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萧永福按照萧寒锦所说的照旧去出摊, 常来的顾客都知道萧永福是憨厚老实的村民,经常和他来出摊的小瞎子是他的弟夫郎,这几日陪着出摊的还有他媳妇儿, 都是老实人。
可就是这样的老实人, 脸上带了伤,媳妇儿的眼睛还红肿着,任谁看都知道这里头有问题。
好奇心驱使,也就是直接问了。
问完才知道原来是钟家护院把人给打了,前阵子钟家管家来排着队买串儿, 好多人都瞧见的,自然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 毕竟谁也不敢拿这种事去惹富户,那肯定都是被逼急了。
“钟家也不是咱们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你那些银子怕是要打水漂了。”
“萧先生不是秀才吗?或许一纸状书就能扭转乾坤, 你不妨让他去找县令告状!”
“钟家到底有钱,县令即便秉公办理,以后钟家还是能报复回来, 哪能和商户们斗呢?”
…
客人们买了串儿都没走,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虽说有看热闹的嫌疑,但他们说的这些也在理, 萧永福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二弟说有办法, 那就一定有办法。
这事其实并不难办,当日的字据是萧寒锦亲自书写, 一式两份,其中的内容他最清楚, 绝对没有不结银子的条例,他只需要拿着这字据去县衙就是。
只是他得告假,这事自然也得让蒋亦疏知晓。
蒋亦疏视萧寒锦为兄弟,得知这事,自然立刻就和他一同去了县城了。
“荒谬!”
赵砚稹怒拍桌子,满面怒容:“白纸黑字写得分明,竟也不认,我倒是要去瞧瞧这钟家究竟是何等厉害!备马车!”
萧寒锦向来知晓有靠山的好处,自坐下,他只有将字据呈给县令看的动作,其余时间都是蒋亦疏在为他说话,然后县令便要跟他们一起去白石镇了。
县令的马车带着一个“县”字,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若是之前,他自然不会这样高调,只是此次是要震慑他们,合该得高调些。
县令鲜少到镇上来,平时都是派人和各镇的衙门交谈,这会马车一到,消息就立刻传开了。
紧接着就有人发现,酒楼做事的萧先生也和县令在一起。
萧先生是谁?可是卖串儿的萧老板的弟弟,萧老板刚被钟家找了麻烦,萧先生就和县令同时出现了,其中是什么意思,知道的人都看得门清儿。
镇衙见县令亲自来,立刻就将人请到上座了。
赵砚稹稳坐主位,堂下站着手拿字据的萧寒锦,而衙役们已经去钟家找那位管家,势必要将此事严肃处理。
这年头,民不与官斗,管事被衙役扭送而来,一脚就踹跪在地上,起初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萧寒锦后瞬间就明白了。
“钟家管事,本官听闻你曾与萧家立字据,先付定金,再结尾银,可为何萧家登门前要,你钟家不给不说,还要对人动用私刑!”赵砚稹冷声呵斥,“当真是不将天圣律法放在眼里吗?”
“大人饶命,小的冤枉啊!说的分明就是在送货前就结清,小的也不知道萧秀才为何会在字据上搬弄是非啊!”管事边磕头边哭嚎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可怜。
萧寒锦却是冷笑:“当真是可笑,字据你我一式两份,你曾仔细查阅,如今竟说自己不知?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可是不识字?若你不识字,那便要将你的雇主钟家拉来问问,为何连你这般废物都能用,若你识字,又何来我搬弄是非之说?”
“你!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管事难以再辩,此事本就漏洞百出,但闹到官家跟前是他和钟家都没有想到的。
原以为萧家就是乡下泥巴汉,谁知晓竟然真的敢报官!
“强词夺理?你们钟家三番两次去我兄长的摊子,只恨不能行抢走配方,退而求其次哄骗我兄长老实人去送吃食,最后却将他揍了一顿,诸般行径,实在可恨!”萧寒锦掷地有声,说完看向县令,“望大人查明真相,秉公处置!”
赵砚稹微微点头:“既然管事与你说辞不一般,那便将钟家主人找来,一并询问就是了!”
“什么?”管事瞬间慌了。
如果将钟少爷找来,就算这事是他被指使的,最终也只会变成是他收取回扣,私自妄为,到时候还可能会被钟家报复!
“我说我说!是钟少爷让我做的,钟少爷嫉恨萧秀才曾经与妻子有来往,故意指使我做的!小的不敢欺瞒大人啊!钟少爷说萧家都是平头百姓不敢与官老爷打交道,才逼迫小的做的!”
管事口无遮拦的将话全都说了。
钟家少爷和管事各执一词,并将那些打人的护院都拉来作证,是管事给他们银子让他们这样做的,和钟家少爷无关,百姓也觉得不会有人会在自己婚宴上做这种事,最终让钟家将银子补足,并多给了些银子做药费。
管事自然因为种种被判入狱。
而此事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人人都明白,管事怎敢在钟少爷的喜宴闹难堪,除非是他自己。
但也明白,这事钟少爷将自己摘的干净,根本无法判罪。
“二弟,世事本就这般,钟家脱的干净,舅舅也是——”
“我都明白。”萧寒锦神情如常,“蒋兄不用费心安慰我,我也不会因此就怨怼县令。”
他也知道会如此,钟家犯得到底不是大罪,说是小打小闹也不为过,县令令其补足银两,并多给了一些,他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不满。
但这些都仅仅是在萧永福没有挨打的前提下。
他依旧体谅县令,毕竟即便他和蒋亦疏关系亲近,但总有亲疏在此,不对对他格外上心,也没有偏心富户,已经很通情理。
也因此,钟家这般作为,来日定会继续闹事,既然无法一击扳倒对方,那就得让他们吃苦头,无暇顾及自己才行。
蒋亦疏稍稍松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短时日内,对方恐怕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我也会让酒楼的人看着些的。”
“无妨,过两日便能搬到铺子里了,到时候做事都会方便些,至于酒楼门前的空地,可以规划起来,卖些酒楼内的小菜。”萧寒锦说,“东西总要摆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才会更吸引人。”
“还得是二弟你!”蒋亦疏咧开嘴角笑,还不忘打开折扇给他轻扇,这朋友当真是没交错!
两日后。
萧寒锦休假一日,刚好是镇上的赶集日,萧永福拉着牛车出现,瞬间就吸引了等着买串儿的客人们,甚至有些直接跟在牛车后面,想第一个买到。
可越跟越觉得奇怪,牛车压根没在荷叶轩旁边停,而是从荷叶轩旁边过,去了旁边一直空置的铺面,然后就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经被收拾妥当,干净整洁。
不算大的铺子还挂着木匾,刻着“福锦串”三字。
“啥意思?咋把摊子放到这铺子里了?”
“傻了你,还没看出来人这是买铺子了?我瞧里面还有两组桌椅,保不准儿能在里面吃完再走!”
“嗬!都能在荷叶轩旁边买铺子了?!”
“你管这些干啥?萧老板,铺子都买了,串儿会不会涨价啊?”
萧寒锦微笑回应:“自然不会,诸位也可常来,铺子新开张,都会给各位便宜一文!”
能常来吃的,自然不差这一文两文的,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便宜一文就能多买一串儿,谁会不欢喜?
等摊车摆放好,客人们就开始自发排队等着买了,都是十几串、几十串的买,看得后面排着的牙根都咬起来了,生怕自己买不到。
萧寒锦知道赶集日人多,特意选在这天搬进铺子里,动作大就会吸引不少人过来,常来吃的会知道铺子的位置,没来过的也会因为人多被吸引。
毕竟人多往往就意味着好吃。
因为人多,萧寒锦便也留在这里帮忙,涮串儿的事轮不到他做,但收钱却是能帮上忙的,只念叨一遍便能快速算出总数。
一个涮得快,一个算得快,兄弟二人默契做事,不一会面前排着的长队便下去一大截儿。
“萧先生!”
“萧先生听说你今日开铺子,我们特意过来瞧瞧!”
来的是那两名衙役,因为是例行巡逻,便没有带东西来,但衙役在寻常百姓眼里就是官,他们对萧寒锦越恭敬,其他人就越胆怯。
萧寒锦立刻扬起笑:“多谢二位,大哥给两位官爷多串些,我请客。”
瘦高衙役赶紧摆手:“萧先生不用客气,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没带礼,哪好意思要您的礼!”
“这都是小事,二位不要同我客气。”萧寒锦微笑着,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
两名衙役也都知晓他的意思,铺子新开,是需要庇护的,在镇上,他们这些衙役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他们常来,就能多少护着这“福锦串”!
萧寒锦坚持,他们就没再多客气,带着装好的串儿继续去巡逻了。
这头忙着卖串儿,蒋亦疏闲来无事便也过来捧场,还带着不少东西。
“你这儿倒是热闹,可还有位置?”蒋亦疏一来,挤着的人纷纷让路,这位是有钱的主,没人敢碰撞他。
里面的两张桌子也确实没人,集市上的都喜欢在人堆里扎着,蒋亦疏便被请进去坐着了。
萧永福立刻将各种串儿都给他弄了一些,蒋亦疏撸起袖子就开始吃了,之前他就总吃,串儿其实都是些常见的菜,肉也不稀罕,但稀罕的是那些涮料。
“二弟,可有解辣的东西?”蒋亦疏不太能吃辣,之前吃凉粉时就总被辣的嘴疼,但又实在好这口,只能忍着。
“还真没有!”萧寒锦无奈,他就说感觉忘了什么,之前和凉粉一起卖的西瓜汁也都在荷叶轩里卖了,这串儿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蒋亦疏面红耳赤,忙招手让跟着的小厮去酒楼:“快些去拿几罐西瓜汁来!要冰镇的!”
萧寒锦却是思量起这事来,吃这些总要配饮品,只是他在这里见过的水果种类确实不多,不知道有没有那些常见的,也许是因为白石镇小的缘故……
回头再问问蒋亦疏,他见多识广,想必会知道。
这些串串只坚持了一上午,到晌午时便都卖掉了,萧寒锦让他将摊车锁进屋里,关了门,便一同去荷叶轩下馆子了。
蒋亦疏也破天荒的与他们一起落座了,和萧寒锦胡天侃地的闲聊着,越聊就越觉得萧寒锦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