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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今朝欢愉 钱塘路 2066 2024-09-15 11:09:51

我手里的汉堡还没吃完,江怀生家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先是进来一个小女孩,应该是江沨的妹妹江浔。她脱掉鞋光着脚就直接跑过来扑到江沨的腿上,紧紧地搂住江沨的腰,“哥哥,我回来啦!”

江沨放下手里的汉堡包环住她的肩膀,“怎么回来了?妈妈呢?”

坐在餐桌另一边的江怀生突然站起来,动作太大碰倒了椅子。木质的椅子重重倒在大理石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惊得江沨怀里的小女孩一个哆嗦。

江沨把她抱的更紧了,“爸,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又被打开,我听到江沨叫了一声“妈妈”。

于是我也慌乱地站起来,把手里没吃完的汉堡用包装纸胡乱包好放在桌子上。

扭过头去,就看到江沨的妈妈正走过来。

她一定是我见过的除了我妈以外最漂亮的人,一手推着大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皮包,边低头整理边说:“下暴雪航班取消了,下次再去吧。”

说完抬起头看见我,只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目光,平静地对江沨说:“江沨,先带妹妹上楼。”

江怀生扶起椅子,“把弟弟也带上去。”

江沨的妈妈突然把手里的包摔在地上,金属拉链磕在地板上像是要把地板磕碎,她吼道:“什么弟弟?江沨没有弟弟!快点,带着妹妹上楼!”

江沨怀里的江浔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得嚎啕大哭,江沨弯腰把她抱起来,没有多问就往楼梯的方向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也很想放声大哭,想喊一声“哥哥”,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只能紧紧攥着毛衣的下摆,等着“江怀生真正的老婆”来发落我。

江沨走出两步又侧过头对我说:“跟我上楼。”%喵魔 三点水去%团里做

我眨了一下眼睛,不小心落下两行泪,凉凉地滑过脸颊,顾不上擦马上跟在他后面。

江沨把江浔抱在右手上,伸出左手牵住我。

我的手心里都是汗,他的手还是那么干燥带着凉意,我情不自禁握紧了一点。

他妈妈却突然在后面喊:“江沨!放开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一道闪电突然冲破云层,把室内的每个角落都照亮了一瞬,包括江沨拉着我的楼梯拐角。

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在屋子里平地乍起,谁都没再说话,连江浔的哭声都停下了。

我很害怕,比我妈把我交到江怀生手里时还害怕,比坐在飞机上看着越来越远的雪地还害怕。

我想让江怀生马上把我退回给我妈,或者是让这个阿姨直接把我丢出去淋雨。

因为我害怕,害怕她即将要说的话,害怕江沨知道我不是他“真正的”弟弟,我害怕他松开我的手。

然而她还是嘶吼出来,一道闪电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我分不清她的声音和雷声谁更大,“他就是那个小三的孩子,江沨!放开他!”

说完大步的走过来拽我。

“我妈不是……”

我低着头只想握紧江沨的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手心里浸满了汗,滑溜溜的握不住,就和他分开了。

“陈蔓!孩子都在这你说什么!”江怀生气急败坏,又一脚踢倒他刚扶起的椅子。

“我说的有错吗?!这么多年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把人带回家了?!”

江沨的妈妈双手按住我的肩膀来回地剧烈晃动,说出的话让我有些诧异,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妈和我。

江沨没有再来拉我,也没有扭头看楼梯下的任何人,只是低声说:“我把江浔抱上去。”

我被留在一片狼藉的餐厅里,耳朵里是歇斯底里的吼叫,接着餐桌上的东西都被扫到地上,茶杯花瓶碎了满地。

有一块玻璃弹起划过我的右脸,我没在意,捡起落在脚边的那半个汉堡包,转身跑出去。

外面的雨像是天上坠下的瀑布,铺天盖地砸下来。

我忍不住抬头,想看看是不是天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闪电就从那道口子里掉出来,把江怀生家的院子里照得很亮。

不远处的泳池漾着迷人的蓝色,和妈妈的眼睛那么像。

我着了迷似的走过去,蹲在泳池边用手去触碰那些蓝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我的泪水砸在水面上迸出一朵朵水花。

“妈妈,海城一点都不好,我好想回家。”

*

一周前在电视上看到江怀生那天晚上,我没有被我妈撵回家写作业而是和她一起并排躺在病床上。

黑暗中她抚着我的头发说以后长大了要常常回来看外公外婆。

我问她我要去哪里?

我妈说海城。她说妈妈一辈子都没有去过,你替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外婆是中国南方人,嫁给了俄罗斯的外公,然后就定居在同里这个遥远的边界地区。

我妈应该是最漂亮的混血儿,遗传了外公的蓝色眼睛,像贝加尔湖一样清澈明亮,也遗传了外婆的芙蓉面杨柳眉,还有一头东方绸缎一般的黑发。

外婆说十里八乡的小伙子都要把我们家的木门坎儿给踏破了。

如果没有遇到江怀生,她应该仍然是这座边陲小城里最美丽的姑娘,骑着外公的摩托车,带我穿越路旁高耸的白桦树到湖边钓鱼,我们俩的笑声能惊起一路的山麻雀。等天将黑时在湖边燃起火把,把今天的收获统统烤掉。

当然,没有遇到江怀生也就没有我了。

九年前江怀生的公司想要发展出口贸易,一群人到边境来实地考察,他就这么遇到了我妈,谎称自己单身,考察期三个月追了我妈两个月零二十九天,最后一天春风一度,临走前指天誓日地让我妈等他回来。

然后就有了我。

就像我外婆听的戏本里唱的一样:你上京一去无音讯,我盼你日夜倚柴门。

我妈不顾外公外婆的反对,在十二月底大雪纷飞的晚上生下了我。

后来听外婆说那天诊所里的木门被粗粝的北风吹开了三次,她抬了三次头想看是不是江怀生回来了,结果只有寒风灌满整间屋子,她也落下了病根。

早上我照旧被外公带去医院陪妈妈,电视里那个“我爸”突然出现在病房门口。

我妈一早就支开了外公外婆,她把我叫到病床前,望着我和她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抚摸我和她如出一辙的黑发,亲我的脸颊,含着泪又问一遍:“替妈妈去海城看看好不好?”

再然后不顾我声嘶力竭的哭喊,把我交到江怀生手里。

海城一点也不好。

漫天雷声里我听见自己说:“妈妈,我好想你啊。”然后轰隆一声砸进泳池里。

终于安静下来,雷声和雨声还有争吵声都听不到,只有我在水里沉闷的咳嗽声和吞咽池水的声音。

我使劲儿睁开眼,想最后看一看妈妈的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连闪电也没有了。

混沌之间,有人来拉我的手,和池水一样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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