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这些日子,也正为了这事儿烦心呢!”林宁愁容满面,甚至带了一些心有余悸:“前几天那些狼大半夜的嚎,城里都听着了,闹得人心惶惶,给我也吓得够呛。得亏是有城墙挡着,不然听那叫声,它们像是要进来吃人呢!”
狼群又十分狡猾。林县令着弓箭手去射杀,一瞧见人多,那些狼就跑得不见一点儿影,欺软怕硬的。
沈青想到他们兰塘村因为有人在山上修路、盖庄子,狼群便不往这边来了,只叼了下河村落单的小孩儿去,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如今我爹四处张榜,一是让百姓们天快黑了就赶紧回家,也别落单一个人往山上去,以免撞上狼群。下头村里人要砍柴要挖野菜,必须十人以上结队,小孩子更要拘着不许乱跑。
二是征召县里、村里的猎户勇士,悬赏把那些狼抓了、杀了。可惜现在只有两人应召,若是孤狼,两个人或可一试,狼群两个人怎么敢轻易对上?”
沈青想了想,“我也去应召吧。”
林宁瞪大了眼,连忙阻止:“你去什么,不要命了?那可是狼!”
“这事儿可能和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沈青不太确定,把他之前杀野猪群的事情和林宁说了。“或许正是因为野猪群被歼灭,狼群失了天敌,才会往村子附近迁徙。唉我也不知道,但我家也在村里呢,狼群在附近活动,我也不能干看着啊。”
林宁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对沈青的了解,不足百分之一……去年有个狠人把野猪群杀了的事儿他是知道的,他爹还跟风买了个野猪头祭祖,不是很好吃但看起来确实威风,原来这狠人竟然是沈青?!
“我待会儿就去揭榜。”沈青说着站起身。有点事儿做,他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老想着末世那边的烦心事了。主要是想也没有,他帮不上一点儿忙,一切只能等十五天之后。顺手从怀里摸出几个鼓鼓的纸包,递给林宁:“帮我把这个交给你爹。”
“我爹说了不让你送东西……”林宁小声嘀咕了一句,林县令现在恐怕是对沈青有点点偏见,觉得他爱行贿攀关系,不怎么喜欢,但也没拘着林宁不让来往。林宁掂着几个纸包,轻轻的,还是好奇地拆开看了,“这是什么?”
林宁也是农家哥儿出身,不会不认识粮种。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沈青送他爹粮种做什么,沈青不是出手都是贵重物品吗?因此对自己的判断都产生了一丝怀疑。
名贵的花种?
“这是我这次跑商得来的,比咱们这儿亩产高出一倍有余的粮种。”沈青又抽出一张纸来,上面是宋开霁帮他抄的土化肥的方子:“配上这个用,效果会更好。”
这一惊,比野猪群是沈青杀的还令人震撼。林宁捏着方子的手都抖了,嘴巴嚅嗫半晌,忽然像是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一般,将种子并方子又塞回给沈青。
沈青有些惊讶:“怎么,你不信?”
“不,我信。”林宁道,“正因为我相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反而不该通过我献给我爹。”林宁内心疯狂盘算着。林县令现在对沈青有些偏见,这样送过去,或许连东西林县令也不会重视。又或者东西收下了,对沈青的态度还是别别扭扭的。“既然你要去杀狼群……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不如等杀了狼群,我爹表彰你的时候,你亲自献给他!”
两样大功叠在一起,我看他到那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青想了想,觉得林宁说的也有些道理,便又把种子揣了回去。林宁这会儿却不淡定了,拉着沈青问东问西:“你跑商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有产量如此高的种子啊?”
林县令就这一个哥儿,疼爱非常,虽然没有特意教过林宁什么政事,但和下属、同僚说起话来,也是从来不避讳他的。据林宁所知,他们王朝没有粮食产量特别高的地方,所谓富庶之地,不过是因为气候的缘故,一年可以两熟、三熟。收获的次数多了,全年得到的粮食总数就多,但亩产差距并不大。沈青这种亩产翻倍的种子,真是闻所未闻!
沈青早就想好了借口:“这个世界上除了咱们的王朝,还有许多别的国家。”
林宁点点头,这他是知道的。去岁冬天,就是沈青杀野猪群那会儿,他们朝廷打得南边邻国毫无还手之力,送来了两个公主和亲。不过比起他们的王朝,那些国家都只是边陲小国,若有产量如此之高的粮种,国家还至于那么弱吗?
“不是那些国家。”沈青摇了摇头,“而是越过咱们周边的小国,在更远的地方,西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国家。那些国家并不比咱们王朝小,不像周边四邻都是些弹丸之地。”
沈青不知道他的世界,世界的全貌是什么样的。但他找来的课本上,却有世界地图,这时候也按照那边的地图,半真半假的说:“我遇到一些那边的商人,和他们换的种子。”
沈青的话实在超出了林宁的认知。怎么邻国的那边,还有国家呢?他实在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又好奇得不得了,缠着沈青求他多讲一些:“你送我的许多咱们这边没见过的东西,也是那头来的?那边的人穿衣打扮是不是和我们很不一样,好不好看?”
“何止衣服不一样?”沈青半真半假的跟他讲述:“那边的人头发颜色都不是黑的,有金黄色的,有棕色的,还有红色的,眼睛也有各种颜色,绿的蓝的棕的,身材高大,皮肤特别白,但也有特别黑的。”这是沈青在虹城基地见过的一些外国人:“他们说的话也不是咱们这边的话,奇奇怪怪的听不懂。”
有时候宋开霁、曲薇薇他们会不经意带出两句英语。沈青虽然没有学英语,但听得多了,有几个词也知道意思:“他们管幸会叫哈喽,管再会叫拜拜,特别奇怪。”
“拜什么,这么礼貌吗?”林宁不理解,但不影响他惊叹。惊叹过后,又有些失落:“好羡慕你啊,可以到各处去,还能见到这样稀罕的人,得到这么宝贵的种子。”
尽管他爹已经算很疼他了,可他也绝无可能过上沈青这样的日子。他爹算是够开明的了,允许他经常出府,和林枣儿满城的逛吃,就这还被人说闲话,乡下来的太野,不懂规矩。
想起这茬,林宁就不大高兴:“有些人真的很令我无语!明明看不起我,摆个什么赏花宴还非要请我去,请了去又明里暗里笑话我村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土包子。明明是不敢得罪我爹,才非要请我。可把我请过去得罪,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吗?”
可嘴上这么说着,林宁心里也矛盾的很,不然他也不会明知那些人常常嘲笑他,还硬着头皮去了。“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举办这些个赏花宴、诗会。不去就不合群,我阿姆也烦得很。女人和哥儿后宅的事儿,还要影响到前头汉子。要不是为了我爹的体面,我真想一人给他们一拳。”
可他还是给他爹失了体面。林宁闷闷不乐。那有什么办法?他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哥儿,最近几年才发迹的暴发户。那些人暗暗笑他就罢了,还笑他阿姆,才让林宁更加气愤不能忍。
可规矩、教养、仪态这些东西,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善的?
沈青瞧他这样,倒想起一个人来:“如果你只是为了赴宴不失礼,或许我能介绍个人来给你帮帮忙。”
解觅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沈青了。自从他爬床被拒,沈青看见他就十分别扭,把话说开之后就把人送到县衙后门的宅子里去,给姑娘和小哥儿们上课,从此再也没见过。
解家兄妹很用心的教,别说,还真有两个好苗子,学得很快。又不是考科举,只是记账算账,认认简单的字,大约再学个半年,就能去铺子里做事,帮上沈青了。
沈青想,解觅云是出身府城通判家,就自己冷眼旁观,这兄妹俩举手投足也不同于常人。林县令既然做了官,林宁就不可能一辈子不学这些东西——至少也要做个表面光。若是他引荐解觅云和林宁认识,或许能帮到林宁?
不过目前,沈青还是要先把狼群的事情处理掉,再说其他。
他回去就去下河村找了刘猎户。而刘猎户竟然就是去县衙应召的两个猎户之一,另一个是县城里的一个人,不像刘猎户那样是专业的祖辈做猎户的,只是偶尔去县郊打些猎物贴补家用。这次应召,也是家里实在缺钱,贪图林县令给出的赏银罢了。
相比之下,刘猎户就真情实感的多。下河村被叼走的那个孩子,和他夫郎有点亲戚关系。孩子没了,就算村里不怎么对付的人家,心里也有些不舒坦,何况他们这些亲戚。
“我听说那时候捕猎野猪,你设了陷阱。但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具体什么陷阱不清楚,就想问问,这陷阱是否也能用在狼群身上?”这是刘猎户去找沈青的原因。
沈青摇了摇头,把自己设的陷阱仔细和刘猎户讲了,只隐去木|仓的部分,说用的是大弓:“狼群可比野猪聪明的多,这法子对付野猪行,对狼没用。”
都是做猎户熟悉动物习性的,刘猎户自然也知道,闻言也只能叹气。
“我倒有个法子——不过这法子不能用太多人,那些狼群鬼精鬼精的,人一多他们就躲起来了。”这一群狼看性格是十分谨慎的,可能也是初到此地的缘故。有那嚣张的狼,两三个人带几条狗,狼群也敢照围不误。
“多一个人也不行?”刘猎户还是很想参与的。
多一个人,沈青还怎么使枪?他坚定的拒绝了刘猎户:“我需要你带一些青壮,在山下守着,以免有狼逃下山去。”
会选择下河村,还是因为狼群不怎么去兰塘村。可能因为成功叼走过小孩,狼群觉得下河村比较好欺负,经常出没。
刘猎户最终还是被沈青说服了。到了第二天下午,沈青便牵了两只羊,并几块带着血的鲜肉,在刘猎户的带领下上了山。
苗雨和铁山哥也跟着一起。这边山上沈青没怎么来过,刘猎户则比较熟。两人仔细辨认着狼群的足迹,最终寻了一处有高树、视野开阔,不利于狼群躲藏的空地。
沈青选择了一颗又高又粗壮的大树,把一只羊拴在树下,又把另一只羊栓在不远处,带血的鲜肉放在羊的旁边,便对刘猎户和苗雨、铁山哥道:“你们回去吧。等听到山里有像闷雷一样的响动,就是我的机关成了。等上一个时辰,再上山来接应我。”
他背了一张大弓,这是作掩护的障眼法,手上还拎了个布袋,鼓囊囊的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刘猎户看了看沈青,到底没追问是什么机关。这或许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怎么能随便说。倒是苗雨呲出一口白牙:“我知道我知道!表哥打野猪那回,村里人都以为是打冬雷了,我记得那声音!”
沈青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苗雨的肩膀:“注意安全。”苗雨手上有弩箭,但是轻易不能示人。其实狼不一定会逃往山下,这只是沈青支开刘猎户的借口罢了,就连苗雨和铁山哥,也是他怕刘猎户偷偷留在山上,要他俩盯着刘猎户一起下山的。
等三人离去,沈青便爬上了树,择了一根视野最佳的粗壮枝干坐着,把大弓和布口袋丢回空间,又从空间拿出连|发|步|枪、消|音|器、狙|击|枪、夜视镜等物件,一一佩戴齐全。
上次他杀野猪,到最后子弹有些不够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现在沈青有空间,里头装备齐全,信心满满。
天色渐暗。
树下拴着的羊似乎知道自己是作为诱饵,吓得抖如筛糠,连叫声都带着颤音。沈青躲在树上,偶尔也模仿几声狼叫,引诱着狼群。
这一招很有效。狼群以为是同伴发现了猎物呼唤同伴,不多时便出现在了附近,眼睛发出绿油油的光,越来越近……
沈青趴在树上,没有轻举妄动。这次不同于捕猎野猪,狼的智商比较高,如果像捕猎野猪那样弄一个网子,狼群肯定不会进来的。
所以沈青没有任何阻挡狼群逃跑的办法,只能把它们尽量吸引到近前,再狙|掉。好在狼这东西比较记仇,只要打死一只,不是绝无胜算的前提下,狼群是不会离开的,而是会想办法报仇。实在不行,才会先行离开,过些日子再来报复。
这是一个由六匹狼组成的狼群,里面只有一只快要成年的半大狼,其他都是健硕的成年狼。狼王的体型格外巨大,威风凛凛。
它们发现占据这块领地的野猪们死去很久了。这块领地空了下来,而领地周边的村子里,有人,有人饲养的牲畜,都可以成为它们的储备粮,太美味了。
狼群越来越爱上这片领地,不想再回到它们原本的领地去。它们听到了同伴的呼唤,赶来看到树下的羊,闻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更加兴奋了。
但狼没用像野猪一样开开心心就跑过去饱餐一顿,而是谨慎的观察四周,也观察着羊,似乎在思考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被一群狼打量着,树下的羊叫声越发凄厉了。沈青屏住呼吸,握着连发步|枪,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狼群。
过了许久,似乎确定没有危险,狼群才朝着羊缓缓靠近。待它们距离羊只有三五米时,沈青终于开枪了。
在末世待了那么久,出了那么多次任务,沈青如今的枪法早已今非昔比。没有过多的浪费,三枪就打中了三头狼,但部位就没那么讲究了。
中枪的狼没有立刻死亡,像陀螺一样旋转了几圈,才抽搐着倒地。它们不像野猪一样发出惨烈的哀嚎,似乎是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有的平静的躺着,有的发出几声嚎叫,似乎是在向同伴传递最后的讯息。
“成了!”山下的刘猎户在听到枪响的瞬间,就下意识的要往山上跑,被旁边的苗雨一把给揪住了。
苗雨严格遵守表哥的交代:“这才几声?我表哥说,多等一会儿,等彻底不响了,还要再等一个时辰才能上去接应。”
刘猎户讪讪地停了下来。又频频朝山上张望,感叹道:“你表哥可真厉害啊,这才多长时间?就响了三声,这是抓到三匹了?”
明明是跟着他爹学的,还是偷偷学的,却比他这个他爹用心教的亲传弟子还要厉害,刘猎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为乡里有这样一位能人而感到高兴。
不见下夹子,也不见挖坑做埋伏,就一把大弓就能把狼群给收拾了。
剩下的三匹狼在同伴中枪的瞬间就跑开,可沈青通过夜视仪和高倍镜看到,它们并没有跑远,离开危险区域之后又兜转回来,死死的盯着倒地的同伴。
狼王仰头,发出一声长嚎。
它自以为躲在了安全的地方,距离也离得挺远,而下一秒,沈青换了狙|击|枪,一枪就打穿了狼王的心脏。
之前中枪的三匹狼还在地上打了会儿转才到底,狼王却直挺挺的一枪毙命。
剩下的两匹狼终于意识到,这次的对手太过强大,恐怕是它们对抗不了的。到了现在,它们连对手都没有看到,只知道大约在那颗树上。
两匹狼短促地交流了一下,放弃报仇转身就跑。沈青又立刻狙|了四五枪——奔跑中的狼不好打,才终于把这一行六匹狼全部歼灭。
沈青松了一口气,又在树上等了约么十分钟,没见其他动物出现,四周除了羊哆哆嗦嗦的咩咩叫,是一片静谧。
沈青从空间里拿出几个应急灯,在羊旁边放了,自己手里也拎着一个,把跑远了的狼尸体拖了回来,又升起一堆篝火:这是吓唬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动物,这会儿血腥味太重,怕引来别的东西,有火光能稍微吓唬吓唬。
照例,沈青用匕首剥开伤口取出子弹,再在伤口上或捅上几刀,或插上箭矢。
第一批中枪的三匹狼,一匹已经断了气,还有两匹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倒气声。沈青没有贸然靠近,取出弩箭远程射了十几箭,把两匹狼射成了筛子,再无生还的可能,才上前处理。
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这时候让狼还一下手,才亏大了。
一切处理完毕,沈青便坐在羊的身边,摸了摸羊的脑袋:“怎么样?只是借你做个诱饵,一点儿不危险。”
却不知道此时在羊的眼里,沈青大约比狼都可怕。沈青一模它,羊吓得叫都不敢叫了。
等刘猎户和苗雨他们终于上山,也是惊讶得不得了:没有人想到,这两头羊还能活着。
“带回去好生养着吧,这也算立过功的羊呢。”沈青笑了笑。
刘猎户有些无语,倒是苗雨扑上前去查看狼尸,兴奋得不得了,看着沈青的眼神越发崇拜:“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的哥!”苗雨根本没问沈青是怎么杀狼的,他哥这么厉害,肯定是随便杀杀狼就死了,根本不需要技术!
他哥就是最厉害的!
一行人连忙把狼尸抬下山,苗雨恨不得敲锣打鼓,来彰显他哥的功绩。而实际上,没有敲锣打鼓,沈青也是十里八乡的大功臣,尤其对于下河村来说。毕竟最先遭难的就是他们村的孩子。
小孩的父母赶到,先对着狼尸一番踢打,再就是哭着拜沈青。下河村的村长也激动得不得了,命人立刻做好饭好菜招待沈青。沈青推辞不过,只得坐了和村长说几句话,实际上他没什么胃口,且刚才杀了狼,浑身的血腥味,有点犯恶心。
沈青自己都有些纳闷,他从前杀野猪也没这样,可能还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杀野猪那时候才刚富裕没几天,瞧见那野猪就像瞧见了肉山一般,嘴馋还差不多,哪里会嫌血腥。还是刘猎户的夫郎,同为哥儿比较细心,张罗了热水让沈青去清洗。
这一夜热热闹闹,第二天下河村的村长安排人,抬着狼尸敲锣打鼓去了县城,要去给沈青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