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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万人迷青哥儿2

农家哥儿在末世 棠梨煎蛋 4009 2024-08-13 08:15:19

安平县县衙后堂。林县令在前头处理完政事,转到三堂来,看见自己的族侄哥儿正端了没怎么动的饭菜,从西厢房退出来,便问道:“宁哥儿还生气呢?”

林县令出身微寒,是标准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从一个农家庄稼汉通过科举,摇身一变成了官身。如今考上进士也不过四载,家底薄得很,买不起奴仆也用不惯,便带了两个族亲家的半大孩子来家中帮着做事。这样省下买奴仆的银子,还能接济、提拔族亲,也算两全其美,时下很多人家这样干。

昨晚被县尉家的小儿子拦住调戏的,就是林县令的独生哥儿林宁和族侄哥儿林枣儿。

昨晚两个哥儿哭着回来告状,林县令也一度气血上涌,派了衙差去将县尉家的小儿子抓了起来。可人还没到衙门,县尉就登门道歉了,又是鞠躬又是送礼,还压着自己小儿子的脑袋朝着宁哥儿的房间磕头赔罪,当着林县令的面狠抽了自家小子几个大嘴巴。

武人下手重,那巴掌打得实在,半盏茶的功夫那小子脸就肿得像猪头,肿得能有二指高。

可即便如此,林县令也知道他这是避重就轻,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但大家在一个衙门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县尉的职级并不比县令低太多。加上他才就任一年,比不上周县尉根基深,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好闹得太僵了,只能冷着脸让周县尉把人带了回去。

宁哥儿因此闹了些小脾气,中午没出来吃饭,送进房间的糕点也没怎么动。

枣哥儿闻言,却轻轻摇了摇头。他是林县令看着长大的,从小便和林宁玩得好,如今族叔虽做了大官,也不怎么怕他,还当是一家人,实在亲戚相处。思索片刻,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宁哥儿不是生气,是有别的心事。”

“哦?”林县令拧着眉看了西厢房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宁哥儿有什么心事,他这个当爹的也能猜到六七分。

林宁倚在窗子旁,看着外头发呆。

不同于别的官老爷到哪处上任,要么置了宅子,将来再转手卖掉;要么租一处院子,也能凑合住上几年。可他们家虽不至于清贫,却也不是说买房就能买房的。

县衙里有设置给县令的住宅,就在后堂。别人只是公务繁忙时暂时过夜,他们家却是一家子正经住了进来。

因此窗外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的。只有一条极狭窄的甬道,甬道的出口种了一棵石榴树,这会儿刚刚开春,秃了一冬天的树枝上绽放出了嫩绿的新芽,也偶尔会有鸟儿立在那枝头上,互相啄啄羽毛。

林宁出生的时候,他爹还是个屡试不第的读书郎,在村里得到过一些敬重,可随着一次次的科举失败,慢慢的也不剩很多了。最受欢迎的时候就是过年,许多人拿了红纸上家来,让他爹免费给写上一副对联,大方的会往他口袋里塞满满一兜子的花生。

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小哥儿,每日跟着村里的小伙伴们满村满山的疯跑,野得没边了。他爹他阿姆都极疼他,从来也不拘着他。

就这样疯跑到了八九岁,他爹忽然开了窍,童生、秀才、举人……逢考必中,还名列前茅。他十二岁的时候,他爹中了进士封了官,一家人搬离了土生土长的小山村,先是在别处做了三年县令,任满才调到了安平县。

做了官就算再清贫,也比在村里的日子好过。宁哥儿吃得上精米了,穿得了绸子了,县衙的后堂在别的县官眼里狭小简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用料实在的好砖瓦房!然而开心了没两年,烦恼就来了。

这烦恼一开始竟还藏在蜜糖的后面:他爹做了官之后,不少有钱人家想要来攀交情、做亲戚。其中有一户人家,便向林县令的弟哥儿,林宁的小叔叔提亲。

林县令父母去世,只有这一个亲弟哥儿,年龄尚小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好年华。瞧着那户人家确实家境富裕,少年郎又生得俊俏好模样,他小叔叔在屏风后面偷看了一眼就相中了,两家就此结成了亲家。

然而这桩喜事,却是他小叔叔悲剧生活的开端。

和林宁一样,他小叔叔也是村里土生土长的农家哥儿,兼之父母早亡、兄嫂溺爱,整日和林宁一样的满村满山疯跑。那富商家想娶的是林县令弟哥儿的身份,却并不是他这个人,甚至他中意的俊俏相公,对他很是嫌弃厌恶。

可这年头的婚嫁不就是这样吗?尤其是高门显贵。婚姻不是爱情,是结两姓之好,是结林家和那富商家的姻亲关系。甚至说,那个哥儿、女子,是替他们父兄嫁去了另一个人家,是作为一个维系两家关系的载体和工具。

可林宁的小叔叔却接受不了。一来是村里和高门显贵又不一样,穷人家都是单夫独妻,繁衍才是最重要的,什么两姓之好倒放一边了。二来是林县令和夫郎是青梅竹马,两人十分相爱,林宁的小叔叔将哥嫂的日常看在眼里,对婚姻的期望也是如此。

却没想到他嫁给了自己中意的汉子,日子却过得这样糟糕。

若换了别家,既然是结两姓之好,那自然要劝自家弟哥儿安分、大方、得体,守好做正君的本分便得了。富商家里对林家也有不少孝敬,汉子们官商勾结利益大了去了,怎么可能会为一个哥儿内宅的事儿而翻脸?

偏偏林县令是个极疼弟弟的。他一开始选择富商家,也不是希望富商家能孝敬他多少钱。虽然确实是奔这家钱去的,却是希望他弟弟能够富富足足的过好下半生。

苦熬了两年,最终闹得个和离收场,林宁的小叔叔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就住在林宁的隔壁。

而如今,林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并且遇到了和他小叔叔一样的困境。

求娶他的人很多,但真心看上他这个人的,几乎没有。他们一边鄙夷着他的粗俗,嘲笑着他粗糙的皮肤、小麦的肤色、身上的乡野气息,一边又畏惧、艳羡林县令手里的权力,渴望和林县令成为姻亲,也能沾一沾那权力的光。

周县尉家便是其中之最。

昨晚周家小子把他堵在胡同里,沈青站在二楼看,以为那是浪荡纨绔贪图美色,实际上只有林宁和林枣儿知道,周家小子嬉笑着上前想解他的衣裳,嘴里说的却是:“就你这模样,连我家二等丫鬟都不如,要不是有个好爹,你以为我愿意?你就知足吧,好歹你爹比我爹官位高,又在一处做事,不会亏待了你的。否则你嫁去别人家里,和你那小叔叔的下场又会有什么不同?”

“一个哥儿,成天抛头露面的满县城转悠,大家小哥儿哪有这样的?我还委屈呢,要不是我爹逼我非得娶到你……咱俩都不乐意,成亲之后可以互不打扰,只当结盟不就完事了……”

林宁想,周家小子后来被他爹当面抽了几个大嘴巴,搞不好不是做戏,是因为知道了周家小子在他跟前这么实话实说,气恼得狠了。

可某种意义上,周家小子说得并没有错,他的婚事就是这样不上不下,仿佛注定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林宁又想起了,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踹翻周家小子拉着他跑出那个胡同的身影。

他见过沈青,不止一次。所以即便沈青捂得严实,只因为奔跑抖落下了一点儿蒙面的布巾,他也立刻认出来了。

沈青在街面上挺有名的。不止那些店铺记着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这城里的姑娘小哥儿,哪个瞧见了沈青不偷偷多看两眼。以前林宁不懂得自己的小叔叔,觉得他傻,怎么就隔着屏风看了一两次就喜欢上了呢?连话也没说过,更不知道对方是啥样人!

可偷看了沈青几回,他有点懂得了。

可他也同样因为常在街面上行走而知道,沈青很有钱。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和他曾经的小叔父一样,嫌弃他们,甚至厌恶他们?

房门响了两声,林宁闷闷不乐的去开了门,外头站着的是他爹林县令,手里端着一碗鸡蛋面。小半碗红汤细面条上卧了两个大大的荷包蛋,撒了翠绿的葱花。

林县令将面放在桌子上:“宁哥儿还不高兴呢?爹亲自下厨给你做了最爱的鸡蛋面,握了两个鸡蛋。你快趁热吃,不然面坨了,不吃饭怎么行呢?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小食铺子,好吃的很,好些人跨半个城去买,我也让枣哥儿去买些回来,你现在先垫一口,晚上咱们吃那新鲜吃食!”

林宁觉得他爹很狡猾!穷苦出身的孩子,即便现在家里富裕了,很多习惯也是难以改变的。在林宁身上,就是浪费粮食!他可以不吃点心,不吃饭。反正那饭菜放在那里,天又冷坏不了,晚上热热还能吃。

可面就不一样了,坨了就不好吃了!

林宁很郁闷,尽管没胃口,但还是接过了碗,就着旁边一小碟咸菜慢慢吃了起来。林县令见他肯吃这才松了口气,温言道:“是爹不好,宁儿受委屈了。只是这官场上很多事情都需要忍耐,爹不是不想帮你出气,只是咱们得慢慢来。”

林宁沉默片刻,咽下了嘴里那口面,才低声道:“我知道爹的难处,我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的。”

他也没有在生林县令的气。准确的说他虽心中有气,却没有一个生气的对象。让他不舒坦的是一种处境,是他的困境,是打了周家小子,还有别人那样看待他,觊觎他的同时又鄙视他。

林县令也沉默了。过了许久,才道:“爹和你阿姆商量了,实在不行,就在咱们村里挑个出息的小子,入赘到咱们家里。都是一个村里知根知底的,谁也不能嫌弃谁。爹再带着他好好教教,要么考个功名,要么做点小生意,有爹护着,怎么着,日子也比在咱们村时过得强些。”

他瞟了一眼林宁,和自家哥儿说这话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你在村子里有没有中意的小子?你要有喜欢的,爹也不用挑了。”

林宁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就是沈青的身影。他捏着衣角,还没想好这事儿要不要和爹说,就听见枣哥儿雀跃的声音由远到近传了过来:“宁哥儿!宁哥儿!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

他推门而入,冷不丁的看见林县令坐在屋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

林县令莫名其妙,枣哥儿从来不怕他的,如今这副模样,像是干了什么坏事心虚一般。他皱了皱眉:“什么好消息?让你去买吃食,买了吗?”

枣哥儿拿着篮子的手朝身后背了背,里头空空如也。他刚出了后门就转回来,哪里来得及买东西!“没……没什么……”

在林县令的死亡瞪视下,枣哥儿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呜呜,我说!我刚才出了后门就看见昨天救我们的那位公子了,他好像要搬到咱们对面那个二进的小院来住……”

林县令蹙眉道:“那这算什么好消息?”

林宁和林枣儿都不说话了。

林县令看了看族侄,又看看自家哥儿,慢悠悠站起身:“我上外头看看去。”

昨晚没看成的宅子,今天沈青又和金牙人一道来看。

其实这宅子只要没有什么离谱之处,沈青八成是会买下来的。一来是他在小商品批发市场装回来的东西太多了,急需一些空房子存东西、腾地方。二来,在解觅云来“伺候”他之前,沈青就想着给解家兄妹挪个地方。

北城那宅子如今为做生意,小苗掌柜和铁山偶尔会住在那里,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这处宅子在衙门后门,安全性肯定比北城强。

现在沈青就更想把解觅云挪过来了!

这宅子地处县城的黄金地段,城门口那郊区是没法比的。寸土寸金夸张了些,但也有点那意思了。这宅院极“精巧”,从屋子到院子,都小巧玲珑的。

但却很雅致,一草一木都看得出精心打理过。不像城北那宅子,被牡丹他们收拾掉枯草枯花后,甚至种了一些菜在里面。

沈青四处转了转,觉得还算满意,便让金牙人把房主约过来谈,稍微还了还价——沈青不差这点钱,但不还价会显得有点瓜,要防着人把他当冤大头。

房东倒也算好说话。这样好地段的房子要卖,自然是有急事等着用钱,答应让一点价。沈青也没再还,就这样答应下来,几人一同朝外走,当场要去衙门过契。

房东满脸喜色:“这事儿办的痛苦,待会儿我做东,请金老哥和小沈公子去吃酒,可千万别推辞!”

说起吃酒,沈青就想起了昨晚,笑着摆手道:“吃可以,酒就罢了,昨晚喝得多了,这会儿身上还不自在呢。”

金牙人哈哈大笑:“昨晚我见你那样灌,还以为你多能喝!”

沈青心道,他确实能喝,但架不住喝完之后发生的事儿呀。正说着话,沈青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街边一个汉子,一直盯着他们看。

那汉子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纳罕的是身上还围了一条围裙。难不成是哪里的厨子?

见沈青回看过来,那汉子也没半点被人抓包的不好意思,冲沈青点了点头,扭身便进了府衙的后门。

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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