈见楚目视前方,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崇的定论下得太早了。”
“那楚为什么要见他?”崇问。
陈见楚:“他爱子如命,只要没有得到我的亲口回答,就不会轻易放弃。”
陈见楚斜着眼睛看崇。
“我可不想有人来破坏炎的清净。”
从两天前起,陈博实便用尽各种手段,想要联系上他。
期间已有人传达了他的意思,可陈博实还是不死心,甚至用上了尾随这种下三滥手段。
单谈今日,他还没走进大堂,就被陈博实冲上来挡住了路。
要是哪一天,他拦住了炎呢?
陈见楚不想让炎面对这种腌臜事。
崇一愣,说:“刚才直接拒绝他不就行了吗?怎么还给他上去会客厅。”
陈见楚道:“三言两语他死心不了。”
人在受刺激的情况下,免不得会有大声喧哗的丑态,陈见楚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崇独自想了一会儿,觉得也是。
他道:“那楚小心点。”
陈见楚嗯了一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陈博实心里的盘算从未停止,他时不时地,没一会儿地,就要去看手上的腕表。
十几分钟,宛若漫长的一个世纪。
陈博实心中十分难熬,他感觉这些流走的时间就是陈嘉勋在倒计时的生命。
一点一点,减少,不会再回来。
直到,耳膜捕捉到细微的声响。
随着时间地流逝,越来越近,最终停止在门口。
唰吱——
门被推开了,外面的白炽灯灯光照射了进来。
陈博实那双半含混浊的眼睛,倒映着一个人影。
那个人的身形高挑,气质出尘,身周泛着冷冰冰的气息,尽是疏离感,令人望而远之。
深棕色的眼睛,似乎是应该温和乖顺的,但在陈见楚这里,陈博实只体验到了如同死亡一般的战栗窒塞。
太寂静了,像是几万尺下的深海。
当陈见楚从他身边走过时,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会这样?
陈见楚坐了下来,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直接抬眼看向陈博实。
七年的时间,让他不再记得陈博实的面容是什么样。
相比起从前,现在他见到陈博实,心如止水。
当初被抓捕,与陈博实,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便是如此了。
“见楚……”
陈博实开口了,陈见楚没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
太陌生了。
七年前,他就有些这么觉得了。
如今,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就好像,陈见楚离他越来越远了,伸手,抓不住。
“救救你弟弟吧,见楚。”
陈博实恳求着。
“我没有弟弟。”
陈见楚的语气很平淡,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态度。
陈博实有想过这个回答,可听到的这个瞬间,还是禁不住地心惊。
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陈见楚怨他,恨他是难免的。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退缩,否则,陈嘉勋真的就要死了。
“见楚,爸错了,这些年也的确对不起你。”陈博实的面容悲恸,“可嘉勋是无辜的,见楚你不能迁怒于他。他是你弟弟见楚,你得救嘉勋,许斌那个人心狠手辣,他一定会让嘉勋死的啊见楚。”
许斌。
陈见楚对这个人的了解也就五六分,他们的关系融洽,而许斌欠了他几个人情。
无疑,陈博实是想要他出面,让许斌还人情,放了陈嘉勋。
许斌为人虽阴险,但却也重情重义,这个法子的确有可行的程度。
倘若许斌不肯应允的话,陈见楚只需要插手此事,从中施压,照样可以保陈嘉勋平安。
陈见楚微敛着眼睑,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令人无法捉摸透。
他的沉默不语,对陈博实无疑是一种酷刑。
陈博实完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心里是否有松动的痕迹。
他只能心神不定地看着陈见楚,想着下面该如何开口。
这个距离,陈博实更能看清陈见楚的五官。
稚气不在,有的只是淡薄之意,面貌更为精致,英气不失。
惊奇的是,他身上仍存着少年独有的特质。
“跟我有关系?你很清楚,没有关系。”
陈见楚终于说话了,只是这话过于刺耳。
陈博实一时哑口。
很快,他哀伤地望着陈见楚:“对不起见楚,千错万错都是爸的错,爸当时糊涂,干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可我们再怎么断绝父子关系,身上流着的血也是相同的啊,这没法改变。我还是你父亲,见楚。”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那时候工作忙,我不得已离开了你。没法见面的日子里,你隔三差五就会拨个电话给我,你奶奶说你很懂事,我也是一直这么觉得的。”
陈博实的感情牌,陈见楚无动于衷。
“爸是犯了错,可嘉勋到底是你弟弟啊,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人这样对待,见楚你真的要让你弟弟枉死吗?”
“见楚,再怎么样,你都别因为爸的过错,而对弟弟不管不顾啊…”
陈见楚略掀眼皮,毫无波澜地注视着他。
“他无辜?”
“是啊,嘉勋能做错什么事。”
“哦?”陈见楚轻挑眉毛,“那我怎么听说,他是让许斌的妹妹堕胎了呢?”
这个,陈博实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哪怕他清楚得足以洞穿自己,都不能承认儿子的错误,骨肉血亲,外人比不上。
陈博实硬着头皮说:“见楚,这小情侣的事,不该闹得这么大。现在这种事层出不穷,嘉勋让她打胎也是为了人家姑娘好。她的年纪还小,有的是前途,未来的变动又很大,生下那个孩子百害无利啊。”
“两个十二三岁的未成年。”陈见楚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
这说一半话的举动,让陈博实很是紧张,他正想接着往下说时,陈见楚却出声了。
“的确定数不稳。”
突然被陈见楚认可,陈博实愣了一下,他欣喜道:“对啊,嘉勋也是为了她好。见楚你知道的,现在的年轻人,小学都有谈恋爱的,初中就更别说了。上床这种事屡见不鲜,怀孕的姑娘也有,他们大多数打胎,很少有人会去生下来。他们还是未成年,哪敢告诉父母,除非真的遮掩不住了。”
“身边都是那样的人,嘉勋也是……唉,见楚,嘉勋的本性善良,他不是那样的孩子,只是被带坏了。”
陈见楚将茶杯放到桌面上,发出轻微碰撞的声响。
“他的本性是什么样,没人会去关心。”他抬眼,“如果只是堕胎,或许就不会闹得这么大了。”
许茹怀孕后,陈嘉勋对她的兴趣骤然下降,等胎堕完后,陈嘉勋便冷暴力跟她分手,并且很快有了新欢。而前一阵子,许茹发现陈嘉勋早就在自己怀孕期间出轨了,还确认了关系。这把她气得够呛,她让人去把新欢打了一顿,还扬言新欢这个死.婊.子不跟陈嘉勋分手的话,她就找人轮了她。
新欢吓得魂都飞了,哪还敢跟陈嘉勋在一起?
陈嘉勋知道后,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许家的势力远高于陈家,可正在热恋期的陈嘉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陈嘉勋亲自上门修理了一番许茹,他是下了狠手的,直接把许茹打进了医院。
最终,许茹一身重伤,还瞎了一只眼。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许斌不想弄死陈嘉勋是不可能的。
陈博实:“那个小姑娘太恶毒了,嘉勋说他们是和平分手,没有出轨这种事,完全是她胡搅蛮缠。要不是她打了嘉勋的女朋友,嘉勋怎么会那样对她?”
“现在嘉勋也很后悔,当时他的确是太冲动了。”
陈见楚:“都有那么多证据,你还是选择相信陈嘉勋?”
据调查出来的资料,许茹是被陈嘉勋弄怀孕的第三个女朋友,无一例外,她们都打胎了。
而出轨这种事,陈嘉勋是惯犯,脚踏几条船的事,他不是没有干过。
所有的所有,陈博实都知晓,只是他选择了包庇。
陈博实:“见楚,再怎么样,嘉勋都是我们的亲人啊。”
陈见楚:“与我无关。”
陈博实姿态低微:“见楚,你想要什么,爸都会去争取来的,爸只有这一个请求。”
“嘉勋还那么小,他只是犯了点错,罪不至死啊。可许斌却要治他于死地,你不觉得太过了吗见楚?”
陈见楚看着他,这张脸已经有了不少细纹,往后梳起的头发掺着白。
其实,陈见楚已经不记得幼年时喜爱的陈博实是什么样子的了。
陈见楚想,他可能从来都没有对陈博实产生过什么感情,那些所谓的情感,仅是倾注于父亲这个身份而已。
“从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答案你就得到了。”
陈见楚说。
“不行啊!见楚!”
“有什么不行?陈嘉勋能走到今天,不就是你纵容的?”
陈见楚向后靠了靠,视线没有转移,一直注视着陈博实。
“我很明确地告诉你,陈嘉勋是死是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救他?你能争取来的,我不能?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做?以及,我由衷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如果你想陈嘉勋死得更快,那你可以这么做。”
从他的眼睛中,陈博实仿佛看到了蛰伏的野兽。
布料与皮质发生直线的摩擦,身体朝前。
“崇。”
陈博实的肩膀搭上了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扣住。
他的下滑被制止了,屈膝下跪的举动没有发生。
陈博实胆颤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对方正一脸冰寒地对着他。
怎么回事?
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陈博实不知道,他惊魂未定,就听到陈见楚说。
“走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说完,陈见楚便起身要离开了。
陈博实惊恐:“不!”
他想要冲上去挽留,可肩上的那只手如同铁爪一般,怎么也挣不脱,死死摁着他。
陈博实万分悲痛地叫喊着:“见楚你一定要救嘉勋,他不能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见楚!爸求求你了。”
“一天。”
“什么?”
陈见楚侧首,垂眼看着他,那宛若玫瑰花瓣的唇,吐出的话语没有半点温度,冰冷至极。
“陈嘉勋少活一天的意思。”
陈博实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见楚刚踏出门,身后就传来了陈博实撕心裂肺的痛骂声。
“陈见楚!你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你冷血你恶毒,你跟习滢又有什么区别?!”
话到这里就断了,只剩下唔唔声。
脚步停顿,陈见楚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崇让陈博实闭上了嘴。
“是吗?”
陈见楚的语气很轻,也很淡。
“那你不觉得,让一个患有精神问题的女人生下孩子这种事,更为作呕吗?”
没有再停留,陈见楚走出了会客厅。
秋天,吹来的风都有股寒意。
陈见楚喜欢这个季节,不冷不热。
阳光和煦,并不夺目,商场前的空地,有白鸽驻留,它们每隔一阵子,就会展翅,在空中盘旋高飞。
等红绿灯的间隙里,陈见楚侧目观看着这一景象。
两旁的树都黄了叶,风来来回回,马路铺满了残叶。
陈见楚一路行驶着,十几分钟后,他进入了小区,将车停放在地下车场。
小区的设施很齐全,环境也优美,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G栋十九楼1901室。
是陈见楚跟炎的家。
叮——
电梯门打开。
陈见楚走到家门口,在电子密码锁上敲了几个数字。
咔哒一声,门开了。
“我回来了。”
陈见楚关上了门。
他的音量不大,但他知道,炎能听到。
其实,无须他告知,炎便能知晓他的归来。
“好香,炎在煮什么?”
陈见楚换好了居家拖鞋,往厨房的方向走。
“是火锅。”
炎托着碗碟,探出半个身。
他穿着一件厚度适中的烟灰毛衣,版型宽松。
——现今他基本没有过度使用异能的情况,自然也就不怕会烧毁衣物。
除了毛衣,他还系着一条满是涂鸦的围裙,颜色多种,图案丰富。
——那是陈见楚画的。
“diy围裙,炎以后只能用这条。”
陈见楚当时是这么说的。
“如果坏了怎么办?”
炎是笑着问的。
陈见楚说,那就再做一条。
从那以后,炎真的只穿着这条围裙给他做饭了。
餐桌上放置着一个电热锅,带辣的浓汤冒着丝丝热气,有丸子在里面翻滚。
如炎所说,的确是火锅。
“楚先洗个手吧,锅里的已经熟了,可以先吃,我这边也好了。”
说话的功夫里,炎把手里端着的娃娃菜放在了桌子上。
“炎今天怎么做火锅了?”
陈见楚洗完手后,去木柜里拿了两瓶汽水出来。
这个空隙,炎已经脱下围裙,把碗筷摆好了。
“楚不是想吃么?”
炎笑道。
陈见楚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不过,炎没有说错,他的确想吃火锅。
至于炎为什么会知道。
大抵是昨晚,他多看了一眼火锅店。
陈见楚将一瓶汽水放在炎的面前,之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陈见楚从锅里夹了个顶部开了十字的蘑菇,咬一口,鲜味辣意的汁水充盈了味蕾。
沾一沾炎特制的酱料,又多了几层口感。
“今天工作累吗?”
炎问。
“不累。”
陈见楚说。
“楚辛苦了。”
炎说。
陈见楚:“不辛苦,炎不用担心我。”
陈见楚和异族创办了个组织,名为‘不息’,取自‘生生不息’。
在取名这方面,陈见楚跟异族一样简单粗暴。
除了跟其他公司一样做生意,他们还有一个发展,那就是牵线者。
想要跟什么人合作或是联系等诸如此类,他们都能提供出通道,建立起桥梁。
可想而知,那是一张极为可怖庞大的人脉网。
以及,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彻底根治绝症的药物,精准预测灾难的仪器,消杀各种病毒……各个领域,不息组织都有专攻的精英团队,看似混杂,可能力是极其地出色。
没有人不知晓他们,没有人不拜服于他们。
不息这个组织,无所不能,就像是世界的bug。
不言而喻,不息组织的势头一路扶摇直上,但在前两年的时候,他们稳定静止了下来,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收敛锋芒会更安全。
其二,异族并不常驻主系空间,留在主系空间的异族人是一批批轮着的。
相比起最初会被踢出主系空间的异族,如今他们不再受任何限制。
因为他们隶属散系空间,而散系空间已经破灭,他们现在不属于任何空间,哪里都是来去自如,‘行领’跟‘微度’对他们皆无效,他们是自由的,主系空间不过是他们的根据地之一,一个最早最稳固的据点而已。
这些年来,如果说异族步入了正轨,那么炎就是断了的轨道。
他对这七年间发生的事,是一无所知。
所以,现在,炎正处于接轨的状态。
而目前,他还做不了什么,尤其是有需要身份证明的时候。
他拿不出来,他就是一个黑户。
进食的时候,两人都很少会讲话。
通常是刚坐下来的那会儿说几句,之后便是专心吃东西了。
吃完东西后,陈见楚和炎一起收拾着桌子,锅碗瓢盆直接丢进了洗碗机里。
“今天要出去走走吗?”
炎问。
陈见楚摇摇头:“今天在家吧,不想出门。”
炎笑了下,说好。
家里没有养宠物,他们不需要遛狗,出门全凭心情。
陈见楚不喜欢去电影院,但他喜欢大屏幕,所以家里有投影仪,而屏幕就在床尾前面的墙壁上。
他们经常躺在床上看电影,看纪录片……
其实之前看房子的时候,有看到配有影视厅的房子,但陈见楚都没有买,因为不喜欢。
气派偌大的别墅也没有入他的眼,原因就是太大了,毕竟就他跟炎两个人住。
总而言之,经过一层层筛选,陈见楚才选择了现在住的这套房子。
平方米差不多,够他跟炎一起布置出属于他们的家。
洗完澡后,陈见楚掀开被子,上了床。
炎随后到。
陈见楚拿着遥控,摁着上面的按键,对屏幕里的片子挑挑选选着。
“我们没有看过恐怖片吧?”
陈见楚说。
“没有。”
炎说。
“那就看这个?”
“可以。”
选定好一部收视率最高的恐怖片,陈见楚就爬到炎的怀里去了。
他安稳地将后背靠上了炎,窝在他身上。
对上炎的视线时,陈见楚面不改色道:“我害怕。”
炎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从尸堆爬出来那么多次。
不过,炎没有戳穿,他温柔地说:“没事的楚,不要害怕。”
陈见楚点点头。
片头过去了,故事开始了。
不得不说,收视率第一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比如,它很逼真,很血腥暴力,够吓人。
看评分,有不少人被吓得连做噩梦,不敢独自呆在一间屋子里……
但,电影时长过半,陈见楚跟炎都极为淡定,没有一丝惊惧的情绪。
哪怕分尸断头等恐怖画面来了好几次,他们都无动于衷,心如古井。
陈见楚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这恐怖片对他来说,跟催眠片似的。
事实上,他还真打起了瞌睡。
“楚?”
听到炎的声音,陈见楚才猛然惊醒。
“困了?”
炎温声询问。
“无聊才困的,炎不觉得很催眠吗?”
陈见楚知道,刚才胡诌的那句话,炎俨然不会相信,所以,他‘老实交代’了。
“还好,他们还是很还原的,将物种劈成两半,血溅的方位没有偏差。”
“……”
两个人对视着,一个垂眼,一个抬眼。
炎的下巴很干净,没有半点胡茬,因为异族人不会长胡子,除了头发,他们几乎没有别的体.毛。
因此,陈见楚从未见过炎有胡子的模样,更别说早上一起刮胡子的场面了。
陈见楚以前是有长胡子的,后来是终替他觉得麻烦,给他弄了一贴药,让他吃下去。自此,陈见楚再也没有长过胡子了。
这么想着,陈见楚伸长了脖子,张口咬住了炎的下巴。
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啃了几口。
这么做的下场就是,陈见楚被扣住了下巴,唇瓣与口腔遭到侵.占。
持续了多久,陈见楚不知道,反正他现在意识混沌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皱得很,衣摆撩起的形状呈三角,恰好露出白皙柔美的腰线,半遮半露的肚脐,向上的……
陈见楚醒来的时候,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床尾的屏幕黑着,陈见楚记得,昨晚进行没多久,他就让炎把投影仪关了。
——他只想听他们交合的声音。
想到这里,不过就几秒的时间。
陈见楚从床上爬了起来,撑着疲倦的身体走出房门。
哪怕身体遗留的感觉无比清晰,他也想要亲眼看到炎。
红米粥飘着的气味同香芋的气味极为相似,厨房里断断续续有动静传出来。
直到厨房内,站在料理台边的身影入了眼,陈见楚才稍微放下心来。
陈见楚走到了炎的身后,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部。
“吃完早餐再睡一会吧。”
炎将手掌搭在陈见楚的双手上,以示安抚。
而炎的另外一只手,关掉了火候,改用异能烹饪。
做完这件事,炎轻轻扯松陈见楚的手,回过身来,拥住他。
良久,陈见楚才心安神定了下来。
“楚还好吗?”
炎见陈见楚还站着,如此问着。
说话的同时,一张单人沙发被烈焰托进了厨房。
陈见楚扶着沙发扶手坐下,站着腿有些支撑不住,坐着尾椎骨异样满满,脊椎都十分酸散。
不难想象,昨晚的程度。
但陈见楚喜欢这样明显的残余感,因为这会常常提醒他,这些怪感的由来。
——源于炎。
陈见楚喜欢疼的,他很喜欢。
只有炎带给他疼痛,才能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每当如此时,他都会庆幸自己总是不能适应这种事,能让痛意来得更为顺理成章。
陈见楚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心理,全然是因为失去炎多年而深埋下来的后遗症。
梦中相逢,幻境破碎,现实残酷。
炎好不容易才给予陈见楚的安全感在这种情况下消失了。
其实消失是必定的,毕竟给陈见楚安全感的炎死了,又谈何安全感?
时间的拉长,反复的折磨,导致如今救回炎了,陈见楚的每一天还是很不安,他长期处于患失患得的状态。
而这种状况一时半会解决不了,需要长久的陪伴与足够的安然。
对此,炎自然有的是耐心,只要陈见楚能走出阴影。
炎的早餐做好后,陈见楚都还没有去洗漱。
今天的陈见楚格外黏人,这种状况偶尔才会有一次。
最后,是炎帮陈见楚洗漱的。
洗完漱,陈见楚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炎屈身下来,手臂穿过他双腿的腘窝,没怎么费力,就单手抱起了陈见楚。
“炎真好。”
陈见楚用脑袋蹭了蹭炎的颈窝,呢喃着。
日子平静地过着,在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去往分裂空间开启新的流浪之旅。
至于陈博实,自从上次当面回绝后,对方便再也没有出现他面前,而他是真的不来纠缠,还是被崇他们截拦住,陈见楚就不是很想去知道了。
某一天,陈见楚得到了陈嘉勋的死讯。
当然,陈见楚心里没有一丝涟漪,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陈见楚是没有半点感情的,他甚至嫉妒过对方能够获得那么多的宠爱,也痛恨过对方害他失去了炎的遗骸……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这天,陈见楚和炎在外面逛街时,碰见了陈博实。
准确来说,是陈博实有意在陈见楚可能出现的地方蹲点。
相比起上一次的见面,陈博实憔悴了许多,脱相得明显。
看来,陈嘉勋的死,对他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见楚。”
陈博实的嗓音仿佛生了锈,十分钝重。
他叫的是陈见楚的名字,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炎身上。
以及,两人相牵的手。
陈见楚长得不像陈博实,所以见到陈博实,炎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但微妙的气氛,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尤其是,他发现陈见楚有些紧张。
在不清楚状况的前提下,炎打算静观其变。
陈博实不是很懂,两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手拉着手。
不解归不解,陈博实并没有把这种事太放在心上。
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见楚,这些年是爸错了,跟爸回家好不好?爸以后不会再犯了,原谅爸吧见楚,爸爸会倾尽所有来补偿你的,见楚。”
陈博实的语气很是真挚诚恳,甚至,他的神情态度都是如此。
“不需要。”
陈见楚微皱眉头,他的话语淡漠冰凉。
话一说完,陈见楚就拉着炎往其他方向走。
陈博实赶忙跑到他们面前拦路,他喉咙里的音节还没有出来,陈见楚就直接打断了。
“我不介意让你一无所有。”
陈见楚的眼神很冷,没有丝毫温度,而他话中的警告之意令人难以忽视。
陈见楚斜着眼睨着他,擦肩而过时也是这般。
视线对接最近的距离。
陈博实从他的眼中看不到暖意,只有无尽的淡薄与厌烦。
对他的。
陈博实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抓不住陈见楚了。
那个对他毫无保留,只有敬仰喜爱的幼子已经彻底消失。
一瞬间,陈博实像个桩子一样被钉在了原地。
眼见陈见楚就要走远了,他还是咬咬牙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见楚,你想要什么,爸爸都会去争取来给你的。”
陈见楚很久不曾有过怒意了,现如今,他滋生出了这种情绪。
为什么一定要来弄脏炎的眼睛?
他不配出现在炎的视线里,他的声音不配进入炎的耳道,他不配用那种恶心的打量看炎……
他不配,他什么都不配。
“你就是楚以前的父亲吗?”
炎的话音,温和轻缓。
宛若寒冷高山上的一泉淙淙暖流,十分恰意。
陈见楚惊愕地看向炎。
虽然陈博实一上来就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原本关系,炎不可能没反应过来,但陈见楚还是不想炎知道。
何况炎还开口了。
不要跟他说话,他没有资格与你交谈。
陈见楚的心里飞快掠过这句话。
他欲要发言,却被炎制止了。
他说:“没关系的楚。”
陈博实被炎打破缄默的那一刻震愣了,很快,他极其不满地看着炎。
厉声:“就算你是见楚的朋友,也不能这么说话!”
以前的父亲?
这不是变相地否认他跟陈见楚的关系?
陈博实很气愤。
无疑,炎戳到他的痛处了。
“抱歉,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陈博实气得手都在抖,他想反驳都没有正当的理由。
“见楚身上流着我的血,再怎么样,我都是他的父亲!”
陈博实认为自己必须掰回这一把,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怎么能轮到外人来评头论足?
“你没有权力来归类,你的身份只是朋友。朋友可以有很多个,而像我这样的父亲只有一个。”
“这种权力定限,仅是人类的设立。”炎说,“你这样的父亲是只有一个,但那是从前,现如今,楚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你抛弃的楚,你是最没有权力的那个人。
“你没有权力干涉楚的生活,我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
每一个字都很柔和,每一个字却又都极含锋芒。
“并且,你误会了,我不是楚的朋友,我是他的伴侣。”
“唯一的伴侣。”
着重强调。
愤怒的情绪被震撼压了下去,陈博实木若呆鸡。
“他的事,我还是有一定权力参与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玩笑。”
陈博实目眦尽裂,他冲着陈见楚大喊:“陈见楚!你疯了吗?你居然搞这种东西?!”
陈博实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是陈见楚的伴侣!
他很想冲上前,甩陈见楚一巴掌,狠狠打这个不孝子一顿。
但,不知为何,他动不了。
陈博实找不到原因,他只能以话语来宣泄怒气。
“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陈见楚也是有些茫然,但听炎亲口承认了他们的关系好几次,他心里很开心。
陈博实还在那里叫骂,什么话都让他说了。总之,在他看来,陈见楚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败坏门庭。
然而,陈见楚才不在意陈博实说的那些,他又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圣人。
而且,他不认为跟炎在一起是错的。
陈博实的行为本就引来了路人的注目,现在,他又大喊大骂了起来,直接让人驻足围观。
陈见楚心中不爽。
“你没有资格来管教我,还打着血缘关系,法律制定的幌子?”
陈见楚冷冷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没有权力,永远消失。”
话落,陈见楚拉着炎的手要离开。
在站立的平行线重叠时,陈见楚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怒视着自己的陈博实,语气极为冷冽。
“好自为之。”
陈博实的肺都要气炸了,明明对方近在矩尺,可偏偏他动弹不得。
走出了人群,远离人烟。
一路沉默寂静的气氛,由陈见楚脚步顿停时开始破碎。
“抱歉炎,让你见笑话了。”
陈见楚沉沉道。
“怎么会。”
炎手上用了些力道,将陈见楚拉扯到自己的面前。
指尖轻轻抚着陈见楚的脸颊,手掌近乎将半张面容包揽下。
“楚不用太担忧,我是很愿意替楚承担的。还有,无论发生什么,我想楚记住,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附在眼眸上的阴霾忧郁蓦然消散,旁人认为不会消融的淡漠冷情皆化为乌有。
回去之后,陈见楚着手调查起陈博实现今的一切。
他给过对方警告了,而对方却屡次再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陈见楚绝对不接受陈博实以那种态度对待炎。
他就是偏心至极,他就是见不得炎受半点委屈。
而当了解起来时,陈见楚才明白,陈博实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他了。
陈嘉勋的死已然是定局,找他俨然是无济于事。
陈博实想要认回他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延续血脉。
没有权势钱财的男人会去花天酒地,何况有钱有势的?
陈博实也是如此的,哪怕家里有舒雯倩,他在外面照玩不落。
有一天,他约了圈内人常光顾的一个女人,据说服务很好,还特别会玩。
过程什么样,没人知道,但陈博实必然是满意的,否则他就不会再约第二次了。
但就是这个第二次,发生了意外。
——那个女人死了。
事发根源是他们换了个从未尝试的新玩法,出于操作不当,太过激烈,导致人死在了床上。
而活下来的陈博实受惊过度,直接失去了性.能力。
不仅如此,他为了治好这个问题,各种求医,结果彻底治坏了。
——他再也没法生育了。
陈博实和大多数男人一样,热衷于传宗接代,娶妻不接受不会生育或不肯生育的女人。
原本,陈博实还有陈嘉勋这个苗子,可陈嘉勋死了,出于许斌的缘故,他连精.子都没有机会冷冻到。
无疑,走投无路的陈博实把希望放在了陈见楚身上。
然而,他是怎么也想不到,陈见楚居然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陈博实气得半死,他恨不得回到二十三年前,去把襁褓中的陈见楚掐死。
后面,陈博实冷静了,就算陈见楚跟男人鬼混也没关系,他照样能传宗接代。
然则,这些都是他的痴心妄想罢了。
在陈博实打算规划好再去找陈见楚的时候,噩耗一个接连一个地来了。
失去儿子后,舒雯倩成天以泪洗面,她恨透了没有出手相助的陈见楚。当她知道了陈博实还想去挽回陈见楚,她愤怒到了极点,拿刀捅了陈博实好几下,这让陈博实险些丢掉了小命。
昔日的阴影再度浮现,以精神错乱等问题,陈博实把舒雯倩丢进了神经病院。
收拾了家里的残局,公司又出了事。
许斌一直都有在找陈博实的麻烦,显然,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不过许斌再怎么样,都动摇不到陈博实的根基。
因为陈博实总是有方法回避掉各种漏洞,但这次,他遇上大麻烦了。
当失去所有的那一刻,陈博实才真正明白,一切都无法挽救了。
一切。
最近有些忙,陈见楚都没什么时间跟炎呆在一块。
他是想过让炎无时无刻地陪在自己身边,可又担心炎会太无聊,没有了人身自由。
其实炎曾主动提议要来组织帮忙,毕竟他的身份证件还没有下来。
然而,陈见楚拒绝了,他不舍得炎做这种繁杂又琐碎的事情。
为了让炎有名正言顺的收入,陈见楚在组织里挂了个空闲的职位给他。
这个职位空闲到什么程度呢?
他什么都不用干。
哪怕炎没有出过一天勤,他都照样有工资领。
无疑,炎不要陈见楚这样的优厚对待。
双方各持理念,互不让步,难得的僵持。
就这么,这事搁置下来了。
当然,两人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吵架。
炎照常主持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宜,悉数管理得井井有条。
但炎在家中具体做些什么,陈见楚是不知道的。
这天,陈见楚提前几个小时回到家中。
他换好鞋子,往屋内走去。
现在是白天,家里没有开灯,光线自然。
客厅的桌子上,有罐白兔糖。
——是炎的。
炎格外钟爱白兔糖,哪怕他尝过各式各样的糖果。
“炎为什么只喜欢这个呢?”
陈见楚曾问过。
炎说,这是他的第一颗糖。
“炎。”
陈见楚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炎的回应,视野中更没有炎的身影。
奇怪。
房间,书房,厨房……
陈见楚一一查找,可就是没有看到炎。
找不到人,陈见楚只好解锁手机,打开最近通话,摁下第二个号码。
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嘟——
每一声,都让陈见楚的紧张程度在上升。
没事的,或许炎只是出门买东西了而已。
好在,陈见楚因惶恐不安而臆想出来的画面没有发生。
大约十秒左右,电话就接通了。
“楚,怎么了?”
炎温和低缓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
陈见楚绷紧的弦松弛了下来。
“炎去哪了?”
陈见楚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语气有几分嗔怪意味。
“你回来了?”
这句话听起来是询问,但内核是相反的。
炎知道陈见楚回去了。
如若不是,陈见楚就不会这么问他。
“我在玉川。”
“你去玉川干什么?那么远。”
“因为没有事情做,就随便走走了。”
陈见楚一时凝噎。
“我去接你。”
陈见楚最后只能说。
炎笑了下,说:“不用了楚,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好吧,那我等你回来。”
起先,陈见楚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玉川一事结束后,并没有给两人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但是,不久后的一天,陈见楚再度提前回到家中。
同上一回无差,炎不在家,打电话问,对方也只是回答他在外透气。
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当事情频频发生时,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个月里,陈见楚早归的次数有十几,可每一回,炎都不在家,而炎的回答只有那一个。
别无二致的对话来了许多遍,等待反复上演。
这令陈见楚陷入了极大的不安里,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任性,过于约束炎,以至于他总要往外走,往远走。
“嗯,好。”
电话挂断,冰冷的机械音维持了两秒。
陈见楚缓缓垂下手臂,手机被搁在身旁,他曲着身体坐在沙发上,麻木地散发着思维。
没有声音,四周静悄悄得可怕,没有炎的空间,陈见楚只觉得这座房子是前所未有的空荡。
薄暮残光,地瓷砖变了色,断截倒影的拼凑。
门口一传来动静,陈见楚便即刻站了起来,朝门口跑去。
炎换好居家拖鞋,身体刚站直起来,就被陈见楚扑了个满怀。
炎倒没被冲击力撞得后退,或是怎样,他仍旧屹立着,不受动摇。
陈见楚无声的思念,行为的热情,炎有感受到。
他用手臂圈住陈见楚,手掌轻抚着他的后背,脑袋,话语里是无尽的徽柔歉意。
“抱歉楚,路上有些堵车。”
陈见楚摇摇头。
“等了两个小时了,楚辛苦了,我今晚多做几个菜犒劳楚好不好?”
“不要,你会累的。”
“怎么会。”炎宠溺地笑了下,“走吧,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想吃的菜。”
炎牵着陈见楚往里走。
尽管疑虑与不安存在着,可每当被炎这么对待,陈见楚又会陷入迷茫。
他感觉自己分不清了。
——炎到底有没有在烦恼。
“楚怎么了?”
脚步一前一后地停下。
陈见楚的异样难以躲过炎的眼睛。
面对炎担忧的模样,陈见楚很是愧疚。
“对不起炎,我太自私了。”
“楚在说什么呢?”
“我不想让你去工作,只想把你当成娇花一样养起来。炎明明不想这样,却还是因为我让了步。”
陈见楚低垂着眼帘。
“我知道,这个让步是有局限的,仅针对组织这件事。一旦你的身份证件下来了,你就会另辟其道,我……”
话语停住了,陈见楚还是保持着原样,炎没有出声,他等着陈见楚继续那未说完的话。
“其实炎的身份证件已经下来一段时间了,只是我一直告诉你没有下来。”
说出这个事实后,陈见楚只觉心情无比地沉重阴郁。
以他的人脉,这是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解决的事情。
陈见楚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理做出这种事。
陈见楚想,是他太贪得无厌,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炎的宽容与宠爱,近乎快没有了限度。
炎会怎么做?
具体的不清楚,但陈见楚知道,炎不会真生他的气。
炎总是这样,从不责备他。
越是这样,陈见楚心里更是难过。
“我知道。”
炎说。
陈见楚心一跳,他惊讶地抬起脸。
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的从容随和。
“楚是想问我为什么一直装作不知道吗?”
“因为楚想这样,而我不想戳穿楚。”
“对不起……”
“楚不用道歉,只要楚高兴就好了。”
“可是炎并不喜欢这样。”陈见楚不忍,“却要为了我而忍耐,我无法想象如果一直这么下去会怎样。”
炎说:“但是楚并不会那样做,就算有理由来蒙骗我,楚最终还是会把证件给我的。”
陈见楚张了张口:“为什么这么想?”
炎:“楚不会那么对我。”
炎知道,就算陈见楚再反对他出去工作,后面终究是会同意的。
毕竟,陈见楚极度偏爱炎,他是希望他开心的。
看到炎这么相信自己,陈见楚觉得更加无颜面对炎了。
“楚是在不开心我外出的事情吗?”
“没有,我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过分到你连出个门都要避开有我的时间,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很窒息吧。
不然为什么总是要那样?
撇开任何联系,离得遥远。
炎怔了下,他无奈道:“楚在想什么呢。”
“不是吗?”陈见楚问。
“当然不是。”
陈见楚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炎叹了口气,说:“我瞒着你去打工了。”
陈见楚懵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炎去的地方不远,只是每次陈见楚找他的时候,他的下班时间都没有到。
为了陈见楚相信,他总是把自己的位置往远了说。
当然,他是没想到陈见楚会因为这件事,去想出了更多的事情。
”为什么要打工……”
转而想到原因的陈见楚很是失落。
“果然还是我的问题,要不是我,炎就不会这样躲躲藏藏了。”
炎说:“楚不用自责,是我自己想要给你个惊喜。”
说着,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白色方盒。
在陈见楚茫然的视线中,炎打开了方盒。
一枚素戒出现在了陈见楚的眼前。
戒身还有光芒在闪烁,明亮纯净。
戒指?
陈见楚彻底傻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炎。
炎说:“我觉得这枚戒指很适合楚,我想送给你,但是我不想用你的钱。”
炎一面说着话,一面拿出戒指,他把方盒塞回口袋,执起陈见楚的手,将素戒缓缓穿进指节。
炎低头轻吻了下戴着素戒的指背。
黑眸直视着。
“其实今天没有堵车,只是我去买戒指了。”
说到这,炎凑近,在陈见楚的唇上亲了下。
他说:“我原本想挑个好时间送给楚的,我已经想好了那天给你做什么样的晚餐,我要在什么时候跟你坦白,给你戴上。”
“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陈见楚喃喃着,泪水不争气地跌出了眼眶。
“不要哭楚,你没有破坏,只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你戴上,想要更早地看到你戴上它的样子。”
炎捧着陈见楚的脸,不断擦拭着滚落的泪珠。
“炎……”
陈见楚抽泣着。
他真的太愧对炎了,只顾着自己的想与不想,明明他什么都愿意按照炎的意愿来做,结果却偏偏在这件事上反常了。
典型的我是为了你好。
陈见楚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他的这个行为,导致事情变得复杂起来,炎想赚钱送他礼物,都要挑着时候去完成。
炎能感受到陈见楚的难过,但其实,他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
再者,他愿意以这种方式来完成。
“楚真的那么愧疚的话,那就让我上你的户口本吧。”
炎说。
陈见楚破涕而笑:“这算什么啊…”
“别这么说楚,我很想上的。”
炎倒是很认真,似乎不止是想要逗他开心。
陈见楚吸了吸鼻子,湿.漉着眼睛看炎,声音哑哑地说:“知道了,我会让你上我的户口本的。”
炎神情释然,笑道:“那就好。”
“对了。”陈见楚,“炎没有证件,打的是什么工?”
虽然有的工作,公司从头到尾都不会要员工的身份证,但炎这个上班时间是按着他不在家的时间来的,算起来限制很多。
“都不是稳定的工作,像我今天就去发传单了。”
炎从容道。
“啊……”陈见楚忽然感觉手上的素戒很烫皮肤,他心疼得很,“那这个戒指多少钱?”
“三千多,攒了两三个月的钱。”
炎说。
“之后再给楚买其他的,现在没钱。”
他这话一说完,陈见楚又想哭了。
炎被他可怜欲泣的模样逗乐了,打趣道:“楚怎么又要哭了,除了床上,其他时候都好久没看到楚哭了呢,还哭得这么快。”
陈见楚的面色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几圈,便自动收了回去。
“好了。”炎吻去了陈见楚眼尾残余的泪水,将人抱在怀里,“楚别再想了这件事了,没什么的,你也只是出于想对我好罢了,如果真要较真起来,我还欺瞒了你,那我岂不是更要向你认错?”
“才不是。”扇动的眼睫还有泪珠挂着,陈见楚小声道,“知道了,那这事就翻篇了。”
随着炎轻嗯一声过后。
气氛安静了下来,屋子的光线越来越稀薄,两个人是最重的浓影。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距离缩短,地上朦胧的影子率先交融,唇与唇的接触,身体肌肤的靠近紧贴。
冰凉昏暗的室内。
温度在传达。
作者有话要说:
我:楚,我也想要每天啥也不干,还有工资领
楚:?
楚:那你穿越过来吧
不说了大家,我收拾收拾行李要去穿越了。
——
完结啦,虽然写的时候崩溃了很多次,脑嗨口嗨不想写了,但还好最后写完了,也没有砍纲烂尾那些。
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这本文的第一个灵感,是站在树下的少年。
他与爱人阴阳相隔,为了救回爱人,不断地穿越时空……
以及,被火焰燃烧着的青年他在看着我。
炎的出现,直接让世界观给我挂到最高档去了(太难写了救命,就我这菜鸡,不得崩文吗!!
但我实在太想写他俩了,想写得发疯,然后就视死如归地冲了(闭眼
还好,没有崩(捂住小心脏
虽然还是有不少瑕疵,但对我来说,我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我菜啊,能写成这样,我感觉很不错了(含泪点头
不过我还是会努力写得更好的!(握拳
“你是我年少时的惊蛰”这句话编辑不给我放立意,原因应该就是她发的其中一条:太拘泥于爱情。
但我还是认为它最重要,没有楚对炎的爱,我只能说,所有人都会死。
然后就是谢谢这几天里给我投雷跟灌营养液的两位小天使,鹤归西跟长安故里,么么哒,哎,我左拥一个,我右抱一个030
大家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